孟望舒又說:“這是前些日子淤老給的上好金瘡藥,一會讓小廝幫你塗上。”


    “多謝兄長。”


    等到屋子裏的人走完了之後,孟觀瀾翻過身來,讓千影,也就是原來的玉十二來給他後背塗藥。他掌管了暗衛預備隊之後,就把玉十二提了出來,給他做侍衛。


    先將藥丸溶於水中,再用麵巾沾濕,貼合脊背,藥性自然也就作用到了傷口。


    “唔~唔~唔,嗯~”孟觀瀾緊緊咬合上下兩排牙齒,後牙槽都要磨平了。那種灼痛的感覺實在難熬,幸虧,灼痛過後,便是一片清涼,再後來,他便陷入昏睡之中了。


    千影是感覺自己剛才給少爺敷傷口時所用的雙手寒冷刺骨時,才察覺到不對的。他破門而入,直直走近裏麵,看到床上的人兒:漫漫血絲隨著嘴角流下,帶著薄繭的手無力垂著,嘴唇發紫,渾身顫抖,人事不省。


    果然,出事了。


    他立即吩咐小廝把這消息分別告訴了孟老太爺、孟父孟母和大公子。府裏一時間兵荒馬亂,在這漫長無垠的黑夜裏,一間間屋子裏亮起了燭火。


    “迴老太爺,瀾少爺中了雪丹的毒,又因虛不受補,身體防禦失效,導致暈厥。長此拖延下去,毒素必入心脈,迴天乏術。老夫醫技拙劣,另請高明吧。”


    京城最有名的迴春堂大夫也不能治,瀾少爺怕是廢了吧,下麵跪著的奴才一陣唏噓。


    “雪丹?你確定是雪丹之毒?”老太爺身體前傾,帶起椅子,滿眼的不可置信。


    “不會錯的,這雪丹之毒來自北域。采千山雪蓮為基,輔以冰湖底的神寒草,雪山頂上冰淩作衣,極其罕見,千金難求。中毒者全身冰涼,如赤膊之人行於冰天雪地之間,不出一年便會身亡。”


    “這到底是怎麽迴事?”孟老太爺聲嘶力竭地聲聲質問直擊入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,氣質溫雅的孟老哪裏發過這麽大的火氣,庭下馬上安靜下來,連一邊哭泣倒地的孟夫人也噤了聲。


    “迴稟老爺,”千影看了前麵的孟望舒一眼,接著說道“二少爺是敷了大少爺給的金瘡藥才中毒昏倒的。”


    孟望舒麵色一變,陡聲大喊“祖父,快去捉淤老。那瓶金瘡藥是他給我的。前些日子,我練武時受了傷,後堂的淤老便湊上前來,塞給我這瓶藥,他說這瓶藥是用冰山雪蓮製成,效果極佳。我沒舍得用,瀾弟這次受傷了,才拿給他。”


    孟老太爺也是一臉不敢置信,這個淤老,因其醫術高超,他出於惜才,十多年前就把他招在了孟家。沒想到他卻恩將仇報,害了自己的孫兒,孟老頓時悲悔交加。


    捉拿淤老的人迴來了,他稟報道:“迴老太爺,淤老的院子已經人去樓空了。”


    孟老太爺身子一閃,差點沒站住腳,孟易上前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。事情變得棘手了,淤老撤的這樣急,一定是發現事情敗露逃遁了。說不定,他進孟府就是一場陰謀,他背後的人一直在計劃著什麽。事關重大,孟老太爺叫了孟父和孟望舒進了後堂的密室之中。


    孟母來到孟觀瀾的床前。那往日生龍活虎的小人兒躺在床上,唿吸微弱,全身冷的像冰。


    “瀾兒,瀾兒,你醒醒,看看娘啊。”孟夫人用力搖晃著兒子的身體,卻始終得不到迴應。


    密室裏,


    “放心,神醫隱逢是我的舊相識,瀾兒的毒我已去信一封,拜托他來看看。“


    孟易這才應過臉來,六神迴了主。


    金瘡藥是淤老給孟望舒的,也就是說,是孟觀瀾陰差陽錯下,替他承受了這一切。


    孟望舒雙膝跪地,額頭緊緊貼住冰涼的地麵,自責地說“祖父,父親,是我害了瀾弟。”


    “這不是你的錯,是我們太過大意,竟然把敵人放到了身邊。淤老的目的大約是你,隻是被瀾兒擋了一劫,等這事過去,你便早些離京,去鴻蒙書院吧。”孟老長歎一口氣,對孟望舒諄諄教導。


    “是,祖父。”


    孟老接著問:“你們說這件事是誰做的?”


    孟易:“先帝朝時,我孟家追隨皇帝,忠心不二,樹敵頗多,會不會是那幾家?”


    “舒兒,你覺得呢?”老太爺不置可否,轉而看向自己心心念念培養的繼承人。


    孟望舒:“孫兒與父親意見相同。”


    孟老太爺執起茶盅,微抿一口,不緊不慢的說“你們都想的太簡單了。”誒呦,兒子孫子怎麽都這麽木呢。


    “請父親解惑。”


    “淤老跟了我有十多年了吧,能在咱們府裏安插眼線的,必非等閑之輩。除了那些往日宿敵,還有一個人也在我的懷疑範圍之內。”


    他從茶盅裏拈起一滴水,在桌子上寫下“皇上”兩個字。


    孟易大驚失色,孟望舒也嚇得不輕。


    孟家曆朝來可一直是帝係一脈啊?那位怎麽會懷疑孟家?


    “野心是會越膨越大的。今上如今大權在握,對世家有了忌憚之心也未嚐不可?”


    孟家樹大根深,在世家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。


    然臥榻之側,豈容他人鼾睡。


    這一切像是有了些解釋。


    “父親,今上是有可能,但是我自幼就是君上的伴讀,一路互相扶持,他大約不會如此狠心吧。兒子認為今天的事,約莫是柳太傅、左相、戶部尚書幾個的手段。”


    “希望吧,被今上懷疑可不是什麽好事。無論是誰做的,孟府的下人和那支暗衛都要肅清一下了。”


    孟觀瀾如處冰窖,整個人哆嗦個不停。他雙眸微睜,發現自己躺在疏香院的臥室裏。這屋子,自己三歲之後就沒住了,倒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。


    “母親,怎麽這麽多被子?”孟觀瀾皺了皺眉,這還是燥燥夏日,自己身上竟然壓著五六床厚被子,他艱難地動了動身子。


    “你中了雪丹之毒,昏睡時全身發抖,娘給你多蓋了幾床被子,又在被窩裏放了幾個湯婆子。”


    中毒了啊。嚶,古代生活咋這麽難過哩。又是讀書射箭,又是中毒昏迷的。


    “大夫沒來嗎?我什麽時候能好啊。”孟觀瀾身上實在冷的緊,這些保暖裝備看起來並沒有卵用。


    “放心啊,你祖父去請了神醫來,你這病,馬上就會好的。”


    神醫啊,都封神了,醫術自然無可挑剔。咦,自己病的這麽嚴重?居然到了要請神醫的程度。


    “瀾弟,你好好休息。祖父允了你搬出後堂,暫時迴疏香院來住。別莊的事也不用再操心了,先好好養病。”孟望舒說,眼睛卻不想對上弟弟的眼睛。


    “大哥你毋須為此自責。人各有命,這是我該受的一劫。”養病的這幾天,孟觀瀾從千影地口中知道,原來中毒的緣由是那瓶大哥送來的金瘡藥。金瘡藥說到底是淤老弄的,和孟望舒並無大幹係,他也不希望兄長會因此一蹶不振,那可就是罪過了。再說有個兄長擋在前麵搶先做了繼承人,自己也能輕鬆些,不是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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