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間裏此刻很是安靜,一眾小丫頭們已經退下,詹興言帶著張三枝又迴了前廳吃茶。


    屋子裏一時間便隻剩下李盡和陸觀瀾二人。


    “快,先把這水喝了,”李盡端著熱水上前。


    陸觀瀾坐在椅子上,抬眼看著李盡正小心翼翼端著熱水過來,那模樣甚是謙卑。


    陸觀瀾不覺一笑,道:“李將軍何時竟也做起這伺候人的活兒來了?”


    李盡嘿嘿一笑。


    看樣子陸觀瀾是不再生他的氣了,便越發湊得近了些,也將熱水忙給遞了上去,“伺候我家娘子這不是應該做的嗎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一時不語,就這麽定定看著李盡,也沒有要接熱水的意思。


    李盡也就這麽睜著眼睛望著陸觀瀾,眼中盡是期盼。


    半晌,陸觀瀾才歎了口氣,道:“我方才不是惱你。”


    “我知道,”李盡又是一笑,接著扯過一把椅子在陸觀瀾身旁坐下,一臉真誠又懇切地看著陸觀瀾,“你身子不適,我早該察覺才是,如今見你如此,又豈能怪你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卻是眉頭一皺,“身子不適?”


    她哪裏有身子不適了。


    李盡點頭,道:“我姑母從前也如你這般過,你也曉得,我家中沒什麽女眷,姑母在宮裏頭,我一個身處在外的大老爺們兒,也不懂許多事,若非從前見識過姑母那般脾氣,自然也不能通曉這女兒間的事。你可玩玩不能誤會,叫你以為我從前事何等人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一聽李盡這番話,這才明白了李盡的意思。


    不由“撲哧”一笑。


    這傻子。


    原來是以為她當真“身子不適”,為著不讓她懷疑自己從前如何如何,還這般上趕著前來解釋。


    想到此,陸觀瀾臉上的神情也多了些溫柔。


    “我也並非你想的那樣身子不適,方才那般對你,是我自己心裏沒有想明白罷了,”陸觀瀾說著,終於抬手接過了李盡手裏的杯盞。


    指尖觸及那杯沿,隻覺有些發燙,不免手一縮,又收了迴去。


    李盡見狀,忙將茶盞挪開,嘴裏也不住吹著氣,一臉愧疚道:“我都給忘了,這才將燒開了的水竟就這樣端給你,你沒燙著吧?”


    說著,便朝著陸觀瀾方才接茶盞那手仔細看去。


    陸觀瀾卻並未迴話,隻是這樣直直看著李盡。


    這傻子既知這水燙,都還這樣端了許久,也不知道他是真傻,還是太不在乎自己了。


    “如今來了大禹,你也該為你自己多打算一二,”陸觀瀾驀地說道。


    聽陸觀瀾沒由來地說起這番話,李盡也有些不解了,扭頭看向陸觀瀾,“這話又是何意?”


    陸觀瀾扭頭看了眼外頭的天,轉頭道:“或許對你來說,前來大禹不過是了卻你那位外祖父的心願,可對於旁人來說,你踏入大禹之境的那一刻起,便是入了這大禹局勢。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,若是能有我幫得上的地方,我會幫你,若有我幫不上的地方,那我也定然不會拖累於你,你不必總為了我顧及不到旁的。”


    李盡眉頭一皺,“你這話究竟是見外還是想同我撇清關係?”


    陸觀瀾沒想李盡會這般理解,當即道:“你也知道,我從前在陸家是何等境地,又是如何處之,如今可比那時要好多了。我才將從陸家嫡女的身份裏頭逃離出來,就如阿娘所想,此生不定要陷入仇恨之中,或可追尋自己心中所想。從前我沒想過,我心中所想究竟是些什麽。如今我想過了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說著,頓了頓,接著道:“我可以作為我自己好好活著,也能同我心中所愛之人好好活著,那便是最好。你——便是我心中所屬。”


    李盡一愣,驀地不說話了。


    “我的心願已然達成,你的呢?我隻是想,你能同我從前那般,也為自己活一次,我既然懂你知你,便不會阻礙於你,你做的任何決定,我都應允支持,你可明白?”


    李盡聽陸觀瀾如此一問,眉頭卻是皺得更深了,“不······不大明白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無奈一笑。


    “往後能明白就好,”陸觀瀾說著,站起身來,“我餓了,想必那詹郡守備好了晚膳,我便沾沾你這個大禹長孫的光,一同用膳吧啊。”


    說著,也沒等李盡有何反應,便離開了屋子。


    出了房門,陸觀瀾看著院子外頭的風光大好。


    她原隻想著自己,想著自己如今有了自由,便不想再被被的身份所羈絆。


    可是李盡呢?


    她前頭或許有些自私,卻從未好好看看,她這個身邊之人為自己所做的一切。


    若說在大成之時李盡所為叫她感動,那麽如今她隻是想著,這個傻子為她做的夠多了,若是有朝一日或是如今有了新的念頭,她便也該如他在大成陪伴在她身邊一般,也同樣陪伴著他。


    他或許現下還未明白她的意思,但若真有一日要他選擇什麽,她也會如他那樣選擇她一樣,站在他身邊,陪他一道。


    初語阿梨和小菊三個丫頭正等候在廊下,見陸觀瀾出來,便紛紛抬頭看去。


    這時候,小菊輕聲問:“瞧小姐這樣子,怕是沒什麽事了吧?”


    阿梨也仔細瞧了瞧自家小姐臉上的神情,還有些擔心,“方才屋子裏沒什麽動靜,想必並未同將軍爭執。”


    初語道:“你倆懂什麽,長孫殿下哪兒敢。”


    詹興言果然如陸觀瀾所料,早已備好了酒宴。


    聽說李盡要帶著自家夫人一道,那臉上更是笑容滿麵。


    “長孫殿下情,長孫夫人請,”詹興言滿臉堆笑地將二人讓進了包房裏頭。


    “這金陽樓可是咱們邵渭城有名的酒樓,這裏的酥皮鴨可是一絕,來長孫殿下快嚐嚐。”


    迎著二人進去坐下後,詹興言便立刻湊在二人之間,忙不迭地給李盡說起這金陽樓如何如何好,這裏的菜色如何如何不錯。


    李盡瞥了一眼一旁的詹興言,眉頭一皺,咳嗽一聲。


    詹興言這才發現自己正站在長孫殿下和這位長孫夫人正當間兒,將二人就這麽阻隔開來。


    詹興言也不是個不懂事的,頓時明白過來,忙退到一旁,也對陸觀瀾笑道:“長孫夫人也快嚐嚐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而不語。


    李盡臉色卻是不大好看,看了眼詹興言,道:“這裏沒你什麽事兒了,你且自便。”


    詹興言道也沒有怨言,忙賠著笑臉頷首道:“那長孫殿下和長孫夫人慢用。”


    說罷,便躬身退了下去。


    到門口時,瞧見三個丫頭還守在門外,便也笑著點頭道:“幸苦三位姑娘了。”


    阿梨本就是個不愛同外人多言的,隻是微微頷首沒有搭話。


    小菊從樓上看下大堂,望著旁人一桌子的好菜,不免有些嘴饞,倒也沒曾注意這詹郡守同她們三人在說些什麽。


    隻有初語對著詹興言也是微微頷首,“勞煩郡守大人。”


    “不勞煩,不勞煩,”詹興言笑著擺擺手,隨即便下了樓。


    “觀瀾,你快嚐嚐,”包房裏,詹興言前腳剛走,李盡便立刻執起筷子給陸觀瀾夾了滿滿一小碗的酥皮鴨。


    陸觀瀾這時候眉頭微蹙,道:“這郡守才將為咱們備好了晚膳,你不留別人一同坐下用膳,把人趕走便罷了,還如此給人臉色,就不怕這人往後在你背後使壞,記你的仇?”


    李盡聞言笑著道:“他不敢,再說了,這頓飯錢到時讓張三枝給他便是,咱們也不白吃他的。娘子覺著可好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秀目瞪了眼李盡,“如今不叫夫人改叫娘子了?”


    李盡嘿嘿一笑,“你不是說不好叫你夫人,那我便叫你娘子好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呀——”陸觀瀾終於是展顏一笑,無奈地搖頭拿起筷子,卻又瞧著碗裏的酥皮鴨有些發愁。


    隨即便抬頭朝著門外道:“你們三個丫頭進來吧。”


    小菊的動作最是快,一旁阿梨剛把門推開,小菊便立刻衝了進去。


    剛到陸觀瀾跟前,便又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妥,就立刻老實往後退了兩步。


    阿梨和初語也一道進來,瞧見二人麵前的滿桌子菜,不禁都有些吃驚。


    這郡守,當真是舍得下血本。


    就聽陸觀瀾道:“如今咱們將軍也是自己人了,如今在外不便,你們今日隨我一同用膳便是,”說著,又扭頭看了眼李盡,“將軍不會不樂意吧?”


    李盡看著這三個丫頭“虎視眈眈”的模樣,頓時啞然。


    在船上的日子觀瀾就被這三個丫頭個守得如“銅牆鐵壁”一般,如今好容易得了二人獨處的機會,卻又叫這三個丫頭進來攪合。


    他那是不樂意?他是不敢不樂意。


    想著,李盡扯著嘴角,掃了一眼麵前的三個丫頭,又扭頭看向陸觀瀾。


    “當然不會。”


    心裏卻想著,找個機會定要把這三個丫頭給支開了,最好讓張三枝趕緊帶著阿梨迴大成,也把小菊帶走。


    初語好歹還顧念著他的長孫身份,倒還想著給他同觀瀾留些空檔。


    可這阿梨和小菊在,便當真是把縫隙都給擠滿了,讓他難得尋著機會同觀瀾獨處。


    李盡越想越氣,嘴角那勉強的笑容也越來越燦爛。


    這時候,小菊扯了扯阿梨的衣角,湊近阿梨耳畔低聲道:“阿梨姐姐,你瞧瞧,將軍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兒嚇人······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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