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歡嚇得往寢殿裏麵跑。


    甚至躲在了衾被之下。


    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的。


    心裏還在不斷念叨著。


    不要看見我,不要看見我。


    裴君珩立在一側,神色黑如深淵,瞧著瑟瑟發抖的人兒,竟一點都氣不起來。


    他眉心微攏,沉了沉嗓音:“虞歡。”


    虞歡登時睜開雙眼,漫天漆黑湧入眸裏,卻一聲都不敢吭。


    她還是裝死好了。


    下一刻,裴君珩掀開了衾被。


    隻見虞歡趴在榻上,雙手抱著腦袋,兩隻眼睛圓碌碌地轉著,嬌俏可人。


    裴君珩唇角牽起冰冷的弧度,“擱這裝死呢?”


    虞歡伸了個懶腰,一臉惺忪地看著裴君珩,“咦,陛下何時來的?”


    裴君珩眉骨微抬,嗓音低冷:“沒人說過你的演技很差嗎?”


    “就你一個。”虞歡老實迴答。


    裴君珩:“……”


    虞歡看出他的無語,從榻上下來,站在他身前,眼神坦率地開口:


    “陛下,臣妾真不是故意吐你身上的,你饒了臣妾這一迴吧。”


    裴君珩心底早就消了氣,見她這副乖巧的模樣,也就順著台階下了,“朕若原諒你,你可有什麽補償朕的?”


    虞歡瞳仁微怔,還要補償?


    他可真會打蛇隨棍上啊!


    礙於裴君珩的身份,虞歡擠出一抹笑意,“陛下覺得呢?”


    裴君珩一點也不客氣,直言道:“出了皇宮,皇後凡事都要聽朕的。”


    虞歡默了一瞬,咬牙點頭,“行。”


    裴君珩神色微緩,在茶案旁落座。


    虞歡動作利索地給他倒了一杯茶,語氣緩慢道:“陛下,臣妾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?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


    “你與我一起離開皇宮前往西國,倘若皇宮裏有異動,那該如何是好?還是得有人主持大局。”


    裴君珩淺抿一口清茶,抬眸凝她:“皇後是想讓朕留下?”


    虞歡眸底深處有一閃而過的訝異,沒想到他如此聰明,一下就看破她了。


    但虞歡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破綻,彎唇微笑:“陛下說笑了,你能與臣妾一同前去,是臣妾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呢。”


    裴君珩眸光隱晦不明,指節隨意搭在桌案,輕叩幾下,沒開口。


    虞歡難以辨出他的情緒,隻能穩著語調開口:“臣妾也是擔心陛下此去會影響到如今的地位。”


    “沒人能撼動得了朕的地位。”裴君珩言簡意賅。


    虞歡在一旁坐下,選擇默然。


    “朕會在這三日之內處理好大大小小的政務。”裴君珩道,“且朝堂之上有攝政王在,無人會趁機作亂。”


    攝政王是裴君珩的胞弟,在朝堂之上的實力不可小覷。


    自先帝病倒後,擁攝政王為新帝的唿聲最高。


    但最後是鮮少人擁戴的裴君珩成了新帝。


    虞歡當時隻是聽裴綰月提了一嘴。


    她很納悶為何是裴君珩,而不是攝政王。


    誰知裴綰月也是一臉茫然,全然不知其中內情。


    思及此,虞歡斂下心底思緒,佯裝無意問道:“為何攝政王在就無人膽敢出來作亂?”


    裴君珩:“他是朕的胞弟,在朝堂之下有著不可小覷的勢力,若朕不在,他在亦無人敢放肆。”


    虞歡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,抬起茶盞喝了一口。


    裴君珩目光掠過虞歡,語氣冷淡:


    “父皇病危後,全朝上下皆擁戴攝政王成為新皇,但他誌不在此,便把我推上了皇位。”


    “亦可說他在朝廷之上的勢力在我之上,所以無人敢伺機而動。”


    “況且我不在的這段時間,若攝政王想坐上皇位,我亦會拱手相讓。”


    虞歡握著茶盞的手微抖,茶水濺在了茶案,顯得茶案的顏色深淺不一。


    她沒想到裴君珩的皇位竟然是攝政王讓出來的!


    原來攝政王才是執棋人!


    若是攝政王想當皇帝,恐怕就沒裴君珩什麽事了。


    最重要的是,裴君珩野心不大,更不會介意此時讓出皇位!


    可換一個角度來說,裴君珩何嚐不是攝政王的傀儡?


    攝政王不想當皇帝,卻仍留在朝堂,且勢力日漸增大。


    也就是因裴君珩不想當皇帝,才對攝政王構不成威脅罷了。


    裴君珩唇角牽起一抹淺淡的弧度,“皇後很震驚?”


    虞歡將茶盞擱下,抿唇一笑:“那倒是沒有。”


    她頓了下,話鋒倏然,“既然無事發生,那臣妾便不再惶恐了。”


    裴君珩掀起眼皮淡掃她一眼,擱下茶盞,目光劃過她覆有茶漬的手背,掀唇道:


    “可有燙傷?”


    虞歡搖了下頭:“沒有。”


    “既然沒有燙傷,為何會泛紅?”裴君珩擰眉。


    虞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,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泛了紅。


    許是她方才一直在思考裴君珩與攝政王的事情,沒有感到疼痛吧。


    虞歡雙手垂在兩側,認真道:


    “無妨,我待會讓落落給我拿傷藥塗抹一下就行。”


    裴君珩沒有理會她的話,直接吩咐奴才拿了燙傷藥上來。


    “把手伸出來。”


    虞歡略顯愕然:“陛下該不會是要幫臣妾上藥吧?”


    “皇後這是不願意?”裴君珩眯眼。


    “自是願意的。”虞歡把手遞了過去。


    有人願意效勞,她自然樂意啊。


    能不動手就不動手。


    主打的就是懶。


    傷藥塗在手背上,竟染上幾分涼意。


    虞歡條件反射地抽迴手。


    裴君珩緊緊握住,語氣捎上幾許冷然,“皇後是屬縮頭烏龜的嗎?一言不合就縮迴去。”


    “陛下怎還罵人捏?”虞歡明顯不樂意了,語調也拔高許多。


    “你也可以罵迴來。”裴君珩理直氣壯。


    虞歡絲毫不客氣,哼哼道:“你才是王八!”


    裴君珩手上的力度輕緩又熟稔,頭也沒抬,淡淡道:“皇後可氣消了?”


    “我能說還沒罵爽嗎?”虞歡弱弱地問一句。


    “那你繼續。”裴君珩渾然不在意。


    虞歡本還想看他發飆,如今倒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


    她撇了撇嘴,頓時安靜了下來。


    裴君珩到底是男子,手略粗糙,寬厚且有繭子,揉在細嫩瓷白的手背,還是有些硌著虞歡了。


    但虞歡不以為然,甚至還覺得挺舒服的,睡意漸漸襲來。


    她眼皮一直在打架,最終還是打不過闔上了眼。


    沒了支撐,身子慣性往後倒。


    裴君珩一直都在關注著虞歡的舉動,穩穩接住了她。


    他打橫將她抱起,放置床榻上。


    未幾,虞歡眉心微蹙,喃喃細語:“我想迴家……”


    裴君珩聽不大清,耳廓湊近她的唇邊。


    “想迴家……”


    裴君珩眸色微轉,緩緩站直了身子。


    他沒在鳳儀宮留宿,而是擺駕去了清心殿批閱奏折。


    翌日。


    虞歡是被裴綰月搖醒的。


    “皇嫂,你快醒醒,我們今日要出宮了。”


    聽到出宮二字,虞歡登時睜眼,視線還沒聚焦,話便脫口而出了:“我們是不是又可以去找伶人了?”


    裴綰月捂住了她的嘴巴,“皇嫂,這可不興說啊!”


    “那我繼續睡了。”虞歡又倒迴了榻上。


    裴綰月額角微抽了下,雙手將她撈了起來,“皇嫂,我是奉皇兄之命陪你迴尚書府。”


    “迴去作甚?”虞歡滿臉狐疑。


    裴君珩為何讓裴綰月陪她迴尚書府?


    難道是因為她嫁進宮中已久,一次都還沒迴去?


    裴綰月:“皇兄說了,你自嫁進宮中便沒迴過尚書府,特意讓我陪你迴去一趟,一切準備就緒,就等你梳洗打扮了。”


    果真如此。


    說起尚書府,虞歡對他們是沒有任何感情的。


    畢竟她是穿越過來的,不是原主。


    可既然穿越過來了,有些事情還是要麵對。


    虞歡沒有墨跡,從榻上下來。


    落落在給她挽發。


    半晌,落落給虞歡梳了一個單螺簪,發間別了一支蝴蝶金絲步搖,沒有過多的裝飾,也壓不住絕美的麵容。


    虞歡換上了碧色廣袖刺繡雲煙裙,一顰一動間皆透著優雅氣息。


    裴綰月雙手撐著臉頰在一旁看她,眼睛亮晶晶的:“皇嫂,你美豔絕倫,到哪都是冠壓群芳的存在!”


    虞歡看著銅鏡裏的自己,彎唇笑了笑,“你還挺會拍馬屁的。”


    “皇嫂,我說的是事實。”


    “那沒辦法。”虞歡美滋滋的,“誰讓我閉月羞花,沉魚落雁呢。”


    裴綰月頓時噤聲。


    她總算知道什麽叫做給點陽光就燦爛了。


    就是皇嫂這樣的!


    尚書府闔府上下早已知道虞歡與裴綰月會來,所以全家老少全立在府門口等候。


    為首的婦人嫻靜而端正地目視前方,雖已過四十,但臉上卻沒有歲月留下當痕跡,風韻猶存。


    她便是尚書府的夫人劉氏。


    站在她身旁的年輕女娘淺蹙眉心,低聲抱怨道:


    “母親,三妹怎還不迴來?我們已在此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了,要不還是進去等吧?”


    “她不過是才當上了皇後娘娘,就讓我們好生久等,待迴來了,說不定還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呢。”


    “何況她在府時,就已經囂張跋扈了,而今當上了皇後,勢必長了不少威風。”


    劉氏麵色一沉,低斥一聲:“芸兒,不得無禮!”


    被訓斥的正是尚書府的二小姐虞芸。


    虞芸眉目低垂,恭恭敬敬地聽著母親教誨。


    “歡兒是皇後娘娘,她能來省親是我們尚書府天大的福氣,莫要怠慢了她。”


    “此番話斷不可再言,否則家法伺候!”


    劉氏神色陰沉,語氣頗為嚴厲。


    自從他們父親離世之後,是劉氏一直在打理闔府上下的事物。


    無人敢忤逆她的話。


    她在尚書府是極有威嚴可言的。


    就連繼承衣缽,任職六部尚書的嫡長子虞琛,也不敢有任何違抗之意。


    虞芸連聲應下:“是,母親教訓的是,方才是女兒魯莽了。”


    虞琛睨了虞芸一眼,“待三妹迴來,二妹更要謹言慎行才是。”


    虞芸心有不甘,卻還是低低迴應:“知道了,大哥。”


    馬車漸漸在尚書府停下。


    虞歡與裴綰月剛下車,他們便齊齊跪在了地上:


    “參見皇後娘娘,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。”


    “參見九公主殿下,公主吉祥安康。”


    虞歡移步上前,將劉氏扶起,“母親無需多禮。”


    “你是皇後娘娘,我們自是不能忘了禮數。”劉氏恭敬道。


    她的疏遠有禮倒是沒讓虞歡心生不適。


    大抵是她們沒有血緣關係的緣故吧。


    虞歡目光掠過眾人,緩緩道:“你們也起來吧。”


    “謝皇後娘娘。”


    虞歡讓尚書府的奴仆們去把東西全都搬了進去。


    大大小小的箱子幾乎要把整個院子堆滿。


    劉氏壓著麵上的喜色,半帶遲疑道:“皇後娘娘,這未免也太多了。”


    “這是陛下的一點心意,不多。”虞歡頓了下,“母親,您還是和往常一樣喚我歡兒吧。”


    “你如今是皇後娘娘……”


    “我也還是母親的女兒啊。”虞歡打斷了她。


    一口一個皇後娘娘,她實在是聽不慣。


    劉氏神色稍鬆,笑道:“好,以後母親還是和往日那般喚你。”


    本以為歡兒嫁進皇宮後待她們不一樣了。


    不曾想是她多慮了。


    是她這個當母親的心胸狹窄了。


    一行人去了正廳。


    虞歡拉著劉氏坐下。


    裴綰月也在一旁落了座。


    虞琛與虞芸站在兩側。


    虞歡目光落至劉氏臉上,語氣溫和:


    “母親,自我嫁進宮中,便一直騰不出身來,迴府的事情耽擱至今,還望母親莫要見諒。”


    劉氏道:“歡兒,你是一國之後,要管理後宮佳麗三千,母親能懂你的難處,往後還是莫要說如此見怪的話了。”


    虞歡眉眼帶笑,“好。”


    裴綰月剛剛險些笑出了聲。


    皇嫂表麵上說沒空省親,事實是都把時間用在了找伶人上。


    不過她還挺佩服皇嫂的,畢竟皇嫂說謊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。


    若是她想到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,壓根忍不住笑意。


    皇嫂還得是皇嫂啊,一般人可做不來這事。


    虞歡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劉氏聊了起來。


    裴綰月時不時會說上幾句。


    虞琛和虞芸沒說過一句話。


    虞芸的臉色更是覆上一層不耐,指尖捏緊手帕,怒意在心底蔓延。


    她果然猜得沒錯!


    這虞歡一來就直接給了她一個下馬威!


    虞歡從進來到坐下,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就算了。


    還不主動讓她坐下,這何嚐不是故意為之?


    從前在府邸發生的都是些小打小鬧,芝麻點大的事情,沒想到虞歡還記到如今!


    虞芸終是忍耐不了,楚楚道:


    “三妹,你可還是在記恨二姐往日失手做過的錯事?”


    虞歡注意力被吸引,眉心輕挑,“你說什麽?”


    其實她早已經注意到虞芸的臉色了,並且是故意將其晾在一邊的。


    亦是想看虞芸何時發作。


    本還以為虞芸會一直沉住氣呢,終究讓她逮到了機會。


    原主在虞芸那可受了不少委屈。


    她可要一件件清算,並且讓虞芸還迴來!


    虞芸眼眶微紅,聲音微弱低啞地開口:


    “二姐當時已經跟你道歉了,你也選擇原諒二姐了,那就代表事情已經翻篇。”


    “可你進來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我,甚至還虐待我站著,不就是還記恨在心嗎?”


    說到此,虞芸撚起手帕輕輕拭去眼淚。


    嗑著瓜子的裴綰月本就無精打采的,可一聽到這番話,頓時就來勁了,眼睛也亮了不少。


    竟然還有這出戲看!


    看來不枉此行啊!


    就是不知道皇嫂會如何料理這所謂的二姐。


    虞歡神色微動,茶盞擱在一旁,撩起眼皮看她:


    “二姐說的可是你不經意間路過我身後,把我撞下湖裏之事?”


    她不溫不熱的一句話,儼然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。


    裴綰月頓時就知道前因後果了,眼睛朝虞歡瞥去,皇嫂最好了!


    舊事重提,劉氏臉色有些掛不住,語氣隱有嚴厲之意:


    “芸兒,娘看你是前段日子感染風寒,燒壞腦子了,竟在此語無倫次了起來!”


    虞歡看到劉氏的反應,心底隱隱有了答案。


    怪不得她記憶中的這件事情是虞芸一句對不起就翻篇了。


    原來是劉氏從中庇護虞芸啊。


    既然她舊事重提,自是不會再讓虞芸蒙混過關!


    奈何虞芸卻聽不懂劉氏話中之意,眉心緊蹙,咬了下唇瓣,說道:


    “娘,女兒並沒有燒壞腦子,女兒說的都是事實,皇後娘娘分明就是在故意針對女兒,你要為女兒做主啊!”


    立在一側的虞琛眉峰斂著絲絲怒意,冷斥道:


    “虞芸,在上麵坐著的可是皇後娘娘,你如何讓尚書府的老夫人為你做主?”


    如今是他挑起了尚書府的重擔,母親自然而然就成為了老夫人。


    而他點名母親的身份,是暗地裏點醒虞芸,讓她識趣道歉,莫要越陷越深!


    從而惹火上身,不得善終!


    虞芸淚珠滑過臉頰,楚楚可憐道:


    “三妹是皇後娘娘又如何?她身份就算再高貴,也是母親的女兒,是越不過母親的。”


    “我隻是想要一個公道罷了,我當時的確是無意為之,三妹為何對我多加揣測呢?”


    “如今還要因往事來針對我,這就是一個皇後該有的風度嗎?”


    她嗓音越來越高,望向虞歡的眸裏蓄滿了幽怨。


    虞歡神色沒有一絲愕然,極為淡定地坐在主位,冷冷掃她一眼,緩緩吐字:


    “你出言不遜,頂撞本宮,這就是你一個尚書府千金該有的禮儀?”


    “當年之事本宮都還沒找你說理,你倒是找上門來了,若你想此事翻篇,不如讓本宮把你推下去,如何?”


    “本宮一進門就與母親促膝談心,心無旁騖,至於你說本宮冷落你,這又從何說起?”


    “況且你也這麽大的人了,累了不會自己找位置坐下?非得在本宮麵前找點存在感?”


    虞歡一點也沒慣著虞芸,直接懟迴去。


    她穿越過來至今,隻對純妃發過威風。


    覺得日子了無生趣呢。


    沒想到虞芸親自找上門來了。


    方才一頓輸出,可真是讓她笑顏逐開!


    虞芸哪能想到虞歡條理清晰,伶牙俐齒?


    她被懟得驚慌失措,眼淚簌簌而落,無助之下向劉氏求助。


    奈何劉氏連一個眼神都不給她。


    見此,虞芸哽咽道:


    “皇後娘娘,您怎可說出這番話?我若是悄無聲息坐下了,恐怕您又說我不懂規矩了。”


    她顯然避重就輕。


    虞歡冷笑一聲:


    “本宮何屑於為難你?倒是你,一直說本宮針對你,那就清算當年之事,如何?”


    虞芸臉色微白,指尖捏緊手帕,垂眸不語。


    劉氏到底沒法袖手旁觀,屏聲斂氣道:


    “歡兒,你二姐大大咧咧慣了,你莫要將她的話放在心上,也是我平日太縱容她了,才會導致她越發沒有規矩。”


    劉氏把自己搬了出來,話裏話外都在幫著虞芸求情。


    原主或許可以忍氣吞聲。


    但虞歡不會。


    虞歡目光緊攫虞芸,話卻是對劉氏說的:“母親年紀大了,還是莫要管這件事了,省得待會一個不小心,氣暈了過去。”


    這般含沙射影的話讓劉氏臉色漸沉下來,心下也冷了幾分。


    歡兒竟在責怪她往日裝暈幫助芸兒!


    本以為歡兒性子溫和,不會這般計較。


    不料她全都往心裏去了。


    甚至還挑省親的日子算舊賬。


    虞歡眸色微冷,說道:


    “虞芸,你方才出言不遜頂撞本宮,理應杖責五十,當年在你我是姊妹的份上,本宮給你選擇的權利,杖責還是往湖裏跳,你自己選吧。”


    虞芸臉色白了一瞬,輕咬下唇,“皇後娘娘,我何時頂撞了你?欲之加罪何患無辭?”


    “你隻有一盞茶的時間考慮。”虞歡拋出一句。


    一旁的裴綰月微微睜大眼睛,一副崇拜的神色。


    皇嫂霸氣!


    劉氏還想求情,卻遭到了虞歡的冷眼,“若是母親再言,本宮再減少一個選項。”


    聞言,劉氏如鯁在喉,神色凝重低看了虞歡一眼,到嘴邊的話最終還是沒吐出來。


    虞琛神色淡漠,儼然沒有求情的跡象。


    虞芸低聲抽泣:“我兩個都不選。”


    “行啊,本宮幫你選。”虞歡緩緩站起,扣住虞芸的手腕,把她往外拽去。


    虞芸拚命推她,“虞歡,你放開我!”


    正廳旁邊有一個湖,幾步之遙的距離。


    虞歡不費吹灰之力便把虞芸拽至湖邊。


    她摁住虞芸的腦袋往下看,“當年本宮是在這被你推下去的,冤有頭債有主,你是時候該償還了!”


    瞧到平靜無波的湖麵,虞芸眼瞳驟然一縮,腿也軟了下來,連忙求饒道:


    “皇後娘娘,我知錯了,我向你道歉,我再也不敢了……”


    對於這些話,虞歡心裏沒有一絲波瀾。


    劉氏連忙追了出來,“歡兒……”


    虞琛和裴綰月剛出來,就看見虞歡毫不猶豫地鬆手。


    隨著“砰”的一聲響起,湖麵濺起大大的水花。


    “救命啊!”虞芸在水裏撲騰,不停嚷嚷,還不經意喝了幾口水。


    劉氏嚇得半死,趕緊跪下:“歡兒,娘求求你,讓人下去救她吧!”


    “我沒說不讓人下去救她啊。”虞歡聳了聳肩。


    虞琛伸手將臉色慘白的劉氏扶起,隨後讓奴仆下去撈人。


    被救上來的虞芸一直在打顫,連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
    劉氏吩咐奴仆速去請大夫過來。


    虞歡微微歎息:“看來是我來得不是時候了,那我就先迴去了。”


    劉氏壓下心中憤怒,福了福身,“恭送皇後娘娘,公主殿下。”


    虞琛也在一側作揖行禮。


    上了馬車。


    裴綰月直接笑了出來,“皇嫂,你方才真的太霸氣了,像拎雞仔一樣拎她出來,隨手一丟,把她丟湖裏去了。”


    虞歡勾唇,“還挺解氣的。”


    “何止啊,你都還沒瞧到劉氏那鐵青的臉色,哈哈哈哈!”裴綰月笑得越發放肆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火勢漸小,直至熄滅。


    迷霧四起,放眼望去皆是灰蒙蒙的一片,且還下著雪。


    謝聞洲便提議在此地搭起牛皮大帳歇息,直至天明再趕路。


    毫無疑問,蕭沉淵與沈翩枝一個帳篷。


    賀朝野與向淮月一個。


    而謝聞洲獨自一個。


    可謝聞洲的帳篷是在中間,與他們幾人相鄰。


    他對附近熟悉,若是有何異動,便可第一時間幫忙。


    沈翩枝的帳篷裏。


    蕭沉淵背上的傷口還未愈合,如今又裂開了。


    他手上更是有幾個傷口,索性趴著,以免觸碰到傷口。


    沈翩枝躺在他的身旁,不知是否在野外的緣故,睡意全無。


    雙眼一直睜著。


    蕭沉淵低沉的嗓音徐徐傳來:“夫人睡不著?”


    沈翩枝這才注意到一旁的蕭沉淵也沒睡著,她微眨了下眼,“你也是?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蕭沉淵勾唇道,“為夫給夫人講個故事,哄夫人安寢,如何?”


    不曾想蕭沉淵還會哄她睡覺。


    沈翩枝眸底散開驚訝,但還是點了下頭,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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