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質問聲落下,馬車裏恢複了一貫的冷清。


    暖煙徐徐升起,將他們纏繞其中。


    蕭沉淵眼波微轉,一瞬不瞬地凝著她,喑啞道:“是我沒有資格。”


    他總是把牆壘得高高的。


    又仰著頭渴望有人能翻過來。


    且他如今站在清醒與麻木的邊緣,不能墮落也難以解脫。


    沈翩枝被他的神色刺痛了一下,雙唇緊抿在一起。


    他沒有否認。


    因此她所說的都是真的。


    從來都沒有別人,隻有他們。


    他不想她沉浸在失去他的痛苦當中,所以才屢次把她推開。


    沈翩枝握著他手背的力度稍大,眼裏的淒色倏然消失殆盡,堅定道:“我們一定會尋到解藥的。”


    她想說晚晚會許多蠱術。


    但轉念一想,又覺得現在說出來還是為時過早。


    何況晚晚適才有給蕭沉淵把脈,定是已經知道蕭沉淵中蠱的事情。


    既然晚晚沒跟她說,那就證明這蠱毒太過於棘手。


    如此想著,沈翩枝眸色漸漸黯淡下來,眉梢不由往下壓。


    蕭沉淵闔上了雙眸,喉結微滾,終歸是沒開口。


    馬車軲轆前行,車輪與地麵撞擊的聲響也重重落在了沈翩枝的心尖,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。


    她沒想到短短一瞬發生了那麽多事情。


    心裏似一團亂糟糟的毛線球,理不清剪不斷。


    但無論前路多難走,她都不會放棄蕭沉淵。


    沈翩枝側眸望向蕭沉淵,隻見他雙眸闔著,在閉目養神。


    他們沒有再說話。


    幾息後,馬車停了下來。


    寒夜以及鐵甲衛趕緊過來,把蕭沉淵從馬車上扶了下來。


    沈翩枝也從馬車裏鑽了出來。


    溫太醫早已站在廊簷下等待,瞧到他們迴來了,忙迎了上去,“王爺這是怎麽了?”


    “王爺中了箭……”寒夜邊說,邊讓人把蕭沉淵往裏麵扶。


    沈翩枝腳步剛邁開,溫太醫便開了口:“王妃,您且迴去歇著吧,這裏有臣看著,王爺不會有事的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未及迴應,臥房的門“啪嗒”一聲關上了。


    遲非晚躍下馬背,緩步來到她的身旁,低聲道:“枝枝,我看你臉色不好,還是先去歇著吧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默了幾瞬,看著她的眼眸道:“晚晚,可有法子解蕭沉淵身上的蠱蟲?”


    “你知道了?”遲非晚略顯愕然。


    “嗯,我猜出來了。”沈翩枝點頭。


    “我雖會蠱術,但他所中的蠱毒極為稀奇古怪,我不知道解法。”遲非晚麵露遲疑,到底還是說了實話。


    沈翩枝眸光由淺到深,直至隱晦無光。


    沒想到蕭沉淵的蠱蟲這麽棘手。


    難道真就沒有救他的法子了嗎?


    車到山前必有路,關關難過關關過。


    一定會有法子的。


    不大會兒,遲非晚放柔了語氣,“不過我會想辦法的。”


    “晚晚……”沈翩枝眸光盈盈,語氣輕顫。


    遲非晚指骨點了下她的鼻尖,打趣道:“別太迷戀姐,姐是你得不到的女人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不由彎眸輕笑一聲,“你就會逗我笑。”


    遲非晚:“那不就證明我厲害嘛,都能把笑點高的你逗笑了。”


    “是是是,我的晚晚最厲害了。”沈翩枝笑著點頭,眼神無比真誠。


    遲非晚傲嬌地挑了挑眉心。


    沈翩枝默了幾瞬,忽然問她:“你是與段亦安吵架了?”


    若是沒有吵架,段亦安此刻該是和晚晚在一塊。


    那麽晚晚不會孤身一人遇到她的。


    遲非晚眸色暗了暗,仰頭凝著夜空,嗤笑一聲:“他見我失憶便說是我的夫君,既然他欺騙了我,我自是沒有留著他的道理了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吃驚道:“怪不得我之前去無名山寨,他屢次不讓我與你見麵,原來是擔心事情敗露!”


    “可不嘛,所以我就沒必要把謊話連篇的男人留著了,挺礙眼的。”遲非晚說得雲淡風輕,眸底還劃過了一絲冷諷。


    凜風拂過,壓在枝頭的皚皚白雪掉落在地麵,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。


    遲非晚被吸引了目光,輕笑開口:“他知道你喜愛梅花,特意在院子裏種的吧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臉色有些僵硬,盯著豔麗的梅花發起了呆。


    遲非晚說:“枝枝,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何事,但他真的很愛你,我看得出來他是強撐著身子衝進火場救你。”


    “他竟為了你可以連命都不要,我還是頭一迴見到如此癡情的男人。”


    “我不是施壓於你,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他的付出,不想讓你們錯過彼此。”


    她以前不喜歡蕭沉淵,是因為蕭沉淵不顧枝枝的意願,將枝枝留在身邊。


    但她現在對他改觀了。


    他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。


    沈翩枝眸光動了動,垂在兩側的雙手微微蜷起,心下萬轉千迴。


    …


    虞歡從禦花園迴到鳳儀宮,仍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。


    她怎麽沒有攝政王裴硯修所說的那段記憶?


    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啊?


    誰能來告訴她?


    倘若裴硯修把這件事情鬧到裴君珩的麵前去,那該如何是好?


    寢殿門口乍然響起冷若冰霜的嗓音,“皇後在想什麽想得如此出神?”


    虞歡思緒被打斷,眸底混亂了須臾,旋即淡定道:“迴陛下,臣妾在想中毒的事情。”


    “是嗎?”裴君珩墨眸深邃,似能不動聲色地洞察人心。


    虞歡淡定得一批:“是啊。”


    裴君珩注視她片刻,幽幽開口:“適才皇弟離開宴席後,便去找皇後了吧?”


    虞歡臉色沉了沉,“臣妾又沒私下見過攝政王,陛下這話是何意?為何要無緣無故來質問臣妾?”


    她當然不會承認私下與攝政王見麵了。


    倘若被裴君珩知道,他豈不是要炸了!


    裴君珩幽冷的目光劃過她的臉頰,複而抬起,直視她的眼睛,淡聲道:“你們二人一前一後離席,實在太惹眼,朕並沒有那麽好糊弄。”


    “陛下這是靠自己的直覺給臣妾定罪了?”虞歡哂笑一聲,眸底並無半點懼意。


    她本就沒有事先與攝政王商量。


    是攝政王去糾纏她的。


    雖說並非她的本意,但他們的確是被迫私下幽會了。


    所以她要矢口否認。


    “虞歡,他在跟朕要你!”裴君珩眸裏迸出怒意,狠聲咬字,“你當真是不知情的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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