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著,便見周素素從外頭走了進來,身邊跟著玉兒。


    一進門,便將身上的大氅脫下遞給一旁的玉兒,玉兒接過,便退到一旁站定。


    陳若萱見來人似乎沒太大印象,便眼神古怪地看了周素素半晌,這才迴頭又看向陸觀瀾。


    陸觀瀾方才還臉帶微笑,這會兒神色間又變成了往常的淡漠,“三姨娘怎的來了。”


    陳若萱心中恍然,原來是陸府的姨娘。


    她可是知道,她這位陸伯伯在家中對待姨娘如何,便以為這三姨娘也是來尋陸觀瀾麻煩的,登時便沒了好臉色。


    周素素見陸觀瀾身邊的這位小姐麵色不善地盯著自己,自覺尷尬,便上前行禮道:“妾身今日前來,是有一事要同大小姐說的,既然大小姐院兒裏今日有客,那妾身明日再來便是,隻是見著既然來了,好歹妾身這個做姨娘的,也該來問個安才是。”


    陳若萱見這三姨娘規矩倒還不錯,便點著頭迴頭湊近陸觀瀾耳畔低語:“這個三姨娘看上去不像是欺負你的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不覺一笑。


    何止是不像欺負她的,周素素的那個小女兒在她手上也都是吃過虧的。


    隻是聽周素素所言,似乎真的有什麽事要說,便起身對陳若萱道:“你且吃些點心等著,我去送一送姨娘。”


    陳若萱憨憨傻傻地點頭,“那陸姐姐快去,我就在此等著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著摸了摸陳若萱的頭,便帶著阿梨去送周素素出門。


    出了院兒門,玉兒和阿梨都懂事的遠遠走在二人身後。


    周素素這才開口道:“多謝大小姐相送了,妾身今日來,的確是有一事要事先同大小姐知會一聲兒的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並未看周素素,隻是眼看著周圍鋪了一地的雪,漫不經心道:“三姨娘但說無妨。”


    周素素瞥見陸觀瀾很不上心的模樣,還心道,自己千方百計盯了陸經竹這樣久才得來的消息,當真就不能在陸觀瀾這裏換來一點兒好處?


    見周素素還未開口,陸觀瀾這才扭頭看向周素素,“三姨娘若是不想說,那便改日再敘也是可以的。”


    周素素收迴思緒,連忙道:“妾身不是這個意思,妾身今日其實是想告訴大小姐,二小姐她——”


    說著,周素素頓了頓,臉上似乎很是為難,“這事雖說同妾身無關,妾身也是怕大小姐吃虧,這才想著前來相告。”


    “我不會阻止三妹妹和四妹妹入宮赴宴,這點你放心,至於入宮赴宴能否入得了貴人的眼,了了三姨娘的心願,那就得看二位妹妹自己了,”陸觀瀾見周素素作出一副有所顧慮的模樣,索性直言道。


    這素素這才像是放下心來一般,道:“二小姐近來似乎同外頭什麽人有牽扯,還準備了好些那個什麽······哦對,準備了好些澤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頓時蹙眉。


    澤漆?


    這她前世聽說過,雖說是味藥材,但其根莖之中的汁液可至肌膚腐爛。


    看來——陸經竹是真不打算放過她了。


    周素素見陸觀瀾若有所思,便知自己這消息來得的確是好,當即道:“妾身也知道,之前大小姐毀了容,這草藥妾身已經打聽了,說也能讓人毀容,妾身也是思慮到大小姐從前經曆,才想著提醒大小姐一番。”


    看周素素這樣賣力地邀功,估摸著不給些實際的好處,這周素素也是不罷休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便道:“三姨娘雖在陸府多年,到底從前有宋月梅壓著,想必手頭沒什麽錢,如此,若三妹妹四妹妹往後出嫁,這嫁妝我這個做姐姐的會為其出一份的。”


    一聽這話,周素素頓時心滿意足,當即對著陸觀瀾行禮,“那妾身便在此先行謝過大小姐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勾唇一笑,抬眼處,已到了禾雨軒大門不遠處。


    “三姨娘慢行吧,”陸觀瀾說著,便轉身朝著阿梨點點頭。


    玉兒見二人話已說完,也立馬同陸觀瀾行禮後跟上了周素素。


    周素素站在原地,目送著陸觀瀾漸漸走遠,這才喃喃道:“也不知,這兩頭討生活的日子,還得過上多久。”


    玉兒聞言也是一臉擔憂,“若是叫大小姐知道,咱們也在給二小姐打聽消息,那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周素素臉色頓時一沉,“胡說,她又豈能知曉。”


    饒是陸觀瀾再聰明,還能如同算命先生一般神了不成。


    她就不信,她這樣兩頭撈著好處,陸觀瀾和陸經竹還能互相說破了去。


    況且,這二人又不知她在為著兩頭做事。


    再想想以後,待老爺續弦,那繼室過門後,她當真就隻能望著兩個女兒能入得好門楣,以此保住她在陸家的地位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在迴桃園的路上,仔細想著周素素今日所為。


    陸經竹若真是想讓她真的毀容才準備的這些,該是很小心仔細地藏著才是,又豈會讓周素素那個草包輕易知曉。


    除非——是陸經竹故意為之,甚至是親口告訴了周素素。


    若真是如此,陸經竹大約也是故意讓周素素前來告知於她,可這目地是為何?讓她早些防範,繼而漏出破綻?


    陸經竹也算是了解她一點兒的,也應該明白她不是個輕易就能被嚇到的人。


    如此做,實在不是個聰明的舉動。


    “奴婢覺著,今日三姨娘來得好怪,”阿梨忽然道。


    陸觀瀾迴過神,扭頭看向阿梨,“哦?為何這樣說?”


    阿梨道:“前兩日還見著三姨娘忙著給三小姐四小姐置辦入宮的行頭,哪裏來的空檔去監視二小姐。”


    兩個丫頭離得雖遠,也不過隻是為著不打攪二人談話,二人說的什麽,在這不長的小徑上,還是能聽得一星半點兒的。


    陸觀瀾一笑,是啊,哪裏來的空檔。


    如此說來,當真就是從陸經竹口中所得。


    想到此,陸觀瀾驀地一笑。


    她倒忘了一點,周素素既然是個草包,定然也不會知曉澤漆這種東西,她說自己不知曉,去找人問了,可這澤漆在大成本就不常見,若非宮中禦醫能憑借描述猜出個半分,尋常大夫恐怕根本不知曉此物,要隻是聽一聽,就更不會想到此物,既是如此,那至少得帶上草藥前去。


    且不說周素素如何能從陸經竹手裏拿到這珍貴的東西,就是描述而言,周素素又豈能說得清,亦或是有那銀子請來什麽名醫大夫辨識此藥。


    這樣看來,周素素如今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嗎。


    一麵為陸經竹做事,又將陸經竹的消息拿到她跟前換賞錢。


    就算被她發現,周素素也可以尋個贏家,說當初為了保命,不得不為之,是去做“探子”也好,亦或是說自己被威脅也罷,總歸她好處占盡,也不怕什麽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想到此,諷刺一笑。


    周素素沒變,陸秉言也沒變,這個府裏的人除了自己,好像都沒變。


    一邊想著,一邊走到了桃園門口,卻正巧碰上陸華生。


    陸觀瀾有些意外地看著陸華生,微微頷首,“二哥哥怎會在此?”


    陸華生麵色似乎有些為難,看了眼陸觀瀾身旁的阿梨。


    陸觀瀾瞥了眼阿梨,阿梨便進了院子。


    二人站在院門口,就這麽對視著。


    “二哥哥可是有話要同我說?”最後,還是陸觀瀾先行開口了。


    陸華生如此為難,想必真是遇上什麽事了。


    就聽陸華生眉頭緊鎖,看向陸觀瀾的眼神又有了從前的愧疚,“昨日,經竹來找過我了,問我願不願意幫她,說是想借我之手,送你一件東西,我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眉梢一抬。原來如此。


    陸華生說著,從袖中取出一隻盒子,將盒子打開,裏頭放著的,是一張麵紗。


    麵紗質地輕盈,繡工完美,的確稱得上上好。


    “所以二哥哥是覺著,二妹妹想要與我重修姐妹之情誼,這才厚著臉皮來給我送禮物來了?”陸觀瀾笑著,也沒有拒絕,便將那盒子收下。


    陸華生擰著眉毛點頭,“經竹是說,覺著這些年來對你有所虧欠,可又拉不下臉來給你送東西,便讓我代為轉交。經竹本說不用告訴你此物是她所送,可我覺著,既然經竹已經誠心改過,我也該讓你知曉她的心意才是。”


    看著陸華生一臉天真的模樣,陸觀瀾都快要忍不住笑出來。


    “是嗎,”陸觀瀾看著盒中的麵紗。


    陸經竹的確做得很好,可但凡周素素和陸華生所為她料中了一件,給她準備澤漆的事也不至於能叫她知曉了去。


    陸經竹就是太貪了,同她那生母一樣,總想好事占盡。


    既想得到周素素的幫襯,又想著利用自己親哥哥。


    如此,卻什麽都沒得到。


    隻是這場戲想必還沒完,無非便是等到賞雪宴了。


    她不急,等著便是。


    想著,陸觀瀾朝著陸華生微微一笑,“如此,那便多謝二哥哥好意,也多謝經竹妹妹的心意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說罷,就要轉身進門。


    這時候,陳若萱卻跑了出來,便走出來邊道:“阿梨都迴來了,陸姐姐您這是做什麽呢半晌還不進門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話說到一半,陳若萱便整個人都愣在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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