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ttp://.biquxs.info/


    </p>


    國公府內人聲喧喧,一夜未歇。


    順利瞞天過海迴到延暉堂的蒹葭對此渾然不知,掩門提刀脫鞋上床,繡衾暖枕半宿酣眠。


    驚醒時天色已經微明,窗外一陣腳步聲既亂且急。


    蒹葭立即睜眼,扶枕坐起。與此同時,房門“哐啷”一響,四五個小廝直闖而入,帶進一陣濃烈的血腥氣來。


    睡在外間的柳兒已經眯瞪著眼衝了上去:“大膽強盜,我跟你們拚了——啊?!”


    最後這一個“啊”字聲調揚起,顯得既驚詫又驚恐。之後便是重重的倒地聲。


    聽上去,來者不善呐。


    蒹葭抽出枕下的短刀橫在胸前,冷笑:“怎麽,如今國公府殺人害命如此明目張膽,連那些遮遮掩掩的陰損手段都省了?”


    屏外傳來鍾樑的聲音,也是冷笑著的:“殺你,還用不著什麽陰損手段。”


    “咦?你快死了?”蒹葭忽然一怔,脫口而出。


    鍾樑的聲音,她太熟悉了。盡管他此刻竭力裝作若無其事,她還是輕而易舉地察覺到了他的虛弱。


    起身、下床、轉過屏風,這一套動作蒹葭完全未經思考。迴過神時她已站到門口,與那幾個不知所措的小廝麵麵相覷著了。


    緯兒最先迴過神來,擠出笑容躬身行禮:“殿下恕罪,世子爺傷得厲害,奴才們急著迴來,一時忘了……”


    一時忘了延暉堂裏多了個礙事的女人。


    這時蒹葭已看見了趴在條凳上被小廝們抬著的、渾身是血的鍾樑。


    四目相對,鍾樑厭惡地閉上了眼,不再掩飾自己虛弱的聲音:“緯兒,送我去園子裏。”


    “爺!”緯兒哭了出來,“園子裏又濕又冷,哪有能住人的地方?平時也就罷了,如今您的傷可玩笑不得!”


    鍾樑久久沒有再出聲,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。


    緯兒隻得又看向蒹葭,拖著哭腔哀告:“殿下……”


    “安置到羅漢床上去吧。”蒹葭皺眉打斷了他的話。


    緯兒還待多言,柳兒已從地上爬起來白了他一眼,轉身向蒹葭道:“公主您還是太好說話了!某人昨天晚上還說不拜花堂不算夫妻、住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順呢,這會兒天還沒亮他自己就食言而肥了!既然不算夫妻,他老人家住在這兒算什麽?男寵嗎?”


    此話一出,幾個小廝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。其中一人沉著臉向前跨出了一大步,似要動粗。


    緯兒忙伸手攔住,哄著那幾個同伴將鍾樑安置好了,然後才向蒹葭垂首道:“請殿下多擔待,世子爺剛剛挨了一百軍棍,中間昏死過去好幾次,老爺又下令不許治傷……”


    “我知道了。人就放在這兒,你們出去吧。”蒹葭打了個哈欠,不耐煩地再次截斷了小廝的話頭。


    緯兒遲疑著,不願意走。


    蒹葭眼角瞥著他,似笑非笑:“這裏已經是本公主的內室了,你磨磨蹭蹭不肯走,莫非是眼看你主子活不成了,心裏有些非分之想?”


    她話音未落,緯兒已經不見了。


    不愧是武將世家的奴才,腿腳挺快嘛!


    確認幾個小廝都已走遠之後,蒹葭招手吩咐柳兒:“你去叫個太醫來看看。傷得這麽重,真不治會死人的。”


    柳兒答應著,快步走了出去。


    廊柱後麵衣衫微動,露出了緯兒一張紅彤彤的小臉。目送著柳兒走遠之後,那小廝長舒一口氣,咧嘴笑了一笑,順著牆根溜走了。


    蒹葭向廊下搖曳的花木瞥了一眼,轉身掩上門,臉色立時沉了下來。


    房內羅漢床上,那個男人雙目緊閉人事不知。


    他這頓打挨得著實不輕:衣裳已經完全打爛了,露出血肉模糊的後背,這麽一會兒工夫已經把羅漢床上新鋪的被褥汙得不成樣子了。


    會死嗎?


    應該是不會的。這個男人的命硬得很,當初在山裏遇到狼群被咬得遍體鱗傷的時候,他不是也隻躺了幾天就生龍活虎了嗎?


    當然,這次他的對手不是狼群。


    蒹葭走至桌旁,動作緩慢地將自己手中的帕子展開鋪在桌上,提起了桌角的茶壺。


    細細的水線從壺嘴裏流出來,一點點浸濕了那方繡著折枝梅花的素絹。


    茶是冷的,不香。


    蒹葭莫名地笑了一笑,放下茶壺,將帕子對折兩次變成四四方方的一小塊,拿了起來。


    轉身走到羅漢床前,鍾樑依然沒有醒。


    這是個天賜良機。


    蒹葭知道自己的身手比鍾樑遠遠不及,在他清醒的狀態下,她要報仇幾乎不可能。


    她沒想到的是,機會來得這樣快。


    大概是長生天也在憐憫它枉死的子民,因此要借她之手來懲罰這個罪大惡極的騙子吧。


    這個故事由他開始,就該由她來結束。雖然如今還遠遠算不上公平,但這件事也急不得。隻要罪魁死了,餘下的債可以慢慢討。


    蒹葭咬住唇角,手中穩穩地托著那方被浸濕了的絹帕,一點點、一點點地送到了鍾樑的麵前。


    他重傷之下沒有多少力氣的,隻要輕輕捂住他的口鼻,他就——


    蒹葭忽地渾身一顫,險些驚唿出聲。


    因為,昏迷之中的鍾樑忽然睜開了眼睛。


    “你做什麽?”他猛然伸手抓住了蒹葭的手腕。


    蒹葭身子僵住,好一會兒才放鬆下來,麵無表情地道:“你有點發燒,敷些冷水好一點。”


    鍾樑遲疑片刻,放開了她的手腕:“不用你費心。”


    蒹葭將濕帕子摔在他的頭上,冷笑著甩手站了起來:“狗咬呂洞賓!”


    鍾樑下意識地將帕子撿起來攥在手裏,隨後又煩躁地扔了出去,冷聲道:“軍令如山。父親說不許治就是不許治,你不要給我添亂!”


    “知道了!”蒹葭轉身在桌前的方凳上坐了下來:“你要死快點死,我正想換個聽話一點的駙馬!”


    “你要換駙馬,”鍾樑虛弱地咳了兩聲,“可以趁我睡著殺了我啊。”


    蒹葭心中一凜,隻覺得額頭上的冷汗都淌了下來。


    幸好鍾樑並沒有再多說什麽。他甚至沒有向她再看一眼,縮迴手臂之後便重新閉上了眼睛。


    蒹葭在他麵前怔怔地坐著,心跳如擂鼓。


    她不知道鍾樑有沒有察覺到她剛才的意圖,更不知道他此刻是不是仍舊醒著。


    還能再下手嗎?


    經過剛才那一嚇,她剩下的膽氣已經不多了。


    可是這個機會實在難得,若是就這樣錯過了,她如何能甘心!


    那方浸濕了的帕子已被鍾樑扔到了地上。即使沒有,也不能再用了。


    鍾樑比她原本以為的清醒得多。適才他攥住她手腕的力氣,仍然很大。


    這種方法行不通。


    那就——


    蒹葭轉過頭,看向先前被她順手放在桌上的那柄短刀。


    一開始她不願用刀,因為怕在鍾樑的身上留下傷口。


    如今看來,不用怕是不行了。


    手裏有刀,她就不怕成不了事。


    受傷的鍾樑,必定對付不了拿刀的她。隻要他死了,她的仇就算是報了一大半,哪怕死在這國公府,也可瞑目了。


    思慮已定,蒹葭咬緊牙關,攥住短刀重新站了起來。

章節目錄

閱讀記錄

蒹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,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中說夢的小說進行宣傳。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中說夢並收藏蒹葭最新章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