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

    元家兄弟奔出數裏,好不容易過了亂石崗,卻又走上了一條山嶺。那山嶺既高且陡,而且越走越見崎嶇,腳下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岩坑,踩下去一腳深一腳淺的,碎石的尖端刺破了他們的鞋底,把腳底板刮得鮮血淋漓,更是嚴重拖慢了兄弟二人行進的速度。


    又行數十步,隻聽得背後呐喊聲隱隱傳來,兩人迴頭去看時,便望見刀光閃爍,追兵漸近。元殊啐了一口道:“晦氣!這幫賊子咬得可真緊!”元凡則不住催喝著:“別說了,再跑快點!”兄弟二人咬牙忍著腳底的疼痛和遍體的酸麻,加快了腳步往嶺上衝去。


    好不容易跑到坡頂,前麵突然出現一條闊約數丈的山澗,黑黝黝一片的深不見底;元殊跑在最前麵,險些刹不住腳步。兄弟兩人一起站在崖邊,眼見前無去路,後有追兵,絕望之情油然而生。


    兩人相視一眼,默然無言,待得他們轉過身來時,追兵距離他們已不過十餘丈。那些人看見追殺目標在前方停了下來,自是大喜過望,隊伍人馬未到,一排排弓箭便已搶先出手,如同飛蝗一般激射而來。別說兩兄弟此時已是強弩之末,即便是他們現在狀態良好,在身後沒有半點退路的情況下,也不可能全身而退。


    就在那漫天箭雨即將把元家兄弟射成兩隻刺蝟時,一股濃鬱的黑氣忽然從天而降,在地上形成了一道小龍卷,將那射來的箭雨卷在了一起。隨即黑氣微微向內收縮,猛地激蕩開來,所有羽箭便順著飛來的方向又彈射迴去。前排的追兵沒料到會出現這等奇異的變故,這個時候雙方距離已近,那箭雨撲麵而來,哪裏還能躲得開,頓時有十數人被那反彈的羽箭釘死在了地上。


    那股黑氣在蕩開之時產生出一股力道極強的氣浪,元家兄弟身上有傷,體內真氣不純,那陣氣浪直衝得他們立足不穩,兩人被掀得離地而起,往深淵中摔去。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那股黑氣之中忽然間伸出兩隻手來,穩穩地抓住了被震飛出去的元家兄弟。那兩隻手緊緊地扣在了元殊和元凡的腳踝上,隨即運勁反手後拋,把兄弟兩人又從懸崖邊上拖了迴來。


    黑氣逐漸消散,露出一個人來。這個人渾身上下都裹在黑色長袍裏,腳下是黑色長靴,手上也籠著一對黑色手套,就連他的頭臉,也用鬥篷上的黑色兜帽遮蓋得嚴嚴實實。簡而言之,這個人周身除了黑色,就是黑色,如果不是趕來的追兵們手裏麵都拿著火把照明,否則就算這個人無比直接地攔在大路中間,他們可能都看不到他。


    元殊和元凡原本以為自己兄弟二人今日便要命喪於此,不料突然有一個人將他們從死亡線上拉了迴來,心中的欣喜無疑是要大於訝異的。而就在這個黑衣人現身的那一刻,在迴憶中旁觀的林逍、厲菁以及厲舟都齊齊地倒吸了一口涼氣,幾人目光灼灼,死死地盯著那道熟悉的身影——


    眼前這個黑衣人,無論是著裝還是氣質,都與許多年前厲舟所殺的那個黑衣鬼麵人如出一轍!而且他們能夠分辨得出來,元殊變成屍傀之後,他身上的裝束,也是仿著這個人的穿著來的!


    林逍喃喃道:“這種黑衣人遠遠不止一個,他們的蹤跡貫穿了許多事件,而且行動都是有組織、有紀律的,看來背後的勢力不簡單啊!隻是不知道這次他們找上元家兄弟,目的到底是什麽?”


    厲菁說道:“我們看下去不就知道了。不過……我大概地猜一下,現在這個黑衣人的出現,應該會和之後元殊的死還有清塘村巫蠱事件有密切關聯。”


    所有人一起把目光投到那個黑衣人的身上,但見那個人出現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過,隻是木然地站在原地,宛如一座雕像。元家兄弟雖然被他出手救下,但是不知他到底是出於何種目的,所以也沒有上前搭話;而那些奉命前來追殺元家兄弟的人,更是不知這忽然出現的黑衣人是何方神聖,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。


    雙方就這麽一直僵持著,直到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,那個黑衣人還是木然地站在原地,既沒有退讓,也沒有發動攻擊。終於,追擊方為首的一人終於耐不住性子,舉起手裏的鋼錐,直指那個黑衣人,喝道:“你這廝究竟是什麽人?跑到這裏來裝神弄鬼!我們奉命來取這兩個小鬼的人頭,你若是不想死的話,就趕緊離開,否則就連你一起殺!”


    誰知他的話說完之後,那個黑衣人忽然毫無征兆地動了一下,然而卻不是退卻,反而邁開步子向前踏開一步。


    “找死!”那使鋼錐的疤麵男子沒料到那人竟然膽大如斯,在自己的警告下還敢貿然上前,顯然是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,不由得火冒三丈。他挺起破甲鋼錐縱身而上,夜幕中青光閃動,鋼錐破空而至,向那黑衣人的胸口疾刺過去。


    那黑衣人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,斜身閃開這一刺。下一刻,疤麵男子隻覺一陣疾風如利刃般劃破空氣,瞬間逼至麵前,隻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,對方五指箕張,已然抓向他的喉頭。


    這一抓來得確實快極,那疤麵男子的鋼錐一招使出之後,還沒來得及收迴,那黑衣人的手指尖便已經碰到了他的咽喉。這一來,那個疤麵男子當真是嚇得魂不附體,一旦對方有心下殺手,直接就會把他的喉骨給捏碎了,根本不會給他什麽反應過來的機會。


    疤麵男子見對方沒有任何動作,急忙向後躍起避開,然後凝目向那黑衣人望去,但是無論怎麽瞧都瞧不出什麽蹊蹺。這黑衣人任憑疤麵男子從自己手下逃脫,仍然不言不動,仿佛沒看見一樣。看著對方這陰森森的一身鬼魅之氣,疤麵男子忽然覺得頸中隱隱生疼,還有幾絲熱流緩緩淌下,伸手一摸後卻見得滿手通紅,想來是被對方的指甲刺破了皮膚。


    疤麵男子定了定神,問道:“尊駕是誰?”他被人一招製伏,險些丟了性命,再次開口說話時,語氣便恭敬了許多。


    那黑衣人全然沒有理會對方,依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,甚至還保持著剛剛出手時的姿勢。疤麵男子心中驚怒,突然掏出另一柄鋼錐,使出雙錐錐法,迎麵便是一招“風馳電掣”。他出手時,右錐先向對方左肩戳去,左錐緊跟而至,刺向對方右肩。


    那黑衣人見疤麵男子對自己動手,也跟著有了動作,他左手掠出,將疤麵男子當先刺來的右錐向外一推,推向了後發的左手錐。


    隻聽得“鐺”的一聲響,雙錐相撞,疤麵男子見那黑衣人出手時軟綿綿的毫無力道,居然能將自己的蓄力一擊輕易推開。隻見他手中的右錐將自己的左錐砸開,借力用力之下,兩錐刺出時相斥的力道甚大,竟將他的雙手震得陣陣發麻,差點握不住手裏的破甲鋼錐。


    疤麵男子心中大駭,這迴黑衣人不再給他任何緩衝的機會,走上前一步,一掌擊出。疤麵男子大喝一聲,格開黑衣人的掌力。這些蠻荒之地來的暴徒,知道自己此時若是在這時退卻,隻會助長對方的氣勢,於是又硬著頭皮向那人撲去,手中的破甲鋼錐連連晃動,刺向那黑衣人麵門。


    那黑衣人左手一掠,將疤麵男子的右臂格在外門,擋住他刺來的右手錐,隨即一手疾探而出,再次抓向他的咽喉。疤麵男子急忙低頭閃過,身形悠悠一晃,從他身側挪步移出。他正待再次出手,突然間覺得後頸一冷,一隻籠著黑手套的大手便按了過來,掐向了他頸椎的位置。


    疤麵男子大驚,右手迴撤,左手揮錐猛力向後反刺,隻聽得“嗤”的一聲,左手的鋼錐已經刺入了那黑衣人的腹中。疤麵男子見自己一招得手,心中大喜,誰知還沒等他再下死手,周圍忽然傳來一陣陣驚唿聲,疤麵男子迴頭去看時,隻見鐵錐刺入的地方並未出血,隻是化作一道黑氣,讓那一招擊了個空。


    還沒等疤麵男子反應過來,那黑衣人的手又已伸了過來,一把抓住了他的後頸,同時將一股陰冷的內勁從他後頸“風池穴”處灌注進去。疤麵男子大叫一聲,隻覺得一股寒流進入了自己的各處經脈與穴道,幾乎要將他周身血液凍僵。他全身僵直,再也動彈不得,冷汗瞬間濕透了身上的衣服,隻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。
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到底是誰?”那疤麵男子顫聲道。


    那黑衣人冷哼一聲——這還是他從剛才到現在第一次發出聲音,隻聽他的聲音甚是陰冷,聽上去極其虛無,讓人感覺極不真實。


    “我是誰?隻怕你有命問,沒命管!”那黑衣人冷冷地說道。語畢,他手上勁力一吐,隻聽得“喀”的一聲,直接將那疤麵男子的喉骨捏成了碎片。


    眾人驚唿色變,隻見那黑衣人拋下了疤麵男子的屍身,發出一聲尖厲的狂嘯聲,縱身而起,在半空中重新化成了一股黑氣。那股黑氣淩空盤旋了一陣,將前排的士卒衝倒了數十個,然後猛地向後延伸飛出,卷住了元殊和元凡的身體,在眾人的驚唿聲中,直接衝下了萬丈深淵。


    那些人急忙跑上前來,趴在懸崖邊,探頭向下看去,隻見那山澗黑洞洞的深不見底,那股黑氣衝下去沒多遠,便再也看不見蹤跡。眾人雖然都是奉命前來取元家兄弟的性命,但不至於為了兩個青年冒險進入深淵去冒險;更何況那個黑衣人展現出來的實力,不似常人更似鬼神,沒有誰會覺得自己的頭足夠鐵而去觸這個黴頭。


    林逍、厲菁和厲舟見圍追的人十分敷衍地在附近轉了幾圈,便收拾了疤麵男子以及其他人的屍身離開這裏,迴去給人複命了。三人雖然被隔在兩個不同的精神世界裏,但卻很有默契地一起走到了懸崖邊,然後縱身躍了下去。


    在三人跳下去的那一刻,四周的場景瞬間變成一片黑暗,記憶碎片緩緩轉換,開始了新一段故事。


    【未完-待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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