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從那馬車之中探出了頭,他的容顏仿佛是造物主最得意的作品,每一處線條都勾勒得那般精致,每一寸肌膚都散發著瑩潤的光澤。


    那眼眸猶如璀璨的星辰,閃爍著靈動的光芒;那嘴唇如同一朵嬌豔的玫瑰,微微上揚時便綻放出迷人的弧度。


    當少年這般驚豔地出現在馬車外頭的那一刻,原本刺眼的陽光都像是怕傷著他,變得柔軟了些許,那柔和的光線灑在少年的身上,更增添了幾分超凡脫俗的氣質,讓丁老五失了神。


    丁老五有些後悔將二人帶到離興道坊這般近的地方。


    那興道坊是貴族與官員們住的地兒,而雲中最不缺的就是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了。


    那些個達官貴族家的公子哥是個什麽德行,他們百姓們心裏都是有數的。


    這小公子若是被哪家紈絝子弟看上了,不知道要遭多大的罪啊?


    瞧著那少年走進了客棧,興致勃勃得與那大師聊了起來,二人似乎是要長住於此。


    猶豫再三之後,丁老五還是低聲開口了:“小公子,要麽怎麽到別家去吧?”


    楚筠有些疑惑,這處客棧他就瞧著挺好的,還有帶院子的房子可以租住,隱私性好,裏頭的花園景色也是雲中頂好的了:“為何?”


    “是這樣的,小公子可能有所不知,皇城的那些個貴人也不是個個都是好相與的,公子這般容貌容易···”接下來的話有些不雅,丁老五看小公子明白了就沒再說下去。


    丁老五是個賺外來人錢的沒錯,但不能昧著良心賺啊,若是因為自己,小公子有什麽不測,他再後悔也挽救不了什麽了。


    楚筠自然明白丁老五的未言之意,他對於自己的容貌還是有幾分了解的,確實容易惹來麻煩。


    但是,楚筠什麽時候怕過,屆時大不了用些法術將人控製了,與好的住處比起來,算不得大事。


    楚筠與丁老五道了謝:“多謝關心,就在這家吧。我對這處客棧挺滿意的,我有方式保護好自己,先生不要有負擔。”


    見小公子十分自信的樣子,丁老五稍稍放下心來。


    收下小公子給的豐厚的賞錢,丁老五最後偷瞄了一眼那和尚,想著:‘即便小公子不靠譜,他身邊這位氣質出塵的和尚興許有些本事’,便放心離開了。


    楚筠自是不會虧待了自己,挑的是此處最好的房子。將馬車交給了店裏的小廝,二人便來了這處四合院。


    外頭瞧著,屋子寧靜雅致,仿佛世外桃源。院落寬敞,中央古井旁翠竹搖曳,此時不知名的花靜靜開著,香氣襲人。東西廂房青磚灰瓦,窗欞雕花。正房莊重,內藏古籍字畫,墨香四溢。後院假山流水,錦鯉嬉戲。圍牆環繞,常青的盆栽一年四季給這裏增添著生機。


    與南方水鄉的粉牆黛瓦、古樸典雅比起來,這裏就顯得金碧輝煌、莊嚴肅穆了起來。


    “和尚,我們收拾完去寶書齋看看吧。”楚筠坐在椅子上晃著腿,看著俊美的和尚為自己收拾屋子、整理行頭。


    過了一個月,楚筠也與衡悟重新熟悉了起來,“和尚”、“衡悟”換著叫,怎麽高興怎麽來。


    就是···現在楚筠有些不解。


    小和尚以前可是很喜歡對著小白花的自己笑的,怎麽到了人形的自己就麵無表情的?一個月也沒得他一張笑臉。


    生氣!


    “好。”墨衡為楚筠將衣裳收拾進衣櫃裏,應道。


    楚筠話中的“我們”當然隻有衡悟一人,這收拾東西的活計衡悟已經差不多幹完了,小公子可是一點兒灰都沒沾上。


    四合院是有兩個臥室的,衡悟的房間在隔壁,衡悟將包袱放在書桌上,又去了一趟客棧掌櫃處,沒一會兒就迴來了。


    “走吧,我剛剛去打聽了一番,雲中的寶書齋就在隔壁街道上,一刻鍾就到了。”墨衡看著已經趴在床上的小公子說道。


    “嗯嗯,來了,來了!”


    楚筠整理了一番衣裳,和墨衡一同出門了。


    路上,衡悟修長的眼眸低垂,視線一刻不落得落在小公子身上,靜靜跟在後麵。


    寶書齋是在封朝各處都開有店鋪的連鎖店,但是要說書本最齊全的、上新最快的,自然是開在皇城玉京的寶書齋總部了。


    最近《佛說》更新到了大結局,楚筠想要去寶書齋買到一手最新本。


    《佛說》,聽名字似乎是某個正經書,或者經文注解一類的。


    實際上卻是一個描寫佛子與少女戀愛故事的話本子。


    裏頭有些細節描述香豔得很,若是正經文人不小心當經文注解買迴了家,看到了裏頭的內容,都要罵一聲“有辱斯文”。


    衡悟隻知小公子迷上了話本,卻不知話本的內容。


    隻覺得楚筠在付錢的時候,那個收錢的小廝似乎偷看了自己好幾眼,接著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,奇怪極了。


    衡悟將疑惑壓在心裏。


    “誒?這裏還賣這些卷軸呢?”或許是上輩子卷軸保護了自己,楚筠現在對於這些玩意兒都多了些關注,瞧著寶書齋門口放著很多卷軸,便問小廝。


    “是呢小公子,不過這些都是空的,沒得內容,是給那些文人墨客寫字用的。最近棉花不值錢了,這不連帶著卷軸也便宜了,掌櫃的就讓把這些拿到門口來賣,興許買的人多了,還迴個本。”


    寶書齋的小廝瞧著這小公子打扮貴氣、氣質不凡,知道得罪不得,迴答得也實誠。


    況且,這也是什麽不可說的東西,今年棉花收得多了,不值那麽些銀兩,連帶著棉花做的各種紡織品都便宜了。


    現在,不過“十六文”就能買上一個卷軸,這要是以往,哪裏敢想哦!


    楚筠瞧著進出打扮樸素的文人們幾乎人手幾個卷軸,覺得有理。空置的卷軸,大概是與墨衡沒有關係的,也就沒在關注那些東西。


    買到了想看的書,楚筠一本滿足,拉著墨衡在周圍的茶館吃了頓晚飯,就迴去休息了。


    他可著急迴去追大結局呢,不知道那佛子最後有沒有破戒啊!


    衡悟這一個多月來頭一迴與小公子分開睡,晚上實在不放心,來隔壁看人。


    他現在也悟出了些東西,白天的時候,楚筠是個世家小公子做派,但到了晚上,就原形畢露了,若是自己起來打坐了沒讓他抱著,一準兒將被褥弄得亂糟糟的,在床上打架。


    衡悟靜悄悄進門一看,少年趴在床上已經熟睡了,被子果然已經被踢到了腳踝處。衡悟無奈上前給人掖被子。


    瞧見小公子枕頭邊上攤開了一本書,書上還落著一支毛筆,墨水險些要汙了書,衡悟歎了口氣拿起書本,準備將其合上放迴書桌上。


    卻不小心瞧見了話本上的插畫,一個眉目修長的和尚,懷抱著一個長發佳人,兩人對視著。


    衡悟瞳孔微縮,卻沒有挪開視線,就著這一章,細細得看了起來。


    “唔。”床上的少年翻身,再次將被子踢開。


    衡悟從話本中抬起頭來,才發覺此時已經深夜,自己已經不知看多久了。


    話本裏的東西,衡悟已經全記著了。


    將話本重新放好,衡悟起身走到床鋪前,為少年再次將被子掖好,卻沒有立即離開,而是靜靜坐在床邊,低頭就著月光瞧著床上的少年,手指勾起一縷青絲纏繞在手指上,久久沒再動作。


    待到外頭開始亮堂起來了,衡悟才靜靜離開了楚筠的房間。


    他迴到自己的臥房,盤腿坐在床上,卻沒有再念經禮佛,而是看著尚未落下的月亮出神。


    ‘若諸世界,六道眾生,其心不淫,則不隨其生死相續。師父,您說的沒錯,衡悟確實與佛無緣。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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