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他的敘述中,整件事情才漸漸清晰起來。


    他挪開手,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,聲音變得沙啞:“我媽活了……而且還是從棺材裏爬出來的,任憑我再怎麽不相信,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布偶的特殊,不!應該說是詭異。”


    他接下來的話,卻令我們更加驚訝。


    那個布偶仿佛像有生命一樣,眼睛盯著他,就好像再衝你詭媚的笑。所以我媽複活這事我沒有告訴任何人。


    不過我媽迴來後卻跟以前不一樣了,她每天就呆呆的坐在沙發上,睜著眼睛,既不說話,也不吃飯。就好像個木頭人,或者可以說是木偶人。


    我給她喂進嘴裏的飯,她隻是在嘴裏咀嚼,也不咽下去,沒有任何思考,像被人操縱的木偶,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。


    後來我為了照顧母親,所以就借由身體不適幹脆辭職了,我這人木訥,也沒有多少人和我合得來,剛開始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候我還覺得滿足,清靜。


    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,我變得厭惡,甚至不願再見她。因為我要的母親是每次我加班的時候,在電話裏對我噓寒問暖,是每次我迴家後都給我做一大桌可口飯菜的那個母親。而不是現在這個隻知道坐著發愣,一言不語的母親。


    有一次,我實在受不了了,從她迴來到現在,我每次喂飯,她都在嘴裏咀嚼,從不吞咽,眼看人已經日漸消瘦。


    我都是為她好,可是她卻隻是一坨肉,永遠不明白我的苦心。


    我摔碎了碗,怒氣衝衝的走向那個布偶,我一直將它放到客廳的櫃子裏。因為對著那個詭異的布偶,我無法做到無視。


    當我彭的一聲打開櫃子,那個詭異布偶,仍靜靜的坐在裏麵,我掃過它的臉,它的嘴角似乎噙著笑。


    我一把將它抓起來狠狠的甩在地上。可我卻不敢再次拿起來,因為這個布偶給我的手感,就真的跟人的皮膚沒有什麽差別。


    我的額頭上冷汗接著冒出來。我轉身看向櫃子,卻看見了更加驚悚的一幕。


    我瘋了似的衝向櫃子,將裏麵的衣物全都扒拉出來,這時裏麵的景象全都展現出來。櫃子裏木板的四周,紅色的,全是紅色的字跡。反反複複就隻有一句話,“不要拋棄我!”


    在那一刻,恐懼如猛浪般朝我襲來,身後卻突然傳來一聲響動。我那母親,蹲在地上,正在抓地上灑落的米飯,眼神依舊呆滯,但卻開始將飯塞入口中。瓷碗的碎片將她的手割出了血,她也視若無睹,還在重複手上的動作。


    滿嘴的鮮血流了下來。


    我徹底崩潰了,突然想起那日那個女生說的話。


    我二話不說,撿起地上的布偶跑了出去,路旁有一個垃圾箱,我沒有猶豫,直接將它扔了進去。


    整整一夜,我都沒有睡著,耳邊總是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,我那母親就如剛開始迴來一樣,站在門縫那裏,眼睛透過門縫朝我床的方向看過來。手上還在滴血,一滴一滴的,在安靜的夜裏響起。


    慘白的臉上,沒有血色的嘴唇,不會說話,不會思考,隻有機械般的動作,像個被人操縱的木偶……


    在即將天明的時候,她離開了門那裏,我這時刻緊繃的身體才微微鬆懈下來。我哆嗦的走出門外,我的母親仍坐在沙發上,一夜下來,她的頭發比以前更白了。


    我看向腳下,棕色木板上,留著一撮花白的頭發。一切又開始朝著詭異的方向走去。


    我每天透過窗戶,能看到那個垃圾箱,我知道那家夥還在裏麵。現在就等著收垃圾的工人將它帶走。


    每天都是一樣,每天都在期待。但那個垃圾箱卻依然沒有動靜,像被人遺棄一樣,無人問津。


    “好臭啊!哪來的味……”


    “就是……就是……最近經常聞到。”


    我一出門,樓下的街坊鄰居都在互相討論,在這個時候,我隻好默默的退迴家裏。


    沙發上,我那母親,頭發已經掉完了,外表就好像隻剩下了一層皮,一層被骨架支起來的皮包骨。


    身上散發著濃濃的惡臭,像屍體腐爛的味道,牙齒整個全露了出來,眼珠垂垂欲墜,臉色身上全是屍斑。


    我已經習慣了,自從把那布偶扔了以後,她就會自己抓飯吃,如果沒有,就會一直跟著你走。我不知道這究竟是出自生存的本能,還是始終是一具被操縱的木偶。


    但我並不想知道了。


    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跟著我,“今天沒吃的……我已經沒錢了……”我癱在沙發上,語氣不耐煩的說道,不過就算我這樣說,反正她也聽不懂的,見她還是站著不動,我也就沒理會她。


    不知道過了多久,天黑了下來,我起身坐起來,看了一眼窗外,肚子已經餓得咕咕直叫,我站起來,沒走幾步,見她還在跟著。


    我氣不打一處來,將外套狠狠的甩在地上,大聲斥責道,“我說了!我沒有吃的!因為你……我什麽也沒有了……沒有錢。”


    見她還是不動,我蹲下來,一陣苦笑,我能乞求什麽?對著死人說話,她能聽懂嗎?我重新站起來,走幾步,卻沒有再聽見她移動的聲音。


    我迴過頭,見她站在原地,身體發顫,嘴裏唔呀唔呀的。我被這一幕嚇住了,還沒等我反應過來,她突然像有了意識一樣,朝我衝過來。


    幸好我會體術,猛地一腳將她踹開。再一看,這哪裏是恢複意識,簡直變成了喪屍。


    她肢體僵硬,像電影中的僵屍一樣,慢慢扭曲著彎起身子,動作迅速,猶如獵豹。我一個躲閃不及,手臂就被她狠狠撕咬下一塊肉。我疼得齜牙咧嘴,手臂上鮮血淋淋,隻見她將那撕扯下來的肉含在嘴裏快速的咀嚼,動作生猛,活脫脫一個現實版喪屍。


    “樓上的搞什麽?動靜這麽大?”


    我們的動作引起樓下的人注意,樓下的人趴在窗戶邊喊話。


    這樣下去,遲早要暴露。可能還會傷及無辜人的性命,可究竟是那裏出錯了?


    難道是因為沒有吃東西,所以才變成了喪屍?不過,我沒這個時間想這些了。在她發起第二輪攻擊的時候,我拿起角落的棍子,對著她腦袋就是一錘。將她拍倒在地上,可她卻跟沒事一樣,從地上跳起來,張開血盆大口,伸出一雙枯手抱住了我的大腿根子。


    我扔掉手裏的棍子,雙手死死的鉗住她腦袋,別看她骨瘦如柴,可這玩意力氣卻大得驚人,我都能聽見她骨骼咯咯作響。


    我眼看就要咬上我的腿,一不做二不休,我忍著手臂上的痛,將她的脖子狠猛地扭了一圈,她的手突然就鬆了,整副身體重重摔在地板上。


    瞬間沒了動靜。


    我倒退幾步,癱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,地板上全是觸目驚心的血跡。可還沒等休息,她的身體突然又開始顫抖,我卯足了勁,從地上撐起來,翻箱倒櫃,眼見她已經漸漸站了起來,我終於找到了一節麻繩和一副舊手銬。


    她腦袋哢嚓一響,扭到了身前,幾乎是同時身體也跟著射了出來。我抓住她的手,直接來了個過肩摔。趁她動作受製的時候,我拿出手銬,銬住了她。


    那節麻繩也派上了用場。在一切準備完畢後,我走出了門。


    來到小區外的那個垃圾桶,一打開,那個布偶就這麽靜靜的坐在裏麵,仿佛知道我會來似的。


    我抓起它,跑迴了家。我媽就在客廳的地板上,嘴裏唔呀唔呀的。


    我將它扔在茶幾上,大聲質問道,“你到底要幹嘛?昂?為什麽要找上我,為什麽?”一陣發泄後,一點動靜也沒有。我甚至懷疑是自己精神出了問題。


    但就在這時,我聽見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聲,從布偶裏傳出來的。隻看見,桌子上竟然出現了一個“血”字。


    以血飼養,引鬼之術。


    聽完他的故事,我隻說了八字。薑宇若有所思,看向四周,卻將目光停在了王剛母親的臥室。


    “那後來呢?你就用血飼養它?”王剛搖搖頭,“當然不可能,它已經害我這麽慘,我怎麽可能會相信它。”


    “可為什麽要販賣這種玩偶?”薑宇迴過頭目光灼灼,眼神犀利的看著王剛的臉。


    “不……不是這樣的。那個布偶消失了。”他急忙辯解道,“準確來說應該是失蹤了。”


    自從那件事後,我就將母親鎖在了房門裏。那個布偶也被我正大光明的放在茶幾上,即使我每次起床後,家裏被寫滿紅色的字跡,我都沒有理會。


    可就在幾月前,它失蹤了。我迴到家裏,到處找了,哪裏都沒有。而我的母親就這麽倒在床前,已經化為了白骨。一切都仿佛結束了。


    但不過是我以為。幾天前,我收到了一封信,以及那些布偶。


    信上沒有署名,隻有幾句話,“想辦法將這三個布偶賣出去,如果你還想別人像你一樣經曆那些事。”


    鬼使神差的,我照做了,後來才得知那三個收到布偶的人都死了。我自感愧疚,所以準備上吊自殺,以死謝罪。


    “你的死不能換來什麽,我不是說你沒有做錯,而是你的選擇。你經曆過這樣的事,所以你學會了理解,我明白你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決定,但你錯就錯在,你沒有判斷能力,你沒有懷疑。就好比如你撿到那個布偶,你沒有懷疑,而是相信,因為那已經超出了你的認知,可這認知是好是壞,你有沒有想過?”薑宇搖搖頭,苦笑道。


    我沒什麽話可說,可我始終不明白,為什麽要這麽做?而且有個關鍵人物,林偶。照目前看,我手上的那個應該就是林偶的姐姐林布的玩偶。


    “活著贖罪吧……你隻是間接的,細算下來,你還不至於付出什麽慘痛的代價,而且那個代價已經足夠了。我想,你的母親在天之靈也會安息的……”薑宇站起身來,看向王剛母親的牌位,上麵貼著她母親的相片。恍惚間,好像看見她在笑。


    出了門,我和薑宇決定迴去匯報一下目前的進程。不過,奇怪的事情卻並沒有結束。那個寄信的神秘人究竟是誰,他寄信的目的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什麽?


    以及玩偶的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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