顯德四年五月,夏日初顯,草深林密,眾妙門四處充滿了花鳥魚蟲的生命力。


    轉眼間,三個月過去。


    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,參與東海武道會盟的弟子將要遠行。上千弟子代表來到玉帶山外,浩浩蕩蕩站在眾妙山門前。


    一行三十人,人人佩劍,背著包袱,牽著駿馬。單手捏訣迴禮,拜別眾妙門的諸多同門。


    轉身上馬,奔騰而去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“師父,我有些看不明朗。您說……戰亂真的是永無休止的嗎?”


    “有無相生……這俗世洪流、大勢濤濤也無外乎於此。沒有永恆的東西……和平孕育戰爭,戰爭帶來和平!”


    “玄真……你不該執迷於此。大勢烘爐就好像我們體內的‘氣’,它不會平靜,動態著……保持一個微妙的平衡……”


    “這就是?師父您的‘平衡’之道?”


    “為師有時也迷茫……自己是輸的一無所有?還是立於不敗。朝廷贏了又怎樣?宗派贏了又能怎樣?!這就是‘道’,不可阻攔,無論最終結局怎樣……那是我們時代的自然選擇。”


    夏日萬物生發,曲江晏與馮韻諍兩師徒各有所見,他們走在自己的“道”上,各執己見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荒野上,三十匹駿馬飛奔而過,從草地裏踏出一條嶄新的路。


    楊慎與俞晚並肩而行,盡管楊慎已經十分費力的控製狗蛋這家夥了,它還是卯足了勁跑到最前麵。哼哼唧唧用睥睨的眼神藐視一眾馬匹。


    一旁俞晚看不過去它囂張的樣子,一巴掌打在它屁股上,疼得狗蛋又蹦又跳,差點把楊慎摔下馬去。


    “小晚,這家夥就是欠揍!硬是讓我給他揍趴下才肯馱我!把你當大爺供了幾年,也該你交點‘夥食錢’了。”


    楊慎拍拍狗蛋不羈的馬頭,迴憶起這半個月降伏這家夥的經曆。


    要養一匹龍吟馬同樣是一筆不小的開支。倒是坐忘峰許多師兄弟熱心腸,把狗蛋當寵物養,曆練得到些什麽靈材偶爾丟給它些才讓它長得這麽好。


    此行眾妙門三十人,從玉帶山出發先抵上京,待象帝楊若希為他們“誓師”過後再出發。


    至於為何俞晚能獨占一名額……那可不是獨占一名額,那是俞晚獨占了一張請柬……


    東海道盟發出的請柬有數,那些沒收到請柬的多半沒被其放在眼裏。一張請柬理論上不限人數,隻要不是大軍壓境,愛來就來,就是這麽有底氣。


    眾妙門有自己的麵子,哪可能一大堆人去,限定帶隊兩人,弟子二十七人。現在加上俞晚就是三十人。


    因為……俞晚那張請柬來自濁蓮庵……


    帶隊兩名練氣宗師也很有意思。


    其中一名是曲江晏的三弟子——陸丙中,玄悟道人。赫赫有名,在眾妙門中二代弟子裏最強幾人之一。


    另一人不是眾妙門之人……是朝廷新晉的禮部侍郎——書博山!那是入得了袁白衣眼中之人,含金量自不必言。


    兩人深不可測,一人玄妙撲朔,一人浩氣清風。


    這可是保護這批“種子”的重要任務,還有“宣揚國威”的使命。


    明麵上,陸丙中是保護眾妙門弟子的名義,書博山是以保護“前皇帝”的名義。兩人暗中目的他人當然不可得知,那是眾妙門與朝廷巧妙的鬥爭與妥協。


    開元、天象、諸子、同仁四大學宮自然也收到了東海道盟的請柬。


    可憐,可歎!這四大學宮代表著榮國最高學府!代表著……武興之變最大的勝利果實!


    誰曾想竟成泡影,都成泡影啊……


    權力是個邪惡的小孩,它喜歡把美好都摧毀。它藏匿於人心,腐蝕一切。當人們發現心髒開始腐爛,要治好得有剜心之痛。


    同仁學宮……“一視同仁,匯納百川”。


    被顏明等操於權術,利用人脈、師徒、才俊義氣、理想……化作他隱於黑暗中的長刀,刺向那最高的王座。


    開元學宮……“開天辟地,一元萬始”。


    那是元帝親自開創的學宮……現在已經成為“皇室子弟”的“後門”,門檻已經高得看不清了……拋去出身,那些宗室子弟又比常人多了些什麽呢?


    諸子學宮……“諸子經義,萬法歸宗”。


    那裏是派係鬥爭的主場……各派各教分割而據,仿若諸國戰場!


    天象學宮……“承天地象,為萬世先”。


    次於開元學宮的貴族聚集地……


    每一場改革要想獲得成功,絕不是某一代人能完成的事。元帝在時,無人異動。他不在了……死灰複燃。


    不過換了另一種形式。


    楊慎他們不與四大學宮同行,他們要早去一點,門派與學宮終有不同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再次來到上京,東勝門下。


    楊慎抬頭看向這如同巨龍蜿蜒的古老城牆,再沒有第一次的震撼,他感覺到這頭巨龍衰弱的鼻息,他終有一天會擊敗它。


    三個月的時間,楊慎將抱龍樁修煉圓滿。九式歸一,身體那股莫名心悸越發強烈,好像有種恐怖的力量即將衝破樊籠,將他吞噬……


    他開始修煉四象拳,八極步,這兩者是非常強大的“技”。配合龍元真罡,楊慎不敢說能勝過亓官靈,過幾招還是可以的。


    他的“一氣十八停”已經能穩定了,歸咎於他的“降龍”降住了龍元真罡。用玄微之氣他甚至能“二十停”,體內的氣息他隨心所欲,達到一種“技近乎道”的感覺。


    玄微訣……真是神妙異常。楊慎能對‘氣’如此敏感,控氣能力這麽突出,離不開玄微訣那妙至玄微的控氣手法。


    他隱隱感覺,體內的玄微訣接近圓滿。自己運轉之間甚至能延伸到經脈深處……要知道經脈無數,細小處甚至從未有人發現過。那是人體潛能的玄妙。


    開啟神竅也是另辟一處穴脈……意味著玄微訣對身體和氣息的“入微”掌控,其實是對開啟神竅有助益的……且不說作用如何,這種東西聽都沒聽說過!楊慎之所以能“一氣十八停”也與此脫不了聯係。


    “裴淵渟……你究竟是何方神聖?!”


    楊慎仰天長歎,那太監從見他第一麵就已經想到了他當下的處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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