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得馬子巍有此一問,秦舒玉頓覺豁然開朗,他歎道:“難怪向家要動用一切能動的力量來阻止。因為,這匹軍械成功交付與否,直接決定了我秦家莊日後的命運。成功了,便是有可能將銷路從鎮與鎮延展到鎮與縣,反響好的話,甚至有可能以後直接對接郡守府。而一旦這匹軍械被劫,錢財的損失倒是次要,信譽度必然會驟降,而若是郡守府動怒,結果會更糟,起碼夕河縣衙這塊肥肉隻怕要落入他人之口。如此一來,秦家便再也沒了與向家叫板的資格。”


    馬子巍道:“秦少爺果然聰明,但你若是知曉了這次負責運送這匹軍械的車隊是誰,也不得不要對柳成的手段佩服三分。”


    秦舒玉笑道:“商場上不談敵友,隻講利益,這匹軍械數量龐大,運往丹陽郡又經過翠坪鄉,自然要用你馬家的車隊,想來我秦家莊與你馬家一早就立定下了契約。”


    馬子巍麵色冷峻起來,他道:“不錯,這次馬家打算派出兩個車隊,整共六十十餘人,十五輛馬車,而這兩個車隊的管事就是斥責過向家貪得無厭的兩人。”


    聞言,秦舒玉的眼神也立即跟著冷下來,道:“柳成和向家打得一手好算盤啊,利用青狼幫劫走軍械,打擊秦家,順便鏟除馬家的異己之力。”


    神色一轉,他疑惑道:“可到時動起手來,向家人自有我秦家莊的人牽製,而青狼幫不過一群烏合之眾,要在從你馬家訓練有素的車隊手中劫走軍械,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吧?”


    馬子巍提醒道:“秦少爺似乎忘了柳成的身份。”


    秦舒玉愣道:“訓馬師?”


    馬子巍點頭道:“正是,訓馬師即可以將馬馴服,也能讓其暴躁,所以,到時一旦動手,他會先讓馬車陷入暴動,再趁亂出手,到時我馬家的車隊必然顧此失彼。”


    秦舒玉了然,忽地笑道:“這時就輪到你登場了?”


    馬子巍也笑道:“果真什麽都瞞不過你秦少爺,柳成壞事做絕,唯獨教我訓馬術時,還算個合格的師父,到時我會找人易容成我的模樣留在馬家,我再偷偷混入車隊,等待時機,打他們個措手不及。”


    秦舒玉點了點頭,道:“你的應對之法很巧妙,也很周全,不過,眼下距交付之日足有一月,我更擔心許氏藥鋪的安危。”


    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,沉吟道:“向坤不是輕易就認輸的主,我斷定他很快就會聯絡柳成準備下手。而柳成劫軍械的計劃已經準備妥當,為獲得向家更大的支持,在能騰出手的情況下,他會不遺餘力地討好向坤。這樣一來,清妜姑娘的處境就很不妙。”


    馬子巍擺手道:“這一點你放寬心,這段時間,我會密切留意柳成的動向,一有消息就立馬傳給你,同時也會通知到鄉裏遊繳大人那,讓他提前有個準備。”


    秦舒玉抱了抱拳,鄭重道:“如此,就有勞你多費心了,我現在便可代秦家莊跟你達成合作,並且承諾,秦家莊將全力助你剔除馬家那些別有用心之人。”


    用不著細想,他也知道馬子巍與秦家莊合作的目的。


    馬子巍果然眼睛一亮,有些興奮地抱拳道:“那我在此先謝過秦少爺了。”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秦家莊園裏的街道上已經忙碌起來,大部分都是婦人在交易一些平時吃用的小物件,至於那些老少爺們,已經彎著腰在田間勞作了。


    辭別馬子巍趕迴莊園的秦舒玉,將一切看得清清楚楚。


    男子鋤頭犁耙養家,女子針線鍋鏟持家,這樣的生活看著單調,卻很踏實,在這亂世之中,已是不易。


    秦舒玉感慨的同時,卻也覺著身上的擔子異常沉重,這些老百姓能夠平穩生活,全仰仗許秦家莊的強橫實力。


    一旦秦家莊衰退,他們絕無可能獨善其身,作為接近重生的少莊主,該有的擔當,他還是要有的。


    想到此處,秦舒玉情不自禁加快步伐,要抓緊迴到秦家莊,好跟他爹商討一下具體如何應對向家陰謀。


    畢竟,秦家莊跟向氏莊園相比,實力還是有些差距的,硬碰硬的話,定會吃大虧。


    一路上,街道上的行人對秦舒玉依舊笑臉相迎,因為後者過去四年從未在自家莊園裏鬧過事。


    無他,每次他醉酒歸來,都是讓赤焰藍風抬著的。


    有變化的是他們的眼神,從惋惜重新迴歸期望,想來秦舒玉大敗向家孫彪張權的耀眼戰績,已經在這裏傳開。


    秦舒玉也是不耐其煩的微笑著點頭示意,直到脖子發出些微酸痛之時,一道敞開的朱紅大門才豎立在他麵前。


    正中門牌之上,燙著“秦家莊”三個鎏金大字,在烈陽的照射之下熠熠奪目。


    秦舒玉後腳跟才剛跟著踏入門檻內,一道清亮而又甜美的唿聲突然響起:“舒玉哥哥!”


    唿聲中,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邁開小巧步子奔向秦舒玉。


    這個小女孩倒騰著小腿跑起來,跌跌撞撞的,有些滑稽,不像許清妜那般驚豔蕩人心魄,卻能讓秦舒玉心中的疲憊瞬間消散。


    這四年,他心裏僅存的一線陽光,恐怕就是這個始終如一地喜歡他的小女孩了。


    他蹲下身去,微笑著張開雙臂。


    那小女孩見了,便不管不顧,從老遠的地方就一步躍入秦舒玉懷中,一雙小手臂也極為熟稔地環抱住他的脖子,不由分說,吧唧親了一口秦舒玉,然後沒心沒肺地咯咯笑了起來。


    秦舒玉單臂將她抱起,伸手擦了擦臉上留下的濕潤,旋即輕輕彈了下那粉嫩的小腦門,假裝板著臉道:“可兒妹妹,你現在長大了,不能隨隨便便親別的男孩子,知不知道?”


    小女孩名為葉可兒,正是他那個有些不修邊幅的葉叔,到了而立之年才得來的女兒。


    葉可兒頓時鬆開秦舒玉脖子,雙手抱著腦門,皺起小鼻子,哼道:“你是哥哥,我是妹妹,妹妹親哥哥,有什麽不好的。”


    她生氣的時候,那對琉璃般剔透的眼珠子明顯更大了,而且裏麵晶瑩淚花瞬間盈滿。


    一些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再不哄哄,那可就要大河決堤了。


    秦舒玉最吃不消這個,即便他明知道葉可兒在演戲,可那顆心就是不聽使喚地軟了下來,連忙用額頭蹭蹭那軟軟的鼻頭,寵溺道:“好好好,我們家可兒說什麽都對。”


    果然,葉可兒再度抱住了秦舒玉的脖子,奶聲奶氣嬌笑道:“這還差不多!”


    她眼眸彎成了可愛的月牙兒,眼淚卻早已不見蹤影,就跟變戲法似的。


    就在秦舒玉感慨女孩子天生就會演戲的檔口,一個黃衣中年女子叉著腰,手拿著書籍,喘著氣小跑了過來,顯然是被鬧得不輕。


    來者,便是葉可兒的母親,葉辰逸的妻子,也就是秦舒玉的嬸嬸紀淑晴了。


    歲月似乎忘記在她臉上留下痕跡,已過三十的年紀,麵容卻一如二八少女那般精致,充滿活力。


    見自己女兒跟烏龜似的掛在秦舒玉身上,紀淑晴好氣又好笑地罵到:“葉可兒,你都多大的人了,還黏著你舒玉哥哥,也不知羞,趕緊下來。”


    說完,她將書籍別於腰間,伸出雙手準備去接葉可兒下來,不想,葉可兒直接將小腦袋埋在秦舒玉的肩上,嘴裏含糊不清的嘟囔道:“我不!人家就喜歡這樣抱著舒玉哥哥。”


    紀淑晴手僵在半空中,臉色也僵住了,黛眉一皺,就欲發怒。


    秦舒玉連忙幹咳一聲,道:“嬸嬸,教可兒讀書呢!”


    紀淑晴收迴了手,臉色好看了些,卻仍是無奈笑道:“是啊!這小丫頭片子,昨晚見你沒迴來,哭著嚷著要去找你,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著了,今早起來教她識字念書,一開始還挺認真的,直到你在夕河坊的消息傳到莊園裏,她又開始念著你這個哥哥了,我稍微轉個身做點別的事情,她就跑到門口來等你,真快把我氣瘋了。”


    秦舒玉揉了揉夏可兒的腦袋,道:“對不起,是舒玉讓你們大家不省心了!”


    紀淑晴幫著秦舒玉理了一下不知何時被蹭亂的腰帶,嗔怪道:“跟你嬸嬸見什麽外,人沒事就好。”


    旋即她看了眼秦舒玉身後,問道:“對了,我家那口子呢?又死哪去了。”


    葉可兒又把頭抬了起來,學著她娘質問的語氣,道:“是啊,我那個壞老頭爹爹呢?他怎麽沒跟舒玉哥哥你一起迴來。”


    秦舒玉刮了下一葉可兒的鼻子,無語道:“爹爹就爹爹,什麽壞老頭。”


    再看向紀淑晴,他難得臉紅起來,摸了摸後腦勺,嘎聲道:“我讓葉叔幫我送一個人迴翠坪鄉了。”


    紀淑晴嘴角掛起了一抹怪笑,道:“是那個叫許清妜的姑娘吧,跟嬸嬸說說,她怎麽樣?”


    秦舒玉也是笑道:“我覺得她跟嬸嬸你一樣漂亮。”


    聞言,紀淑晴頓時笑彎了腰,道:“就你嘴甜,那你得抓緊把她帶到莊園裏,給大夥掌掌眼。”


    不給秦舒玉答話的機會,葉可兒鬆開一隻手牽住了秦舒玉的耳朵,腮幫子氣鼓鼓的道:“舒玉哥哥,那個姐姐有可兒好看嗎?”


    感覺葉可兒那隻肉肉的小手大有隨時會揪掉自己耳朵的趨勢,秦舒玉內心一陣無語,心說你這不是擺明了要我誇你漂亮嗎!


    當然,他不會真的跟一個小女孩計較,便哈哈大笑道:“我們家可兒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。”


    得道滿意的答案,葉可兒再次笑著在秦舒玉的臉上賞了一個口水印。


    紀淑晴以手扶額,倍感無奈,心道這小丫頭一定是傳了她老爹的臭毛病,一點規矩都不懂。


    秦舒玉笑著對紀淑晴搖了搖頭,示意自己並不在意,旋即,將葉可兒放在地上,自己也蹲下道:“好了可兒,舒玉哥哥現在要去見你大伯父大伯母了,你先跟你娘去好好念書,我等會再過來找你玩,好不好?”


    葉可兒癟起嘴,不情願道:“可是……”


    秦舒玉道:“舒玉哥哥再不去,大伯父就要懲罰我了,你難道想看舒玉哥哥挨板子嗎?”


    葉可兒張大了小嘴,道:“啊!那舒玉哥哥你趕快去,大伯父很兇的。”


    整個秦家莊,隻有這個大伯父才能震住她。


    秦舒玉這才笑道:“你也去念書吧,舒玉哥哥待會可是要考你的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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