向淮月走了一段路,背脊卻躥上一抹涼意。


    她遲疑一瞬,迴眸看了一眼。


    沒看到任何異樣。


    身後空無一人。


    許是她多想了?


    向淮月剛轉迴去,躲在樹後的謝聞洲唇角泛起一抹淺淺的弧度。


    夜幕低垂,月亮隱現。


    坐落於山穀之間的院子不同繁華熱鬧的上京,除了偶爾被微風吹落的粉紅花瓣,便無其他動靜。


    向淮月給山茶花澆了水後,便被安排在最偏的庭院裏。


    她在庭院裏待了兩天,還沒等到賀朝野迴來。


    而師父與謝聞洲也無事尋她,她過得還算自在。


    第三日,向淮月剛用過晚膳,還沒一絲睡意,側臥在窗台仰望夜空。


    微風輕輕拂過,吹起她幾縷青絲,勾勒出完美的弧度。


    這一幕似一幅悠美的畫卷,讓人一眼忘懷。


    饒是不近女色的謝聞洲都被眼前一幕吸引了,腳步一頓。


    他有事來尋她,卻不想剛到院中,便看到她在窗邊仰望星空。


    今夜的月色很美,輕灑在她身上,似鍍了一層柔光,平添了幾分柔美。


    向淮月忽然側眸看了過來。


    四目相對,空氣凝滯。


    謝聞洲重新抬起步伐朝她走來。


    向淮月不動聲色地蹙了下眉心,端起一抹淡淡的微笑,“謝穀主此刻來訪是有何要事?”


    謝聞洲神色難辨,嗓音卻如同凜冽的寒冬,“若無要事,我便不能來尋你了?”


    向淮月微垂眼眸,聲音疏離又有禮,“謝穀主,我已是他人婦,與你獨處一室實在不妥。”


    “我現下是在窗外站著,何來獨處一室?”謝聞洲唇間溢出一道輕笑,“小公主是不是想多了?”


    怎麽又喊她小公主?


    她實在不喜這個稱唿,被人聽了去,還以為她們是在打情罵俏。


    “我有些乏了,就不陪謝穀主閑聊了。”向淮月轉過頭來,將支杆收起,窗戶倏然合上。


    謝聞洲沒有進屋,立於庭院中,怒聲道:“我來此的確有要事尋你,你前兩日給山茶花澆了多少水?它們全都凋零了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聞言動作一頓,披上大氅從屋中走出,“為何會全部凋零?我隻給它們澆了幾勺水。”


    謝聞洲領著向淮月來到了前院。


    枝頭沒有一朵完整的山茶花,明明前些日還在枝頭明媚綻放的山茶花,眨眼間便枯萎凋零在地,場麵有些慘烈。


    見此畫麵,再聯想謝聞洲的話,向淮月一度懷疑是自己的問題導致山茶花凋零。


    她心間被酸澀的情緒填滿,眸裏水光閃現,聲音也哽咽了,“怎……怎會如此?”


    謝聞洲立於光禿禿的樹枝下,眸色深沉,“看來隻能重新種了。”


    他眸光一轉,落於她身上,“待山茶花開之時,便是你離開生死穀之日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還沉浸在悲傷中,沒有搭理他的話。


    山茶花還有一個別名,斷頭花。


    她此前雖喜愛山茶花,卻不敢種植。


    因為她不忍心看著山茶花整朵凋零,這是一種觸目驚心的死法。


    謝聞洲嗓音幽幽傳來,“怎麽?小公主是不想重新種植山茶花?”


    向淮月咬唇低低地問了一句,“多久才能種出來?”


    不知為何,看著她這副軟軟糯糯的樣子,他竟多了幾分心軟。


    可謝聞洲到底是狠下了心,冷冷開腔,“自然是三五年。”


    向淮月心尖一顫,驀地抬眸,“為何這麽久?”


    “播種到開花,自然要那麽久。”謝聞洲挑眉道,“你以為這滿山的山茶花是輕而易舉開的?”


    “為何要重新播種?這棵山茶樹尚在,隻要悉心照料,來年定會開花。”向淮月不解地開口。


    謝聞洲道:“你澆了太多的水,樹根已經淹死了,來年怎麽開花?”


    向淮月不死心地挪步上前,蹲下來瞧著樹根。


    樹根發黑,甚至腐爛了,刺鼻難聞的味道直鑽向淮月鼻尖。


    她兩眼發黑,身子一軟,往後倒去。


    正當她以為會摔在地上時,腰身忽而被一股蠻力攬住。


    謝聞洲力道微微一收,向淮月便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的懷裏。


    兩人貼得極近,甚至沒有一絲縫隙。


    向淮月腦袋頓時炸開了,唇角微微發顫,雙手抵著他的胸膛,用力推他。


    老者剛來便看到了眼前這一幕,他虎軀一震,眼睛險些掉在了地上。


    這……這是怎麽迴事?


    月丫頭怎麽就跟阿洲抱上了?


    真是傷風敗俗啊!


    緊隨其後的玄墨站在老者身後,垂下眼簾不敢偷看。


    老者到底是沉不住氣了,輕咳了一聲。


    向淮月臉色忽變,又用力掙紮了一下,總算從他懷裏出來。


    “怎不打聲招唿再來?”謝聞洲抬眸望向老者,神色淡然,好似無事發生般。


    老者氣得胡子豎起,“你是怪師父打擾你了?你學什麽不好,學搶別人新婦,我平時是這麽教你的?”


    “這不是師父言傳身教嗎?”謝聞洲語調欠欠地說道。


    老者麵色幽沉,指著謝聞洲,氣得半死,“你……”


    向淮月順了順老者的後背,垂眸道:


    “師父,您別氣壞了身子,我與謝穀主並無私情,我方才險些摔倒,是他扶了我一把……”


    老者冷哼一聲,“這哪叫扶?他都把你摁懷裏了!”


    他的怒氣並不是對向淮月發的,而是對謝聞洲。


    甚至恨不得將謝聞洲揍一頓。


    向淮月不輕不重地迴應,“方才真的是誤會。”


    老者臉色絲毫不見好轉,眉宇間透出幾分慍怒,“你不許再打月丫頭的主意,否則我再無你這個徒弟!”


    “情之一事豈是師父三兩句話能決定的?”謝聞洲眉頭輕挑,又道,“再者,我與小公主無事發生,怎能讓你平白無故指摘?”


    老者也不是第一迴認識謝聞洲了。


    盡管他早已見過謝聞洲的巧舌如簧,可還會被氣到。


    老者眉頭緊蹙,眼神變得淩厲駭人,“你日後與她最好是無事發生!”


    謝聞洲眼皮輕掀,冷冷吐字:“我說的是現下,師父扯以後作甚?”


    向淮月看著師徒二人爭執,腦瓜子嗡嗡作響。


    他們怎麽還吵得越來越兇了?


    見狀,向淮月忙道:“師父,您前些日子不是還說讓我們自行處理嗎?”


    她隻是不想讓他們繼續吵下去,匆忙之下說了這句話,沒有多想。


    可在老者的眼裏,認為她是嫌他多管閑事,亦或是對賀朝野無半點感情,有和謝聞洲在一起的苗頭。


    而在謝聞洲的眼裏,她在意他。


    謝聞洲眉間戾氣褪去不少,眉頭舒展,“小公主說得在理。”


    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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