氣氛陡然降到了冰點零度,梗著脖子站在原地,絲毫不退讓的老將軍。漲紅著臉,不知罵些什麽的皇帝,顯得悲壯可笑。


    “兩位邊軍大將是我朝棟梁,大將軍何苦要這般為難寡人,難道非要鬧得邊軍雞犬不寧才肯罷休。邊軍兩位大將互看不順眼,互相使絆子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,可是他們二人在邊軍根基已深,這個事情一旦辦不好很可能會導致邊軍揭竿而起,到時候我南國可就談不上和北國一戰了啊!”江布誠強忍住心中怒氣,循循善誘道。


    “嗬,若是不施以變革,南國更沒有一戰之力。貴為一國君主沒有大力變革的大氣和決心,陛下你拿什麽臉麵去麵對江家列祖列宗!


    既然知道邊軍二位將軍不和已久,陛下連勸說的欲望都沒有,還記得上一次南北大戰正巧趕上您的生辰,挪用軍費放了一場璀璨煙花,可知道那個隆冬許多將士連保暖用的棉衣都沒有!


    陛下說我為難您,您何嚐不是在為難數十萬邊軍將士!”


    “林倚劍你不要太過分了!真當寡人不敢殺了你!?”江布誠拍案而起,怒視這個今天意外強硬的天策上將。


    “要殺要剮隨便,我今天不是替我自己來的,是替那些死去的弟兄,常念拿來!”


    李常念將背著的包裹遞給林倚劍,老人打開包裹裏麵的東西散一地,定睛一看是七八個靈牌。


    “你拿這些晦氣東西來幹什麽!?”


    “晦氣?”老人彎腰將靈牌一個個擺正,對著江布誠說道“還請陛下睜大眼睛好好看看,這些都是為南國悍然赴死的將領!第一個是前聲射將軍蒙戰,就是死於關鎮北調兵磨磨蹭蹭,帶著三千鐵甲活活被耗死在了關外;第二個是前驍勇將軍,他是最有望頂替黃秋風邊軍大將位置的人,至於為何死的我相信陛下比我清楚吧;第三個是前威武將軍,死在了萬箭齊射而下,死於軍備不足,活活被營下士兵叛變,蒸食而死……”


    八位將軍之死,林倚劍一字一句說出,江布誠早就麵露難色,不知說什麽,做什麽。


    “我不是讓陛下做什麽,而是希望陛下知道,這些人怎麽死的,為何而死,是讓陛下為他們做些什麽,還他們一個心願。”林倚劍說完將靈牌一一收起來,捧在懷裏轉身便往外走。


    “愛卿留步!”江布誠喊住林倚劍,垂頭再無言語。


    老人僅僅是頓了頓腳步,便繼續往前走,其實他根本沒指望江布誠能做什麽,因為根本指望不上,可總要讓他知道,這些人不是白死的,也不是為了他而死,都是為了南國死的。


    李常念這時才將那一口氣吐出,剛剛的積蓄真氣,就是怕江布誠要是真狗急跳牆,自己有足夠的衝力替老人擋住兩位高手的夾擊。


    老人笑著說道“這還是第一次走這條大道沒那麽壓抑,這樣就挺好。”


    雙手負後,略顯佝僂的老人,在李常念眼裏很高大。


    “你說這大春天的,怎麽就那麽冷呢,真是冷死了。”


    李常念默默的跟在老人背後,他知道,老人說的不是天氣。


    季玖近日一直待在行月宮中,脾肺肝髒劇烈受損的他不得不好好修養,封山育林。


    “這是溫道長今日給你送來的藥,對了,雲凡讓我告訴你大將軍迴來了。”


    季玖穿著一襲雪白貼身之衣,更顯麵色蒼白,他接過丹藥用水順服下去,點頭道“等好些得去拜訪一下,這些日子多虧你照顧我,等我好了帶你出宮去玩。”


    “還需要你帶著,沒有你我玩的也挺好,自從遇見你反而是遇到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兒。”江薑兒俏生生的坐在床頭,看著眼神有些黯淡的季玖,心想他已經很難過了,自己再這麽說豈不是在人家傷口上撒鹽?


    “那你就快點養傷,我等你帶我出宮玩。”


    “嗯,你說啥?”


    江薑兒感覺肺都要氣炸了,自己在這兒心裏同情了半天,誰知道人家隻是走神根本沒把自己的話當迴事。


    “沒啥。”簡單二字,少女把頭扭到一邊,生起了悶氣。


    季玖也不去搭理,而是繼續神遊了起來,這一次雖然敗得徹底,但也不能說毫無收獲。關庭玉既然暴露了,那他就不會放任著自己繼續追查下去,隻有他出招才會有破綻,計謀越多那麽破綻也就越多,自己能抓住尾巴徹查到底的可能性也就越大。


    “我聽說,南國邊軍又敗了?”季玖迴神,開始找話和江薑兒聊天。


    “意料之中的事情罷了,我聽說今天大將軍和父皇吵了起來,鬧得不歡而散,許多人都在議論說父皇會奪權,將天策上將的位子空出來。”江薑兒不喜理會朝政,可耳濡目染也接觸了不少,對於如今爛到根的朝廷,除了心寒還有對父皇的怒其不爭,哀其不幸。


    “我還記得八歲那年和師父一起到鐵鎖關,盡管對老將軍的麵容記不太清,可總覺得是個很和藹可親的人。”


    江薑兒同意的點頭道“小時候老將軍每次入宮都會給我帶些新奇的小玩意兒,如果不是老將軍不願意和皇族聯姻,我應該在還沒出生的時候就是他們林家的兒媳婦了。”


    季玖歎了口氣說道“這樣一個老人,隻希望南國不會讓他失望,你說大將軍會不會真的有一天撂挑子不幹了。”


    江薑兒小臉變得極為認真,她看著季玖說道“如果真有那麽一天,偌大的南國誰都沒有資格去責問斥責他,如果有那隻能是他自己。”


    老人此刻已經出宮,一位模樣已老可仍秀麗動人的女子站在馬車邊,眼角生出皺紋,可笑的仍動人無比“走吧,迴家。”


    這句話,不僅僅安撫了他風塵仆仆疲倦的身體,更安撫了一顆在這初春煦暖時分,冰涼的心。


    林倚劍無聲的抱住眼前女子,垂頭在她的肩膀上,這位跟隨夫君征戰半生,被人稱為女軍神的奇女子像是安慰一個受傷的孩子,用手輕輕拍著他的肩膀,替他捋順鬢角雜亂的頭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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