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今,娘娘可明白奴婢究竟想尋何人了吧?”薑嬤嬤望著賢妃,臉色格外平靜。


    賢妃秀眉緊蹙,卻也隻是抬眼望著薑嬤嬤不語。


    二人就這樣沉默了半晌,半晌後,賢妃才終於開口:“既是尋人,又為何尋到了本宮此處?本宮這裏可沒有什麽大禹的皇長孫。”


    薑嬤嬤聞言一笑,“娘娘說笑了,奴婢也未曾說過長孫殿下就在您這裏。”


    賢妃眸光一沉,“那你又是何意?”


    薑嬤嬤滿是褶子的臉上俱是笑意,“可奴婢早前得了消息,說是長孫殿下就在這大成皇宮內。”


    賢妃一愣,有些不信,“本宮在宮中待了這許多年,卻從未聽說有什麽大禹的長孫,更遑論這宮中除了皇帝和皇子,哪裏還有旁的男人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說到此,賢妃的臉色一變道:“莫非——”


    薑嬤嬤心知賢妃想到了什麽,當即搖頭。


    “奴婢早已打聽過,這宮裏頭的內官,沒有一個相當年歲。就算有,那家中也是有爹有娘的,查得清門路底細。況且,容妃娘娘天姿絕色,雲陽公主國色天香,郡馬也是拿得上台麵的一張臉。奴婢就算再沒見過長孫殿下,若是見著了,也該認出幾分的,”薑嬤嬤說著,歎了口氣。


    賢妃也心中一歎。


    當真是命途多舛。


    “如此說來,宮裏便沒有你要的線索了?”賢妃說著,又道:“本宮竟還不知,你又是何時背著本宮查探了這樣久,知道了這樣多的事。”


    薑嬤嬤一笑,“倒也不是,雖說奴婢猜想這長孫殿下不一定就在宮中,可既然消息如此,便是說明,長孫殿下同這宮裏頭也是有幾分關係的,故此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“故此便想著利用本宮,以本宮身份之便,待在本宮身邊做宮婢,順道查一查這宮裏頭的一切,或是說,幹脆就讓本宮出手?”賢妃冷眸道。


    薑嬤嬤笑而不語,微微頷首。


    賢妃冷哼一聲,“既如此,為何不早早告訴本宮此事,還等到現在?若非本宮不逼問於你,你豈不是到死都不會透露半句?”


    薑嬤嬤無奈道:“倒也並非奴婢不告訴娘娘,隻是,不想娘娘牽扯太多,畢竟——您的齊相家可不簡單。”


    一說到此,賢妃眸光一閃,眼睫也垂了下來。


    齊家——


    是啊,她不知父親究竟什麽立場,可有一點便是能明白,便是齊家也想墨兒成為太子,乃至將來的皇帝。


    楚月沒死,而是幫著她在暗處盯著齊家。


    也是如此,她發現齊家和墨兒牽扯得似乎比她想象中還要多。


    李盡死訊傳來之前,她甚至還從楚月那裏得知,齊家也派了人去跟蹤李盡一行的隊伍。


    雖沒有證據證明齊家對李盡動手了,或是說李盡之死就是齊家所為,可她也總覺著,事情好像同齊家脫不了幹係。


    見賢妃一臉難色,薑嬤嬤又道:“娘娘也無需困擾,總歸齊家是齊家,您是您,楚月那丫頭待在您身邊也沒被虧待,她若是為您做什麽,那也是她自己的選擇。至於旁的什麽,奴婢也隻是想,齊家與您無關,卻到底是有幹係,便不得不防著些,否則,若是齊家從您這裏知道了些什麽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賢妃抬眼,“你放心,齊家不會從本宮這裏知道什麽。”


    薑嬤嬤點頭頷首,“是,娘娘。”


    “那你如今,想讓本宮怎麽做?”


    賢妃的目光深沉,好似做出什麽鄭重決定。


    當初讓楚月換來了薑嬤嬤是為何,她好像已經記不清了。


    或許是想用楚月來為自己盯著齊家,換來一個全然忠心的可用之人,又或許隻是想留楚月一命,不想事情牽扯太大。


    可越是想壓著,事情卻似乎演變得越大。


    既然她已經知道了這樣多,索性就幫一幫吧。


    雲熹宮內,雲嬪此刻卻氣得跺腳。


    雲麗在一旁低頭不語,大氣也不敢喘,生怕一個不對勁,便惹得本就暴怒的雲嬪又開始摔杯子砸碗。


    “賤人!當真是賤人!”雲嬪口中罵罵咧咧,絲毫沒有身為嬪妃該有的樣子。


    好在雲熹宮的宮人們早已習慣,知道皇帝陛下縱容,便每逢雲嬪發怒時,隻退在一旁安靜待著盡量不做錯事便好。


    待皇帝陛下給了什麽恩賞,或是親自來哄一哄,就又好了。


    雲嬪如此若放在心愛的人眼裏,便是撒嬌賣乖的手段,惹人喜歡。


    可放在這群宮人的眼裏,這三步五常地來這麽一遭,倒的確讓人吃不住。


    雲嬪從來便不是個顧及他人的,今日得了通報,說皇帝要來。


    她便高高興興地沐浴好了,又熏上香喝下湯藥,安心等著皇帝過來。


    誰知,方才卻又見皇帝身邊的小內官前來,稟報說皇帝去了錦華宮。


    雖說她從前也常在皇帝去往別處的路上同皇帝相遇,繼而讓皇帝改道來了雲熹宮。


    可她如此盛寵,那都是滿宮皆知的事。


    就連皇後都不敢同她爭寵,這淑嬪如今卻敢如此了。


    莫不是就仗著自己才將有了身子,想以此拴住皇上的心,挑撥了她和皇上二人的關係吧?


    雲嬪越想越惱火,迴頭看著殿內眾宮女。


    “去,把陛下給本宮請迴來,若請不迴來,你們也不用迴來了,”雲嬪冷眼看著眾人。


    從前雲嬪也有發脾氣的時候,也有讓宮女們去請皇帝的時候,可那也都是讓身邊的大宮女雲麗前去,或是叫一兩個宮女便罷。


    今日卻讓眾人都去,這不僅讓眾人傻眼,更是覺著今日的雲嬪怒得越發過份了。


    隻是這雲嬪的吩咐不敢不照做,眾人不敢耽擱,立刻匆匆忙忙相繼離開。


    雲麗在一旁看了一眼,見雲嬪兀自生著氣,未曾注意到自己,便也隨著那群宮人一道出了殿門去。


    走出雲熹宮的大門,結伴的宮女們便忍不住竊聲低語起來。


    “說來也怪,近來娘娘性子越發古怪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何止古怪,簡直到了過份的地步,前日裏分明是她自個兒用膳的時候跌碎了碗,卻把那布菜的喜鵲姐姐給拖出去叫內官打了一頓,如今喜鵲姐姐已被貶去了浣衣局,我當日不在宮內值事便沒見著,可後來聽說,被打得一條腿都動不得了。”


    “確有其事,喜鵲如今還拖著一條腿在浣衣局整日漿洗呢,當真是可憐。”


    “唉,陛下近來不常來雲熹宮,娘娘也越間喜怒無常了,這可怎生了得。”


    “也不知怎的,娘娘越發在意容顏蒼老,脾氣性子比之從前還要古怪非常,實在奇怪得很,要說娘娘盛寵時,也不似這般呐。”


    “誰說不是呢,從前也沒見娘娘多麽顧及美貌,如今卻日日想盡辦法鼓搗起那張臉來,可我瞧著,就算日日喝下湯藥,也未曾見著年輕了幾分,倒越發瞧著老了許多。”


    “就是,這後宮裏的女人,哪裏有不老的,真不知為何總拘結於此。”


    “你們倆小心些說話,莫要叫旁人聽了去,若叫娘娘知曉,恐怕得撕爛你們的嘴!”


    這時候,一個宮女瞥見身後跟來了雲麗,當即小聲提醒。


    雲麗在身後早已聽得清楚。


    這宮廊悠長,四周沒有什麽人,這幾人的話就是想不傳入她耳朵都難。


    隻是這幾人未曾想到,她也會跟來罷了。


    方才其中一個說話的小宮女聞言不經意迴頭,瞧見雲麗在,當即一愣,有些支吾道:“雲······雲麗姐姐。”


    雲麗是雲嬪身邊資曆最老的宮女,一直跟在雲嬪身邊,不僅名字裏頭帶了雲嬪的“雲”字沒有避諱,還頗受雲嬪看中,甚至許多事雲嬪也會同雲麗商量,時常也聽聽雲麗一言。


    所以在這群小宮女眼中,雲麗的存在就如同雲嬪在她們當中放上了一雙眼睛,時時刻刻盯著她們。


    可雲麗此刻神色淡然,似乎並沒有將她們方才在背後嚼舌根的話當一迴事。


    “雲麗姐姐,這兩個小丫頭不懂事,還請您大人大量,莫要······”這時,方才讓兩個宮女住嘴的一個宮女朝著雲麗開口道。


    可雲麗還沒等宮女把話說完,便冷聲道:“你若不說,我便當沒這迴事,可你偏要站出來像是為這兩個丫頭求情,是故意將這兩個丫頭管不住嘴的事拿到我麵前挑明。如此,究竟是你想讓我大人大量呢,還是不想?”


    那宮女臉色一變,當即不說話了,腳下的步子也快了快。


    兩個小宮女也不傻,自然聽明白了雲麗的意思,卻有些不明白,為何雲麗作為雲嬪的人,卻並未幫著雲嬪懲罰她們。


    這時,就見雲麗緊走兩步,到了二人身邊。


    “記住,背後亂嚼舌根的,死後是要下地獄被拔舌頭的。你們且瞧瞧,背後亂說造謠之人,幾個有好下場。”


    雲麗說罷,便越過二人,徑直朝前走去。


    此時剛巧到了禦花園的岔路口。


    可我們也沒胡說啊。小宮女如此想著。


    另一個小宮女卻忽然道:“怪了。”


    “怎麽了?”


    “那方向倒不是去錦華宮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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