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聞洲眸裏湧動著複雜的神色,嗓音喑啞,“我從未把你當作替身。”


    裴綰月聽到他的話,臉上蔓出訝異,轉瞬便恢複平靜,“謝公子追來此地就是為了與我說這個?”


    “他們誤會了。”謝聞洲直勾勾地盯著她,嚴肅地道,“何況你們隻是性子相似,樣貌毫不相幹。”


    裴綰月輕抿唇角,隻是淡然一笑,“不重要了。”


    她始終覺得若是不相似,他們怎會說出替身二字?


    雖然他的一舉一動都讓她覺得莫名其妙。


    但她也不想知道原因了。


    謝聞洲眉峰凝起,語氣重了幾分,“怎會不重要?”


    裴綰月被他突如其來的語調嚇得神色微滯。


    謝聞洲放軟了語調,“我是不是嚇到你了?”


    裴綰月斂眸不語。


    半晌,他問了一句:“你可有聽過蝕情香?”


    她年少時對各種香都尤為感興趣。


    是以老是纏著夫人給她講各種各樣的香。


    其中就有蝕情香。


    這種香能混淆人的記憶。


    裴綰月驀然抬眸望他,“你中了此香?”


    “我許是把你們記混了。”謝聞洲墨眸覆上一層悔色,落在桌案的指骨曲起,緊握成拳。


    裴綰月心頭一緊,難以置信地望進他的眸底。


    所以她不是替身?


    可是阿洲哥哥怎會中了此香……


    此香沒有解藥。


    他是不是永遠都不會記起她了?


    裴綰月不知該慶幸還是該悲傷,複雜的情緒交加,讓她擠不出一絲笑容。


    謝聞洲扶著桌案的指節泛著冷白,雙目殷紅,蘊著濃烈的情緒,低聲問她:


    “我不知何時才能記起你,你可會等我?”


    裴綰月眸色混亂,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迴答。


    她的情緒在短短一刹大起大落,腦子亂成一團。


    謝聞洲定定地望著懷裏的人兒,極力壓製住心底的情緒,緩緩開腔:


    “你慢慢想,無論多久,我都在等你的答案。”


    誤會解開,裴綰月內心的傷痕卻沒能一時平複。


    她眸光亂飄,最終話鋒一轉,“你怎會知道我在這?”


    謝聞洲垂眸看著她,嗓音低緩:


    “我聽師父提及蝕情香,想去找你,卻在屋裏沒找到你,後來從師兄師姐的嘴裏得知你已被送下了山。”


    “是以,我連夜下山來客棧尋你,掌櫃告知我你已與幾個男子一同離開,我出了客棧越想越不對勁。”


    “直至我在客棧附近的道路上撿到你的月牙香囊,我才意識到掌櫃在撒謊。”


    “在我的逼問之下,掌櫃道出了實情,他與此男子合夥把你帶走,並把你關在了此地。”


    他該慶幸沒有直接去別處找她,而是在附近徘徊。


    若非他沒有徘徊,恐怕她早已……


    那麽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。


    裴綰月眸裏水光盈盈,凝著他看了良久,才低聲道:“原是如此。”


    倏然間,門口傳來一陣躁動,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接踵而來。


    裴綰月未及反應,幾抹身影便閃了進來。


    謝聞洲早已有警惕之心,指骨觸及腰間的寶劍,便瞥見來人的真容,動作微頓。


    正是他停頓了須臾,才讓對方有了可乘之機。


    天旋地轉間,裴綰月已被裴君珩拉至身後護著。


    裴綰月看著近在眼前的背影,瞳仁攫著星芒,“皇兄,你怎知我在此?”


    “不放心你,特派了侍衛暗中保護你。”裴君珩瞧到她慘白的麵容,眉心忽而擰緊。


    他們本是已經啟程前往錦城。


    但是虞歡一直憂心忡忡,他們便去與侍衛會合,從而去找她。


    卻不曾小人在背後行動。


    裴綰月美眸流轉,感動湧上心尖。


    裴君珩輕抬眉骨,“他是?”


    “謝聞洲。”裴綰月如實迴答。


    裴君珩狹長的鳳眸微眯,若有所思。


    方才他們進來時,一路都是黑衣人的屍體。


    他們便覺得是有人來救她了。


    沒想到這人會是謝聞洲。


    多年不見,他竟戴上了銀白麵具。


    此時,謝聞洲眸光掠過裴君珩,而後落至蕭沉淵的身上,麵不改色道:


    “不曾想你們竟認識。”


    蕭沉淵淡漠瞥他一眼,“很意外?”


    “可不就是很意外嗎?”謝聞洲麵色從容。


    室內的光線昏暗,裴君珩的眼眸顯得黢黑幽寂,語氣愈發冷沉,“你就是這麽照顧我妹妹的?”


    “皇兄,這事不怪他,是我自己要下山的。”裴綰月忙道。


    “所以你為何會下山?”裴君珩道,“你覺得我會信這其中沒有他的手筆?”


    裴綰月一噎,垂下了眼睫。


    她這皇兄不愧是在位幾年的君王。


    什麽都瞞不過他的眼睛。


    謝聞洲雙眸緊緊盯著裴綰月,裏頭窺不見任何情緒,話卻是對裴君珩說的,“我的確沒有照顧好她。”


    “既如此,我便不會再讓阿綰留在你身邊。”裴君珩眸光落在裴綰月身上,“跟皇兄離開。”


    他並不是沒有給過謝聞洲機會。


    而是謝聞洲不懂珍惜,竟置阿綰於險境。


    他絕對不能容忍此等事情再次發生。


    裴綰月雖然還沒給謝聞洲答案,但聽到皇兄的話,內心還是猶豫了一瞬。


    裴君珩看出她的猶豫,眸光沁出一層寒霜,“阿綰,你可是還要與他一起?”


    “我與皇兄一起離開。”裴綰月看了看謝聞洲,眸光最終落至裴君珩的身上。


    今日遇到了太多的變故,她也許需要時間來沉澱一下。


    謝聞洲眸裏倒是沒閃過訝異,反而輕挑眉梢,“行啊,我與你一起跟他離開。”


    裴綰月神色微凝,驀然看向裴君珩。


    裴君珩眸底泛起一抹冷漪,“謝聞洲,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。”


    謝聞洲坦然迎視,酌字酌句地開口:


    “適才她說過你會允我所求的每一件事,以報相救之恩。”


    裴君珩迴眸看向裴綰月,隻見她緩緩地點頭,“我的確說過此話。”


    但他方才不是說不需迴報的嗎?


    而今竟以此相挾!


    裴綰月在心裏嘟噥幾句,不再去看謝聞洲一眼,亦沒有拆穿他。


    謝聞洲不輕不重的嗓音再度在屋裏響起——


    “而我的要求是與你們同行,不知裴公子可否應允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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