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劍城,天脈塔下,覃樂之和馮薪皆是麵色難看,場中氣氛僵凝,幾乎已是劍拔弩張。唯有那出言譏諷的女子,一幅無所謂的樣子,此刻突然抬頭看向天空。


    天邊的日光漸漸變得不再耀眼,天色變得昏黃起來,雲彩堆積,盤踞在天空。這雲彩一端突兀地往西伸出一大截,遠遠看去竟仿佛一位劍仙淩空,劍指西天。雲彩間迸射出千萬條絳色的彩霞,宛如天海上的一尾尾彩色遊魚,在落日餘暉下閃爍著金色的鱗光。這位劍仙便好似身著七彩的霞衣,璀璨輝煌。


    “這是……這莫非便是傳說中的劍仙指路!”


    有人失聲道,語氣激蕩。


    地上所有的修士都抬頭看去,麵色無不震撼。便是洛愈這位劍閣弟子,此刻也滿眼都是讚歎與癡迷。


    “竟真是劍仙指路!”


    她眼中異彩翩翩:“上次劍仙指路異象出現已經是一百五十九年前,那時別說我,便是我爹也還未生下來。沒想到今日竟有幸看到此異象,若是能截取一分劍仙意誌落入我的劍中,我連金丹都能鬥上一鬥!”


    天脈塔中突然飛出一個中年男子,他身著青衫,身軀凜凜,臉色有微微的胡茬。


    他看向天上的異象,眼中精光四濺:“霓為衣兮雲為劍,蕩四方兮開六合!我劍閣又有什麽氣運與變數嗎……”


    他突然一怔,看向東方萬裏處那一座巍巍陡峭的雄山,耳朵微微豎起,好像是在聽誰說話一般。半響後他低頭看向地上的洛愈,吩咐道:“徒兒,宗門要求我等元嬰以上長老去萬壑峰去商討事宜。你既在此處,便替為師主持今日的天脈塔吧。”


    洛愈點點頭:“知道啦師尊,你快去吧!”


    這男子瞬間化作一道流光,消失在天際。


    被這天地異象一激,又看見了這突然蹦出來的元嬰真君破空而去,覃樂之頓時好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,瞬間冷靜下來,看向那一旁已然是老神在在的馮薪,暗自慶幸。到了這落劍城中,便是他的師尊太樺道人也得乖乖把頭低下,更別說是他了。再者明幽山正值關鍵時刻,已然有了莫藏穀這麽個大敵,若是再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惡了劍閣,自己便真的是萬死難辭其咎了。


    腦海中思緒萬千,覃樂之又恢複了冷靜,隨著眾人自劍仙指路的異象中緩下神來,他來到許青漾的麵前,笑道:“青漾,伯父讓我接你迴家,不可再耽擱了。”


    許青漾眉頭一皺:“覃師兄,我爹要我迴去你讓他親自跟我說,也勞煩你迴去跟他說一聲,我要留在劍閣。”


    覃樂之笑意不減,看了看一旁的方十裏,豪不避諱眼中的不屑之色:“青漾,你就為了這小子留在劍閣?你要知道,修者之路崎嶇坎坷,大道難測,一年後若是你們沒能拜入劍閣,到時候又沒有師長護佑,就算遭了什麽橫禍,也難說啊!”


    許青漾頓時臉色一變:“覃樂之,你……”


    方十裏突然一笑,他如何不知這覃樂之是拿自己要挾許青漾。不過此人看起來不凡,其言談舉止卻是泛泛之輩,不成氣候。


    “這位師兄,我一年之後便會是劍閣弟子,還有誰敢對我出手?莫非是明幽山麽?”


    他眸子犀利,看著覃樂之淡淡道。


    覃樂之哈哈一笑:“這位師弟,你修為不高,口氣卻是大的很啊。你看這熙熙攘攘的落劍城,可知有多少是前來拜入劍閣的?你連凝脈後期都不是,卻何以狂妄至此啊?師弟,為兄勸你,大道之上眾修如星鬥般數不勝數,你要懂得謙虛。”


    方十裏不去看他,看向天上這劍仙之態,笑道:“師兄,你看這睥睨天下的劍仙,傲臨凡間,若是沒有將天下握在手中的意誌,怎麽能有這般劍仙的氣勢?若是僅僅隻敢蠅營狗苟,藉以言語交鋒,難免成不了什麽氣候。”


    覃樂之表情頓時凝固,繼而變得陰沉:“師弟,你在和我說話?”


    方十裏淡淡一笑,不可置否。


    “這位師弟見解頗為精辟,為兄深以為然啊。若是沒有實力,單憑著背後的勢力,無非隻是個狐假虎威的跳梁小醜罷了。”


    卻是馮薪在一旁睜開眼,看著覃樂之哈哈笑道:“覃師兄,你說是嗎?”


    黃昏將至,覃樂之麵對馮薪的譏諷卻並不太氣憤,畢竟已經針鋒相對了不知多久,他對這馮薪的奚落早已習以為常。


    “馮薪,你不必這般陰陽怪氣。你既然認為我不如你,那咱們不如在這天脈塔下比一比。”


    “哦?這落劍城中禁鬥,你要比什麽?”馮薪神色一動,笑著問道。


    “嗬嗬。”覃樂之看著天上的霞光:“既然來到了落劍城,若是不體驗一番這天脈塔豈不是枉來一趟。既然如此,那我們便比一比今日這天上的霞光會是什麽顏色,你看如何?”


    馮薪嗬嗬一笑:“你要比,我便和你比上一比又如何?”


    “不過,既然要比那自然要添上些許彩頭,覃兄,你怎麽看?”


    覃樂之微微一笑,自儲物袋中取出一件靈芝狀的物件。這靈芝通體呈現紫色,葉子也是紫色。此物雖然僅拳頭大小,卻有密密麻麻的葉子襯托在靈芝下方,約莫有千片葉子。


    馮薪目光一頓,深吸了一口氣:“千葉紫芝!”


    覃樂之眼中有著傲然:“這原本是我打算獻給師尊兩千歲誕辰的賀禮,不過你既要彩頭,我便拿出來又如何?”


    馮薪鄭重起來,他原本隻是抱著玩笑的態度,不過眼見覃樂之拿出了此寶,他也深知此事不是輕易便可以收場了。他沉吟片刻,眼中決色一閃,從儲物袋中拿出了一個古樸的玉牌,上麵乃是兩個古字:藏命。


    馮薪淡淡開口:“此物名為藏命,可卜一次自身吉兇,百日以內,一卜成讖!”


    他身旁的圓臉男子頓時大驚失色:“馮師兄,這玉牌乃是你九死一生才換來,便是穀中也沒有幾塊,這如何使得!”


    馮薪麵色也是閃過一絲肉痛,但是他身上再無可以與這千葉紫芝媲美之物。若是拿不出與這價值相當的東西,那莫藏穀的麵子便會平白落了一截。便是這牌子再重要,此刻他也得拿出來。


    “這莫非就是莫藏穀聽命澗中飄出的那幾塊玉牌之一?”


    洛愈動容,她見多識廣,知道數十年前莫藏穀中有幾塊玉牌出世,其中有一塊其上的字便是“藏命”。


    “哦?”覃樂之亦是頗為震驚:“覃兄,你要拿此物與我比試嗎?那咱們這賭約可就算是定下來了,有在場這麽多位道友為我們做見證,我想你應該不會反悔吧?”


    他心中竊喜萬分,此玉牌頗為不凡,若是利用得好,幾乎可以比的上一條性命!


    馮薪麵無表情:“我既然拿出來,自然不會反悔。黃昏已經到來,咱們便較出高下。”


    兩人看向彼此,戰意高昂。


    “且慢。”


    正在此時,一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,兩人偱聲看去,發現開口的乃是那個白袍少年。


    方十裏微微一笑,走到兩人麵前,拱手道:“兩位師兄,你們的賭局帶上我可好?”


    “你?”馮薪微微一愣,“這位師弟,你要和我們比?”


    “哈哈哈,你既要比,那自然隨你。”覃樂之卻是喜出望外,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蠢笨至此,那就莫怪自己不客氣了。


    “師弟,你比是可以,不過你能拿出什麽作為賭注?”


    方十裏微微沉吟,自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赤金色的鈴鐺:“你看此物可行嗎?”


    覃樂之和馮薪皆是一愣,看向方十裏的眼神變得有些鄭重起來,能隨隨便便取出一件金丹法寶,看來自己倒是小瞧了這少年。


    “既然是金丹法寶,那自然可以作為賭注了。”


    方十裏微微一笑,這是自梵九宮的儲物袋中取得的一件法寶之一,自然不會太差。


    “不過有一點,覃師兄,我若是僥幸贏了,並不要你的這靈芝。”


    覃樂之有些好笑,這小子不會真以為區區的凝脈修士能勝過築基修士吧?自己等人神竅已開,時時刻刻以神識凝煉靈力,萬川歸海,豈是他一個凝脈高階都沒到的小修可以比擬的。


    “那你想要什麽?”


    方十裏認真地看著他:“我要你不能強迫許師妹,她想留在劍閣便留在劍閣,她想迴家便迴家,總之你不可再以許家家主壓她,你以為如何?”


    “師兄……”許青漾看著方十裏,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
    覃樂之一愣,看著這仍有些青稚的少年,玩味的一笑:“青漾的事情也是你能過問的?”


    方十裏淡淡地看著他:“作為明幽山的高徒,連這點小事也無法應承下來麽?”


    覃樂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,又看向許青漾,忽地笑道:“我便答應又如何?這點事,我能做主!”


    馮薪在一旁開口:“我賭這最上的一層乃是青霞。”


    “我賭幽芒。小子,你呢?”


    方十裏含笑:“紫霞。”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太陽終於完全藏匿於雲彩之中,最後一絲屬於烈日的金黃色的光芒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天邊如血般鮮紅的夕陽,天上的劍仙指路異象刹那消失。


    洛愈失落地歎了口氣:“我還沒參悟到哪怕一絲……”


    不過她還是收拾好心情,朝著天脈塔打出一道法決:“天脈,開!”


    方十裏等人頓時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氣息自天脈塔中彌漫開來,便知道時機已到,皆是不要錢一般將靈力通過無形的通道傳遞如天脈塔中。


    這天脈塔上有一層無形漣漪自天空中激蕩向遠處,慢慢化為了一道青色的霞光。這霞光若青木橫天,蓋壓下方一應明滅閃爍著的霞光。


    馮薪鬆了一口氣,笑道:“覃師兄,你的幽茫在哪呢?”


    “你再仔細看看。”覃樂之將雙手負在背後,眼中有著傲然。


    馮薪猛得一迴頭,赫然發現下方一道幽芒正在急速擴散,不過刹那已然與自己的青霞呈現出膠著之勢。天上一半是幽芒,漆黑如夜,一邊是青色的璀璨霞光。


    突然,馮薪與覃樂之麵色大變。他們看到,一片磅礴的紫色海洋自天上緩緩奔湧而出,好似紫色星河掛在天空,深邃的紫意將青霞與幽芒盡數驅逐出第一道光圈,紫色成為了一切霞光的背景。


    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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