遲非晚斂眸不語,一瞬不瞬地凝著門口。


    段亦安將門打開,看見小二站在門口,疑惑道:“何事?”


    “客官,你們裏麵可是發生什麽事了?有別的客官跟我們反映你們廂房有些吵鬧。”小二道。


    段亦安聞言淡然一笑,“原是如此,我方才嗓門的確大了些,稍後會注意的,勞煩你走一趟了。”


    小二交代幾句便轉身離開。


    在段亦安轉身準備進去之際,一把刀倏然抵在了他脖頸處,威脅的聲音後腦後響起——


    “別亂動,否則我殺了你!”


    遲非晚沒想到上一刻剛收迴視線,下一刻段亦安便出事了。


    若她沒猜錯,拿刀抵在他脖子的男子是細眼男和刀疤男的同夥。


    他們說兩個兄弟在下麵候著,如今隻見一個男子在此,另一個必然是在暗處配合。


    且他方才佯裝成小二,是為了察看裏麵的情形。


    待段亦安鬆懈了,再將刀架在他脖子上。


    遲非晚在心中暗暗思忖,提高聲音道:“你意欲何為?”


    男子押著段亦安往裏走,惡狠狠道:“把他們放了!”


    遲非晚眉眼帶笑,“你有何資格跟我們談條件?”


    男子把刀往段亦安脖子傾斜,眸裏充斥著不耐,“他是你夫君吧,難不成你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在你麵前?”


    沈翩枝在盯著刀疤男傷口處的蠱蟲,緘口不言。


    她並不會武功,此時能做的就是不搗亂。


    更不能說話激怒男人,否則會對自己造成生命危險。


    段亦安的脖頸出現一道細痕,有一絲鮮血溢出,他雖然感到疼痛,但也沒有吱聲。


    遲非晚麵無表情地盯著男子,啟唇道:


    “我何時說過他是我的夫君了?本姑娘還沒成親呢,你可不要亂說,免得玷汙本姑娘的名聲!”


    男子一愣,眉頭不禁蹙起,“你說什麽?他不是你夫君?”


    “嗯。”遲非晚點頭。


    她現在要分散男子的注意力,讓段亦安趁機逃脫。


    刀疤男眼睛瞪得很大,不斷地搖頭。


    男子明顯注意到了,眼神忽而變得狠厲,怒罵道:“臭娘們,你竟敢忽悠我?速速給他們鬆綁,否則我要了他的狗命!”


    “行,我鬆綁。”遲非晚應了下來。


    男子手上的力道有增無減,臉色愈發陰沉,“那便看是你鬆綁的速度快,還是我的動作快了。”


    氣氛劍拔弩張,周遭空氣仿佛凝滯了般。


    遲非晚眸底掠過一抹戾氣,先是來到了細眼男的跟前,她手還沒來得及碰到繩索。


    男子咒罵聲便響了起來,“他都暈倒了,你給他解綁幹什麽?先給另一個解!”


    遲非晚神色冷峻,到底還是往旁邊挪了一下。


    刀疤男麵上一喜,心中不斷念叨著,終於要得救了!


    雖然蠱蟲已進入他的體內,但他能忍受這些痛楚。


    隻要能活下來,別的不是問題。


    此時。


    沈翩枝手上的匕首不經意掉落在地上,她下意識蹲下來撿。


    在沒人看到的情況下,她眸底拂過一絲冷笑,伸手推了男子一把。


    男子猝不及防地往後倒。


    段亦安用手肘重擊男子的胸膛,而後將其踹在地上。


    男子剛想掙紮著起身,一把利劍就落在了自己脖頸上。


    沒想到這麽快就風水輪流轉了。


    他不甘心。


    明明就差一刹那就可以救下兄弟。


    是那個女子推了他,致使他戰敗!


    男子麵含怒氣,死死地盯著沈翩枝,從嘴裏溢出,“是你害了我!害了我們兄弟幾人!”


    沈翩枝彎腰撿起匕首,麵無表情地在他腿上劃傷幾刀,挑眉道:


    “你怎麽不說自己咎由自取?我們本就有意將你一網打盡,沒想到你先自投羅網了。”


    “其實你還有一名同伴吧,他又在哪裏?是否想著為你們逆風翻盤?還是別癡人做夢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們已經折在我們手上,是不可能會有翻盤的那一天。”


    話音剛落,沈翩枝眼神涼了幾分,墨黑的眼眸好似能透視人心,讓人多了幾分壓迫感。


    男子心中一凜,但還是硬著頭皮開了口:“就我自己一人,要殺要剮,悉聽尊便。”


    沈翩枝淡然一笑,“看到你的兄弟們了嗎?他們的下場亦是你的下場。”


    男子眸裏有兩簇怒火在跳動,嘶吼道:“你別想這麽折磨我,我隻求一個痛快!”


    “想要痛快?門都沒有!”沈翩枝道。


    遲非晚撈起桌案上的繩索,當即將男子綁了起來。


    男子金剛怒目,“你們若不給我一個痛快,我將詛咒你們所珍愛的一切都將化為灰燼,所想所念皆成空!”


    段亦安臉色一沉,手起刀落,血濺當場。


    遲非晚與沈翩枝還沒反應過來,男子便倒在地上。


    半晌,遲非晚才皺了皺眉心,略有不滿道:“你為何直接了斷他呀?我還沒玩夠呢。”


    “我不想折磨他,更不想讓他所詛咒之話成真。”段亦安道。


    遲非晚愣了一下,歎了口氣:“好吧,都聽你的。”


    段亦安勾唇輕笑,“看來夫人也不想他的詛咒成真。”


    遲非晚:“……”


    沈翩枝:“……”


    刀疤男看著已然離去的兩個同伴,心如刀絞,恨不得讓他們償命。


    可他一個人終究敵不過他們三個人。


    他終究要命喪於此。


    適時,段亦安緩緩抬眸看向刀疤男,話卻是對她們二人說的,“要怎麽處理他,還是要繼續虐待他嗎?”


    “當然。”遲非晚越來越起勁, “我正起興呢,可不能戛然而止啊。”


    段亦安聞言也不好說什麽,往旁邊挪了一下。


    沈翩枝剛準備將門關上。


    外頭就跑來了一個黑衣男子,他對著沈翩枝就是一刀。


    沈翩枝瞳孔驀然放大,迅速躲避。


    盡管她的速度極快,手臂還是被劃傷了。


    遲非晚騰地而起,倏然擋在沈翩枝麵前,利劍出鞘,宛如靈蛇般遊動,直擊黑衣男子。


    黑衣男子身手敏捷,躲了又躲,壓根沒被傷到。


    段亦安見情況不妙,立即加入打鬥。


    很顯然,二打一明顯占了優勢,黑衣男子很快就落了下風。


    經過一盞茶的打鬥,黑衣男子力氣漸小,段亦安與遲非晚反而越打越起勁。


    沈翩枝捂著自己的傷口,看著淩亂的場麵,唇角微微地抽了抽,略顯無奈。


    這夫妻倆好像一直都沉浸在打鬥中,顯然忘了她的死活呀!


    誰能來管管她?


    沈翩枝手臂的傷口不淺,殷紅的血已經滲透白布,觸目驚心。


    刺骨的疼痛也在不斷蔓延,沈翩枝小臉煞白,雙唇微微顫抖,跌落在地上。


    刀疤男看到這一幕,眼睛瞬間亮了起來。


    太好了。


    那賤人終於受傷了。


    看起來還血流不止。


    隻要他們二人繼續打鬥,顧不上她,那她就會一命嗚唿!


    有一個給她們償命也是好的,好過沒有。


    一番打鬥過後,遲非晚的刀已經橫在了黑衣男子的脖子上,冷聲質問,“你就是他們的兄弟吧。”


    黑衣男子明顯看到刀疤男的眼神,忽然變得疑惑了起來,“你在說什麽?我怎麽聽不懂?”


    “你可別在這裏裝了,你就是他們最後一個兄弟!”遲非晚瞥了他一眼,沒好氣道。


    黑衣男子聳了聳肩,一臉無所謂道:“你說是便是吧。”


    聞此,遲非晚的臉色雖然沉了下來,手上的力度加大。


    黑衣男子的脖子出現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,他眉頭一擰,直接道:“既然你都認定我是他們的兄弟了,你又何必來問我呢?”


    遲非晚:“我需要你親口承認。”


    黑衣男子迴答得很敷衍,“嗯,我就是。”


    遲非晚臉色一點一點往下沉,明顯是沒有了多少耐心。


    段亦安也瞧出來了,輕輕地順了順遲非晚的後背,低聲道:


    “他是想激怒你的,不用搭理他,這四人已經被我們一網打盡了,不會再有人過來了。”


    “而且我今夜不會迴隔壁廂房,我要在這裏守著你們,如此一來,就不會出現任何差池。”


    說完這句,段亦安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極為好奇的神色,他很期待遲非晚的迴答。


    遲非晚猶豫一瞬,到底還是點了點頭,“好。”


    其實他說得不錯,有他在會安全一點。


    刀疤男看到兩人在說悄悄話,眸底的笑意越來越深。


    你們就盡管聊吧。


    他一定要讓那賤人命喪於此。


    過了一瞬,段亦安緩緩開了口:“怎麽處置他?”


    “當然要讓這些蠱蟲順著他的傷口鑽入體內了。”遲非晚邪肆一笑。


    黑衣男子虎軀一震,忙道:“不行,你們不能如此折磨我!”


    遲非晚冷冷睨她一眼,“這裏還輪不到你說話!”


    黑衣男子突然就低低笑了起來,“聽不到我說話?那等一下你可別來求我!”


    聞言,遲非晚心中百感交集,他此話是何意?


    難不成他還留了後手?


    段亦安深邃的眸中透出絲絲冷意,“不用聽他胡說,他是誆騙你的,想讓你亂了心神。”


    遲非晚這才暗暗放下心來。


    沈翩枝張不張嘴,卻虛弱地發不出一點聲音。


    她想讓他們別聊了,注意一下他。


    可是她沒法發出聲音。


    他們也不曾看過來。


    這隻是一個廂房,並不大。


    可是沈翩枝卻覺得與他們待的不是同一個的地方,甚至隔了十萬八千裏。


    刀疤男的眼底已經溢出了絲絲得意。


    遲非晚手裏捏著黑色圓瓶,在黑衣男子的眼前晃了一下,問:“知道裏麵是什麽嗎?”


    黑衣男子沒搭理她。


    遲非晚倒也不生氣,隻是將瓶子打開,遞到他的眼前,“看到了嗎?是蠱蟲。”


    隻是輕輕一瞥,黑衣男子感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,身子也愈發軟了下來。


    這蠱蟲看著太可怕了。


    且蠱蟲最喜愛的就是血。


    蠱蟲一旦落在他傷口處,定會侵蝕他的肉,硬生生撕咬出一個洞來。


    這還沒完,蠱蟲還會順著洞鑽入他的體內。


    甚至在他體內橫行霸道,撕咬筋骨,不得讓他安寧。


    光是想著,黑衣男子便戰戰兢兢,眸裏閃爍著驚恐,“快把它拿開!”


    “這麽說來你是怕它?”遲非晚忽而淺笑一下,“也是,蠱蟲極其兇殘靈活,一旦鑽入體內,必死無疑,饒是誰見了都會怕的。”


    黑衣男子忽然大吼出聲,“你不會殺我的,我手上有籌碼!”


    遲非晚懶得理他,直接將蠱蟲放了出來。


    黑衣男子身上本就有無數個傷口。


    蠱蟲精準地爬了進去。


    黑衣男子唿吸一窒,腦袋轟地一下,發出破碎的尖叫,“啊啊啊!滾開,不要爬入我的體內!”


    可不管他再怎麽叫,蠱蟲都不會爬出來。


    刀疤男眸色一暗,沒想到她如此迅速!


    但轉念一想,如此迅速也是好的。


    兄弟活不了,定不會交出解藥。


    那女子必死無疑。


    “枝枝,你瞧,這多有趣……”遲非晚轉頭過去,看到沈翩枝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瞬間,後麵的話戛然而止。


    遲非晚立刻跑了過去,眼眶頓時紅了,“枝枝,你受傷了?”


    她竟然連枝枝何時受的傷都渾然不知!


    真是太混賬了!


    沈翩枝雙眸失去焦點,平靜地忍受著傷口帶來錐心刺骨的劇痛感,抬手去指黑衣男子。


    她話還沒說出,黑衣男子便連連冷笑,“我早與你說過,你會求我的!”


    此話是對遲非晚說的。


    遲非晚沒有理他,在拚命地用繃帶拚命摁住沈翩枝的傷口。


    可她傷口仍是血流不止。


    遲非晚有些崩潰地盯著黑衣男子,咬字艱難,“你在劍上下毒了?”


    “看來你還挺聰明的。”黑衣男子放聲大笑,道,“在蠱蟲還沒進入我體內之前,我可以給她解藥,但現在不可能了,你會眼睜睜看著她血流幹而亡。”


    話落,黑衣男子欲咬舌自盡。


    段亦安想去製止,終究是晚了一步。


    他直挺挺地摔在地上,沒了生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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