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翩枝不由蜷了蜷手指,拒絕的話滾到嘴邊,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:“好。”


    蕭沉淵眸色暗了暗,握住她的手把她帶迴榻上,而後也順勢躺了下來。


    沈翩枝水眸輕眨,輕聲問道:“夫君不是要去書房嗎?”怎還躺下來了?


    是看出她的失落了?


    這麽明顯嗎?


    本來還刻意壓製了的。


    蕭沉淵揉了揉她的發頂,眸底淌著無盡溫情與寵溺,“哄夫人入睡了,為夫再去書房也不遲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愣了一下,心中早已有一股暖流在湧動。


    蕭沉淵一隻手摟著她的腰肢,另一隻輕揉她的發頂,語氣低得似哄,“睡吧,枝枝。”


    “好。”沈翩枝靠在他臂彎裏,緩緩闔了雙眼,鼻尖縈繞他的凜冽冷木香,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。


    她心下本是百轉千迴,卻在他的低哄下漸漸睡了過去。


    蕭沉淵手上的動作停下,順著臥房裏昏暗的燭火看到她睡顏安寧,長長的睫毛如鴉羽般,瑩潤的櫻唇泛著水光。


    他俯身在她唇上淺淺一吻,不敢太大動靜,生怕吵醒她。


    她的唿吸聲清淺綿長,微不可察。


    蕭沉淵凝著她好一會兒,才輕緩地抽迴手臂,下榻更衣。


    他離開前看了她一眼,確定她不會醒來才關門離開。


    下一瞬,安靜躺在床榻之上的姑娘緩緩睜開了雙眼。


    其實在他手臂抽出來的那一刻,她便渾渾噩噩醒了過來。


    她知道他今夜無論如何都不會留下,所以沒有出聲。


    近日的事情實在反常,她又如何能不疑心?


    沈翩枝支著身子起來時,瞥到榻上放置著一支精致的蝴蝶縷空簪子,別致又好看。


    她眉眼不由彎起,小心翼翼地將簪子捧於手心。


    而後小跑至妝台前,對鏡挽發,把簪子插入發間。


    蝴蝶翅膀透明輕盈,在她發間栩栩如生,平添了幾分溫雅風情。


    “夫君眼光真好。”沈翩枝對鏡彎唇一笑,眼尾紅痣生動媚人。


    …


    蕭沉淵離開臥房後迴了書房。


    今夜是月圓之夜,他體內的蠱蟲儼然蠢蠢欲動。


    若是再晚離開一瞬,恐怕會在枝枝麵前暴露無遺。


    他不想讓她發現。


    可他的小姑娘豈會這麽容易被騙?


    幸而一切已經打點好,接下來會一點點消除她心中的疑慮。


    蕭沉淵孤挺筆直地坐於桌案前,提起狼毫筆,在宣紙上落字。


    蝕骨的疼痛頓時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,黑色毒素如藤蔓一般緊緊纏於他的脖頸,尤為滲人。


    狼毫在他手中掉落,在宣紙上洇出一片墨汁。


    他雙眸如一張紅網籠罩其中,猩紅嗜血,體內猶如千百隻蟲子侵咬,疼到近乎痙攣,發出低沉的悶哼。


    寒光乍現,薄刃被他緊緊握住掌心,殷紅的血珠爭先恐後流出。


    外傷才緩解一點體內的疼痛,微乎其微。


    刺鼻的血腥味席卷而來,蕭沉淵眉心緊緊蹙起,支著身子去找紗布。


    他忍著疼痛將手纏了幾圈,又邁著淩亂的步伐去打窗牗打開通風。


    若是枝枝突然來襲,定會露餡。


    務必做到萬無一失。


    蕭沉淵轉身要迴到桌案時,唿吸凝滯,雙腿發軟栽倒在地。


    剜心徹骨的疼痛使他蜷縮起身子,衣裳更是被薄汗浸透。


    忽然,房門映出一抹纖細的身影。


    蕭沉淵瞥了一眼,便知道是沈翩枝來了。


    沈翩枝在臥房裏猶豫幾瞬,還是披著大氅來了書房。


    正當她抬手欲敲門時,裏頭傳來了女子嬌羞的嗓音。


    “王爺,你好壞~”


    “不要了,再來奴家的身子可就受不了了……”


    沈翩枝的手停在了半空,指尖微微發顫,眼尾洇出一抹緋紅,目光從詫異到落寞,連同發間的簪子都失去了生色。


    她緊咬下唇,不讓自己溢出一點聲音。


    轉念一想,沒有聽到蕭沉淵的聲音,興許是個誤會。


    或許是別的王爺呢?


    然而下一刻,低沉熟悉的嗓音闖入她的耳畔,在她腦海裏炸開——


    “這點體力怎麽做本王的女人?”


    沈翩枝心下一顫,杏眸早已水霧彌漫,最後一絲希望也隨著他的話煙消雲散。


    原來他說的不缺女人是真的……


    他既然心中無法裝下她一人,又為何要來招惹她……


    他把她哄睡,是為了能更快去找別的女人。


    與她虛與委蛇,來迴折騰,不累嗎?


    裏頭傳來女子嬌媚的稀碎聲,可沈翩枝已經聽不進去了,她踉踉蹌蹌跑了出去。


    突然踩空了階梯,腳下一滑,身體失去了平衡,從台階滾了下來。


    饒是疼痛難忍,唇瓣溢出血絲,她也不敢喊疼。


    沈翩枝臉色慘淡如霜,淚珠跟斷了線的珍珠,簌簌而落。


    鵝毛大雪似乎同情她的遭遇,如羽毛般紛紛落在她身上,給予無聲安慰。


    沈翩枝伏在地上,置於白茫茫的雪地間,纖細的腰肢似梅花枝頭的積雪折了腰,周身攏著無盡的淒然涼薄。


    沈翩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臥房的,當抬手觸及臉頰時,一片濕濡冰涼。


    她明明可以敲門進去,質問蕭沉淵為何要這般待她。


    可又無法接受他們瞧見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。


    她若進去了,會成為他們的笑柄。


    她不該是求愛者,而是上位者。


    在沒聽到蕭沉淵的聲音時,答案已在心中,隻是不願意相信,想要自欺欺人罷了。


    屋中燒了炭火,明明流淌著無盡的灼熱。


    可沈翩枝卻沒感受到一絲溫暖,渾身冷得發顫。


    有點冷,天氣是,心也是。


    沈翩枝忍著腳腕上傳來的疼痛,緩步來至妝台前。


    銅鏡裏的她臉上濕濡一片,不知是淚水還是融化的雪,慘白的臉不沾一絲笑意,鬢發淩亂,本在發間的蝴蝶簪子已不見。


    許是跑的時候落在雪地上了。


    便讓它與虛假的情意一同消散吧。


    悶悶的疼痛在心底肆意攪動,疼到幾近窒息。


    沈翩枝緩了好久,才勉強恢複唿吸。


    而後轉身去換身上沾著濕意的衣裳。


    她換了一身素白的素衣,發間沒有任何發飾,素雅又清冷。


    沈翩枝沒有收拾任何東西,去馬廄牽了一匹馬,留下了幾錠銀子,當是買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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