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日,在海上行了許久的船終於靠岸。


    這幾日陸觀瀾睡得早起得晚,船靠岸這日卻忽然早起了。


    沈定正招唿著夥計往碼頭運送東西,瞧見陸觀瀾已然穿戴齊整過來,不由有些好奇起來,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蕭懷。


    低聲道:“那陸小姐來了。”


    蕭懷目光隻在往船下運送的東西上頭,好似絲毫沒有在意陸觀瀾的到來,可聽見沈定這樣說,蕭懷還是小聲道:“知道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見二人站著頗為嚴肅地看著船下,倒也沒有上前打擾,隻是也走到船沿處,朝著那船下望去。


    也不知,這裏是何處。


    這時候,往日來給陸觀瀾送飯的夥計也抱著一麻袋的東西往船下走,正經過陸觀瀾的身旁。


    隨即便招唿道:“陸姑娘,你怎的在這兒?”


    自打告訴沈定和蕭懷自己叫陸觀瀾之後,船上見了她的人都喊她作“陸姑娘”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迴頭,瞧見那夥計,笑了笑,問:“這是到何處了?”


    夥計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沈定和蕭懷,見二人沒有朝著這邊看來,便小聲對陸觀瀾道:“這是到青陵郡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點點頭,便沒說話了。


    夥計見陸觀瀾不再說話,便也轉頭忙自己的事情去。


    青陵郡。


    當真是離大禹皇都不遠了。


    這時候,招唿完人手的沈定又朝著陸觀瀾看去,隨即扭頭衝蕭懷道:“要不,準她下去走走?”


    蕭懷卻有些不大同意,“我怎麽覺著,她這待遇比我還好?”


    沈定橫了蕭懷一眼,“一個小女子,也沒做錯什麽,被咱們買了來,如今又答應了咱們的事,合該對她好些。”


    蕭懷隨即不再講話。


    見蕭懷不語,沈定便知這家夥是嘴上說說,實則也是答應的。


    便轉頭朝著陸觀瀾走去。


    陸觀瀾本隻是想著在船邊瞧一眼外頭的風景罷了,也沒想自己能下船。


    誰知這會兒就聽身旁傳來沈定的聲音道:“想去逛逛這青陵城嗎?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扭頭,瞧著沈定正站在離自己四五步的距離,一臉笑容地朝自己望著。


    陸觀瀾倒也沒有推辭,也笑著道:“那便多謝沈大統領了。”


    說罷,卻並未朝著船下而去,反倒是扭頭就要迴房。


    沈定有些奇怪了,連忙上前攔住,“你就不想下去透透氣?”


    陸觀瀾抬眼,“我人生地不熟的,去了又如何,總歸沈大統領也會派人跟著,再說了,”陸觀瀾頓了頓,雙手一攤,“我可沒有銀兩去逛那青陵城。”


    沈定頓時恍然。


    原來是這麽迴事啊。


    當即道:“你等著,”說著,就朝著蕭懷又跑了去。


    蕭懷站在不遠處瞧著二人嘀嘀咕咕也不知說些什麽,目光雖還在船下,可那餘光卻是始終注意著二人的動靜。


    這會兒見那沈定又跑了迴來,便冷哼一聲,“怎麽?又改變主·····”


    “拿袋兒錢來,”沈定開門見山。


    蕭懷一句話卡在嗓子眼兒還沒說完,被沈定這麽一說,頓時一噎,才道:“你說什麽?”


    “人一個姑娘家家的,出門在外也不容易,你好歹也是世家出身,又經商,這麽有錢,找你拿點兒錢怎麽來?別磨磨唧唧,快!”沈定說著,便朝蕭懷一伸手。


    蕭懷瞧著沈定一副“今兒不給我就不罷休”的架勢,隻得無奈歎了口氣,從腰間取下錢袋,又從裏頭拿出三兩片金葉子遞給沈定。


    “哎呀摳摳搜搜,”沒等蕭懷伸手遞出,沈定便抬手一把搶過。


    蕭懷頓時瞪大了眼睛,“我摳搜?這一片金葉子夠她買宅子的了,你還說我摳搜?”


    沈定不想理會蕭懷,轉頭看了眼陸觀瀾,見陸觀瀾並未朝此處看來,隨即便是一轉身,手上捏著的金葉子忽然少了一片,被他不動聲色地納入懷中。


    接著,又迴到陸觀瀾身邊,“這些夠你玩樂一兩日了。”


    沈定說著,頗為大方地遞出金葉子。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扭頭,就見沈定手裏正遞給自己兩片金葉子,不由便是一愣。


    “怎麽?嫌少啊,”沈定見陸觀瀾沒有接過,有些奇怪。


    按理說,就算是大家閨秀,也曉得這金葉子有多值錢了。


    這見了金葉子,還能沒什麽反應,如此的淡定,難不成這陸小姐當真就是九天上的仙女,啥事兒都不為所動了?


    陸觀瀾這時候卻一笑,伸手隻取了一片,“不是隻玩樂一兩日嗎,這些就夠了。”


    沈定見狀,倒也沒有多言,又迴頭瞥了眼蕭懷,見蕭懷也沒有朝這邊看來。


    如此甚好,他就悄摸順了兩片金葉子了。


    不遠處的蕭懷實則看在眼裏,隻是目光並未同拿沈定對上。


    心道沈定這廝,又從他這裏搜刮錢財了。


    這不僅搜刮了他的錢財,還拿從他處搜刮來的錢財去做自己的人情。


    當真是——不要臉。


    陸觀瀾收下金葉子,又看向沈定問:“沈大統領就放心我一個人去拿青陵城?”


    沈定也是一笑,“當然,不放心。”


    話說完,也是忽然發起愁來。


    方才隻顧著解美人的愁緒,卻忘了這船上都是一幫子男人,一個女子都沒有,若是放陸觀瀾出去,身邊沒個人跟著自是不叫人放心的。


    可是若叫男人跟著,那便更不放心了。


    他手底下的這幫子蠢貨,雖說平日裏都還挺聽他的話,可這許久沒見過女人,還是如此好看的女人,萬一這起了歹心,做出點兒什麽來,這陸小姐投河自盡該怎麽辦。


    越想越覺著有些不放心,抬眼一看陸觀瀾,見陸觀瀾就這麽靜靜看著自己,似乎就在等著自己做決定。


    這話是他問的,也是他放出去的,又連金葉子都給了,若是此時反悔,那他還真成了個言而無信的蠢貨了。


    隨即便又衝陸觀瀾道:“你且再等等”


    說著,又跑迴了蕭懷處。


    蕭懷眉頭一皺,終於不耐煩了,轉身衝沈定道:“你到底想要如何?”


    沈定這迴臉上終於有了一絲不好意思,“我說,要不你就陪她去這青陵城看看,我這要守著船,不好離開。”


    蕭懷聞言不怒反笑,“我說你是腦子不大好還是頭腦不大靈光,竟還讓她去逛逛青陵城?你若是想陪她你自己陪去,我沒那個閑工夫。”


    沈定瞧著蕭懷如此別扭,也有些奇怪,“早前讓我好生對待的不是你嗎,如今怎的你反倒不樂意了起來。再說了,找她來也是為了你,這個時候你要覺著不妥,那你把她宰了唄。”


    蕭懷尋常就拿沈定沒辦法,對沈定也算是有求必應。


    可不知為何,這兩日見著陸觀瀾,他心裏又覺著異樣。


    這感覺也說不上來有什麽不對的地方。


    見蕭懷不語,沈定道:“你也知道,這海上做咱們這行的不止我這一幫人,我若是不留下,你一人兒留下,萬一碰上什麽事兒,你能解決?”


    蕭懷眉頭緊鎖,垂眸想了半晌,終於抬眼,“行,我去我去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似乎沒有在意這二人在不遠處究竟在說些什麽,隻是手中握著金葉子依舊看著船下。


    原以為離開大成後,自己往後的命運能握在自己手裏,可沒曾想,還是不能。


    這時候,就見蕭懷從旁走來,到了陸觀瀾三兩步的距離處停下,道:“我同你去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扭頭一笑,“多謝蕭公子。”


    蕭懷的眸光閃了閃,心中一頓。


    方才他還想著,為何覺著心中別扭,如今才發現,或許正是如沈定所言,她並沒有錯。


    她什麽都沒做錯,卻要被人綁來買給他們,而接下來要麵對的,卻是不知前路如何的路。


    她越是如此淡然處之,越是如此沉寂,他便越覺著心慌。


    他甚至還希望她害怕一些,膽怯一些。


    這樣,他還覺著自己當真是禽獸不如,當真是違背了自己的初衷。


    可她卻又那樣配合,甚至能猜到不少他們的心思。


    正是這樣,他如今看著她,反倒有些不適應。


    是他選擇的這條路,可不知何時,竟又有些怯然了?


    見蕭懷不語,似若有所思,陸觀瀾也未曾開口,隻是挪開腳步動身就往船下走。


    沈定在不遠處蕭懷方才站著的位置望著二人,心中一笑。


    蕭懷同他說起來也算是過命的兄弟了,他也知道蕭懷心裏一直有個結,更加知道,這蕭家不是什麽簡單的門閥世家。


    既然蕭懷想要擺脫,那便應該先從自己身上開始擺脫。


    而不是,做著這些自己不想做卻不得不為之的事。


    想到此,沈定長歎一口氣,轉身朝著海的那邊走去。


    望著遠處茫茫海麵,沈定忽然想,夜裏該是要起大風了。


    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    夜裏的蕭府很寂靜,宅中不時傳來鳥叫聲。


    蕭家主公愛養鳥,故此宅中鳥類甚多。


    這時,不知是什麽驚擾了廊下鳥籠中的一隻鳥,就聽那鳥嘰嘰喳喳地叫了起來,吵得人甚是心煩。


    書房內,蕭翰池端坐在書案前,聽見鳥叫聲眉頭輕輕皺了一皺。


    一旁陪侍的管家東柏見狀,靜靜地退出門外。


    不多時,那鳥兒的叫聲便停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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