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淮月看得他們吵得不可開交,腦瓜子嗡嗡的,可一聽到謝聞洲的請求,就更無奈了。


    她此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。


    他怎麽這般陰魂不散?


    謝聞洲眸裏帶著一片熱忱,朝她緩緩一笑,“小公主,需要猶豫這麽久嗎?”


    向淮月直視他的目光,淡聲道:“我並沒有猶豫,我已不需要鹿活草,亦不會與你獨處,放我們離開吧。”


    謝聞洲眸裏的溫度逐漸沉冷,眉眼往下一壓,“不可能,我不會放你走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捕捉到了字眼,輕睨賀朝野一眼,“那你走吧,他隻扣我一人。”


    賀朝野拳頭不由攥緊,“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眉心微蹙,頓時就惱了,“你若對我無意,留下來隻會讓我多想。”


    謝聞洲的心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揪了一下,疼痛在體內蔓延開來。


    他聽出來了,小公主喜歡賀朝野。


    可賀朝野對她無意,隻是單純把她當公主護著。


    既如此,他的勝算倒是多了幾分。


    賀朝野一貫冷清的眉眼卻捎上幾分肅意,嗓音沉沉,“我雖說對你無意,但我們仍是夫妻,我留下可保你無虞。”


    她昨夜就已經知道賀朝野的心意。


    可當聽他親口說出來,心間還是被酸澀填滿了。


    “你的好意我心領了。”向淮月語氣裹挾著冷意,“你迴去吧。”


    “向淮月,這不是你該胡鬧的時候!”賀朝野神色生出了幾分慍怒。


    他還是第一次喚她全名。


    語氣沒有一絲柔情,反而是充滿了怒意。


    向淮月冷眼瞥向賀朝野,“我沒有胡鬧,這是我與謝聞洲的事情,你不必摻和進來。”


    她雖然帶著情緒說出這番話,但說得也不無道理。


    這的確是他們二人之間的事情。


    賀朝野垂眸看著她,目光冰寒蝕骨,“你無非是想氣走我,我不會上當。”


    謝聞洲聽著他們一人一句,沉寂的墨眸泛出幽光,冷言道:


    “你還不明白小公主說的話嗎?你若對她無意,你便立刻離開。”


    賀朝野內心矛盾不已,他說不上喜歡公主殿下。


    可又不忍心將公主殿下留在此地。


    向淮月早已知曉他的答案,懶得再聽,移步往外走去。


    謝聞洲跟至她身後。


    他們剛出院子,白隱年便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,“你們沒有打起來吧?”


    謝聞洲勾唇一笑,“師父,既能唇槍舌劍,又何須揮拳相向?”


    白隱年瞪他一眼,“既如此,你怎還困他們一夜?”


    “我這不是給你那好徒兒機會嗎?”謝聞洲道,“怎料他一點都不珍惜啊。”


    白隱年目光落在最後出來的賀朝野身上,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。


    向淮月看向白隱年,語氣平靜,“師父,可有吃的?我餓了。”


    “為師正來喊你去用膳呢。”白隱年柔和一笑,拉起向淮月往外走。


    四人落了座。


    白隱年不斷給向淮月夾菜。


    向淮月看著滿滿當當的碗,輕咳一聲,“師父,您也吃。”


    “好。”白隱年拿起了筷子。


    謝聞洲與賀朝野麵對麵而坐,他們目光直直落在對方身上,雖不開口,但在暗地裏較勁。


    連同周遭的溫度都降了好幾個度。


    良久,謝聞洲微揚眉心,“我怎不知賀師弟還有死纏爛打的愛好?”


    “這句話還是用在謝師兄身上較為合適。”賀朝野不甘示弱。


    謝聞洲抿了一口清茶,悠哉悠哉地開口:“小公主可沒讓我離開。”


    賀朝野道:“沒讓你離開,也不代表公主殿下會接受你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吃了一塊紅燒肉,瓷白的臉頰微鼓,漂亮的眼眸彎起,一臉享受。


    白隱年漠視他們的存在,給向淮月夾了一塊魚肉,“月丫頭,這塊魚超嫩的,快嚐嚐。”


    “好。”向淮月眉眼帶笑。


    謝聞洲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賀朝野,勾唇諷刺道:


    “她向你伸出雙手,你可有順勢抱住他?你沒有,你不喜歡她,又何必在意我的存在?”


    賀朝野喉結微滾,正欲開口。


    向淮月極其不耐地掃了他們一眼,冷冷吐字:“還有完沒完了?要吵就滾出去吵!”


    她還是第一次發火。


    眉頭緊蹙,麵色陰沉,倒像極了張著爪子要咬人的貓咪。


    看著很兇,但攻擊力不強。


    饒是如此,謝聞洲與賀朝野也沒有再說一句,默默拿起了筷子。


    白隱年低笑一聲,“月丫頭,還是你厲害啊,我可管不了這兩個臭小子。”


    他們就是賤骨頭,非得找罵。


    當然,向淮月沒說這句,隻是彎了彎眼。


    自向淮月發火之後,他們二人安靜得很,一個字也未說。


    這頓飯很愉快地結束了。


    向淮月抬眸望向謝聞洲,嘴裏的話還未說出,他便挑眉道:“我知你想說什麽,你若想走,我便與你一起走。”


    “你是狗皮膏藥嗎?”向淮月反問。


    謝聞洲眸裏含笑,“小公主說是那便是。”


    “謝聞洲,你是生死穀的穀主,實在沒必要跟在我屁股後麵跑。”


    “我樂意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頓時啞言:“……”


    賀朝野想上前,卻被白隱年攔住了。


    “師父,你攔著我作甚?”


    “你既不喜歡公主,就不要多管閑事。”白隱年瞥他一眼,心中卻揣著想法。


    希望這小子盡快看清自己的心吧。


    賀朝野眉心緊鎖,到底還是將心中疑慮問了出來,“師父,何為喜歡?”


    “入目無別人,四下皆是她。”白隱年道。


    賀朝野眸裏彌漫一層薄霧,“師父可否說得再詳細點?”


    白隱年敲了一下他的腦門,“你真是個榆木腦袋啊,不氣死為師不甘心是吧?”


    賀朝野摸了下腦門,“我確實不太懂。”


    “喜歡是情不自禁想要靠近,與她對視會臉紅心跳,會擔心她受傷,會在危險時刻將她護在身後。”白隱年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。


    賀朝野眸光微動,怎麽覺得師父說的他都有經曆過?


    不行,還是得找機會驗證一下。


    眼看著謝聞洲距離向淮月隻餘兩寸的距離。


    賀朝野“噌”地一下跑了過去,橫插在兩人中間。


    謝聞洲頓時黑臉,“我與小公主說話,你插進來幹什麽?”


    “有什麽不能當著我的麵說?”賀朝野沉聲問。


    向淮月:“……”好一個當麵說啊。


    他們的嘴都快貼在一起了。


    若是不知道的,還以為他們是真愛呢。


    莫名有些曖昧過頭了。


    謝聞洲涼涼睨他一眼,“離我遠點,別逼我揍你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輕咳一聲,打斷他們對視的談話,“要不你們去打一架吧,打贏的笑,打輸的哭。”


    謝聞洲輕挑眉梢,問道:“那小公主你呢?”


    “我自然是看著你們又哭又笑啊。”向淮月麵無表情道。


    謝聞洲饒有興致地開口:“若是把獎勵換成你,我倒是可以與他幹一架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:“我才不做你們之間的賭注。”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蕭沉淵與沈翩枝正在前往生死穀。


    不過令沈翩枝好奇的是,他竟然不帶上侍衛,連丫鬟也不帶。


    甚至帶了一些幹糧和一匹馬就上路了。


    季風馳騁在無邊無際的荒路上,雪白大氅隨風而起,仿佛與天色融在一起。


    沈翩枝抬眸望著他的英逸麵孔,語調微軟,“王爺,我們為何不坐馬車?”


    “太慢了。”


    “那為何不帶上他們?”


    蕭沉淵幽沉的眸光劃過她,啟唇道:“如此招搖過市,何時才能去到生死穀?”


    “看來王爺比我還上心。”沈翩枝道。


    蕭沉淵眸色深了些許,“對於你的事,我一直都很上心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眸裏映著他柔情似水的神色,凝神細看,還在他眼裏看到了自己。


    她心底被漾起的海浪輕輕撞擊著,心跳似要跳出來,臉頰也倏而溫熱起來。


    他方才這話是什麽意思?


    是變相表白嗎?


    蕭沉淵眸裏含笑,“怎麽?被本王迷住了?”


    沈翩枝迅速收迴目光,“誰被你迷住了,自戀!”


    “不如你別叫沈翩枝了。”蕭沉淵語氣頗有雅致,“改名為小騙子吧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筆直地坐在馬背上,沒去搭理他。


    可不知為何,她臉頰還是燙得厲害。


    盡管凜冽的寒風一直打在她臉上,溫熱仍是未退。


    蕭沉淵下顎抵在她的纖薄肩頭,溫熱盡數灑在她的耳廓,語氣捎上一抹戲謔。


    “夫人怎還臉紅了?需要為夫幫你吹一下嗎?”


    沈翩枝身子忽而繃緊,手肘撞了他一下,“蕭沉淵,你正經點!”


    她都臉紅了,他還要吹,分明就是故意的!


    看著她臉紅,他很有成就感嗎?


    蕭沉淵倒吸一口涼氣。


    沈翩枝瞬間扭頭看他,忽然意識到什麽,冷哼一聲,“你別裝,我分明沒用多大力道。”


    “你在擔心本王。”蕭沉淵目光帶著些許審視。


    他是在篤定,而不是反問。


    沈翩枝羽睫微閃,忍不住低笑一聲,“王爺還挺有自信。”


    她剛剛是擔心蕭沉淵嗎?


    壓根就不是!


    笑話,她怎麽可能會擔心他!


    她巴不得從他身邊逃走呢。


    蕭沉淵眸底掠過一抹隱晦不明的碎光。


    倏然,烏雲壓頂,時而伴著雷鳴。


    沈翩枝未及反應,天空已然下起了滂沱大雨。


    蕭沉淵將沈翩枝裹在大氅裏,環顧四周,最終在一處客棧停下。


    “飄風急雨,想必短時間內不會停,我們在此歇一晚吧。”


    看著道路泥濘不堪,恐怕無法趕路,沈翩枝隻好應下。


    蕭沉淵開了一間上好客房,並且讓小二備好了熱水。


    他伸手拂過她額間濕黏的發絲,淡淡道:“你剛淋了雨,先去沐浴,以免感染風寒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一直被保護在大氅之下,隻是發絲有些濕潤。


    但蕭沉淵不同,他渾身濕透,沒有一處是好的。


    沈翩枝抿了下唇,道:“你先去吧,我不礙事的。”


    “一起?”蕭沉淵勾了下唇,目光在她清麗的麵容來迴遊走。


    沈翩枝烏眸一瞪,聲音拔高了些,“不行!”


    他們怎能一起沐浴?


    蕭沉淵是瘋了吧!


    看到她如此抗拒,蕭沉淵倒沒太大驚訝,以退為進,“那你去洗吧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直視他狹長的雙眸,皺眉道:“蕭沉淵,你是在威脅我嗎?”


    “你若在意我的身子,那你所說的倒是成立了。”蕭沉淵悠悠道,“反之,又何來威脅呢?”


    沈翩枝眉宇間覆上一抹清冷,一字一頓道:


    “你是為了我才淋了雨的,我當然在意你,除此之外,沒有別的。”


    蕭沉淵眉峰勾著淡笑,一步步逼近她。


    沈翩枝神色慌亂一瞬,下意識往後退。


    隻是她未及動作,腰間已然覆上一隻大手。


    蕭沉淵手上力道一收,沈翩枝便猝不及防地撞進他的胸膛。


    唿吸縈繞,四目相對,好不曖昧。


    沈翩枝小手捶在他胸膛,“放開我!”


    蕭沉淵左手攬著她盈盈一握的細腰,右手遏製住她的雙手,將她圈在懷裏。


    他眸色愈發深邃,語速悠悠:“在意我?”


    沈翩枝倔強地偏過頭,“沒有!”


    “小騙子。”蕭沉淵眉眼斂笑,將她攬腰抱起。


    “蕭沉淵,你幹什麽?放我下來!”


    “給你沐浴。”


    “我不需要!”


    “你要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清澈的星眸染上些許慍怒,如一條泥鰍般掙紮著,“蕭沉淵,你再不放我下來,我可喊人了。”


    “喊破喉嚨也沒人敢救你。”蕭沉淵冷笑一聲。


    說話間,蕭沉淵已然將她抱至浴斛旁,氣定神閑道:“是你自己來,還是我來?”


    沈翩枝抿緊唇瓣,並未看他,也沒有開腔。


    蕭沉淵不以為然,輕挑眉梢,語氣有些狂妄,“不說話我就當你是默認了。”


    “我自己來!”沈翩枝眸色慌亂,忙道。


    她若是再不吱聲,恐怕他真要幫自己脫了。


    他向來都是言出必行,目中無人。


    蕭沉淵鬆開了她的手,但沒放她下來。


    沈翩枝凝起眉心,溫吞地冒了句,“能不能放我下來?你抱著我,我不好脫。”


    蕭沉淵:“那我幫你脫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瞳仁微顫,“我自己來。”


    她動作極慢,解了半天都沒能將扣子解開。


    蕭沉淵的耐心已然消失殆盡,手一揚。


    沈翩枝驚唿一聲,而後跌進浴斛裏,水花四濺。


    水汽盈盈升起,讓人宛若置身仙境。


    蕭沉淵不疾不徐地朝她走來。


    沈翩枝撲騰幾下,浮出水麵,瞳孔驀然瞪大,“蕭沉淵,我自己來,你先出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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