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觀瀾眼裏的星辰似在閃爍。


    李盡的心當即化作一汪蜜泉,洶湧澎湃得好似擋也擋不住地就要傾瀉而出。


    想著,李盡輕輕咳嗽一聲,立馬裝出一副正經樣子。


    “當……當真?”李盡道。


    陸觀瀾卻在這時“撲哧”一聲笑了出來,道:“好了,說正事。”


    李盡見陸觀瀾如此,卻忽然像個孩子一般,忙語氣急切道:“不成!這難道還不是正事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無奈地搖頭道:“那李將軍想如何?”


    李盡聞言,頓時欺身上前,一張臉湊近了陸觀瀾眼前。


    “我要你再說一遍,”李盡眸光閃爍,氣息吐在陸觀瀾耳畔。


    陸觀瀾渾身一顫,笑著扭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李盡。


    “我想你了,將軍。”


    李盡這才心滿意足地直起腰,點頭讚許道:“這才乖嘛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搖著頭歎了口氣,接著道:“你就不問問我今日為何而來?”


    李盡迴身坐下,抬眼一笑:“不是說想我了嗎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瞪了李盡一眼,不語。


    李盡曉得陸觀瀾這是沒同他說笑,便立刻收起笑容,又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道:“不知——陸大小姐今日前來尋我,是為何事啊?”


    說罷,又接著道:“其實我原以為,按照約定你來道觀之時,該是給我送棺材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點頭,“今日我的確是要去壽材店取棺木的。”


    李盡沒說話,等著陸觀瀾繼續說下去。


    “可不知為何,今日始終讓我不安,讓我覺著該來確認你的安全才行,”陸觀瀾道。


    李盡聞言先是一愣,隨即又笑了起來,“這麽說,你是擔心我擔心到做不了事,這才尋來的道觀?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不置可否。


    李盡的麵色頓時溫柔,往前靠了靠,又拉起陸觀瀾的手。


    溫暖的掌心將陸觀瀾原本冰涼的小手給包裹住,也讓陸觀瀾的整顆心安定不少。


    “傻丫頭,這世上幾個人奈何得了我?”李盡說著,又伸手在陸觀瀾的頭上輕輕揉了揉。


    陸觀瀾卻皺眉道:“能奈何你的人是不多,可若是人人都衝你而去,那你又能保證全身而退嗎?”


    李盡失語,頓時不說話了。


    的確,他從來隻是想著,哪怕是在戰場之上,他都是所向披靡的。


    可直到見識了這場沒有刀劍的腥風血雨後,他也才意識到,身邊人很可能在他從未覺察中,便離他而去。


    從前是父親,如今又變成了阿公或是他,亦或是他和阿公都不能插手的後宮之中的皇後姑母。


    如此一來,他孑然一身自是沒事,可偏偏他是國公府的嫡孫,是李家唯一的血脈。


    無論如何,若是想要衝他而來的,必定也會牽涉阿公和姑母。


    而陸觀瀾今日所言,正是在告誡他,多為這些人想想,也該多加小心,不要逞能。


    明白了陸觀瀾的心意,李盡心中更是一片暖意。


    忍不住道:“觀瀾,多謝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看著李盡,半晌才歎了口氣,道:“如今看你無恙,你先前同我的謀劃方可順利進行。隻是,今日怕是耽擱了,需等明日。”


    李盡點頭,“我相信你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卻苦笑,“你相信我?我都從未相信過自己。再者,昨夜陸府祠堂大火,想必我父親今日便會迴來,明日我若想動身,也不是那樣容易之事。”


    想到此,陸觀瀾輕輕一歎。


    李盡卻道:“無礙,你若是不方便,我便再想法子便是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卻眉頭微蹙,“你再想法子?想什麽法子?如今拖的時日也不少了,你就真不怕皇帝起疑?”


    李盡不語。


    他當然怕,也自覺拖延的時日夠多了。


    他的死訊無論如何,現下也該傳入了邊地的阿公耳中。


    若是依照阿公的性子,定會上折子給陛下請旨迴京。


    可當時走時,他的意思便是讓阿公不必管京中之事,他定會處置妥當。


    如此,阿公也不會上折子。


    既然不會上折子,那陛下說不定也會懷疑。


    一則,是阿公明知他的死訊,卻無動於衷,是否在背後密謀著什麽,繼而不輕舉妄動;二則,是阿公是否並不知曉他已身故,那這消息又究竟是因何在半途阻斷。


    前者懷疑阿公,後者懷疑背後有人。


    這後者相比起前者而言,自然要對阿公有利一些。


    可也難保陛下這時候想著,是否又之事阿公的計策。


    總之,自打曉得是皇帝和雲嬪聯手汙蔑了父親,致父親於死地後,在他眼裏的皇帝和雲嬪,不過是蛇鼠一窩罷了。


    這些話這些想法他沒有對陸觀瀾說,隻是怕牽連了她。


    更不想她再因自己的事而憂心。


    畢竟,她隻是他捧在心尖的小丫頭。


    眼看著她一路艱辛地過來,他也不想她再吃苦了。


    想著,手掌緊了緊,看著陸觀瀾的眼神也越發堅定,“你放心,我不會有事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當然放不下心,可瞧著李盡的神色,也不忍反駁,便隻是點點頭,道:“你隱藏好自己的行蹤便是,外麵的事有我。”


    李盡一笑,“那便——多謝娘子。”


    此言一出,陸觀瀾登時愣在原地。


    李盡瞧著陸觀瀾如此模樣,覺得有趣,便接著道:“怎的?娘子這是頭一迴聽見這個稱唿,有些不適應?”


    陸觀瀾實在沒想到,李盡這廝如今竟輕薄到了這般地步,當即起身,眉頭緊鎖就要發怒。


    李盡卻也跟著站起身,一把將她摟過,笑道:“你何時也這樣在意外頭的禮數了?”


    陸觀瀾驀地又是一愣,卻不說話。


    “從前知你不喜如此,我便時刻克製,把握分寸。可如今既知你也心悅於我,於我而言,我們之間不過隔了一紙婚書,若是你不在意,那你我心間,便無隔閡。”


    李盡說著,臉上的笑容卻變成了無比認真。


    這番話若是換做旁人來說,定會讓人以為是哪裏來的登徒子,說著的,也不過是調戲良家婦女的話。


    可不知為何,這話在李盡說來,卻真像是一番肺腑之言。


    陸觀瀾的心在此刻也像不受控製般,覺得李盡此話說得有理。


    “待這件事一了,我便帶你去見阿公可好?”李盡緩緩開口,眼神溫和無比。


    陸觀瀾就像被這眼神吸引了進去,再也出不來。


    愣愣半晌,才點頭,“好。”


    李盡一笑,伸手將陸觀瀾輕輕抱進懷裏,像在抱著什麽易碎的瓷器,怕把懷中的小人兒弄壞了一般小心翼翼。


    “娘子真好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抬腳朝著李盡的腳上用力一踩,“我一個還未及笄的小姑娘,又沒成親,將軍此話實在同那登徒浪子沒有分別。”


    李盡被陸觀瀾這一腳著實踩疼了,卻還是忍著疼咬牙嘿嘿一笑,“娘子說得對。”


    又是一腳。


    道觀外的半山上,蒼和靜靜看著後院門。


    身後,言卻的臉色卻不大好,“大成的二皇子當真不守信用。”


    蒼和卻是一笑,“你覺著此事像是成墨不守信用?”


    言卻頷首不語。


    “我倒覺著,是我的這位好兄長瞞過了所有人呢,”蒼和說著,微微一側頭,看向了停在道觀門外的馬車。


    先是騙過了成墨,接著騙過了皇後,再然後——騙過了陸觀瀾。


    關於陸觀瀾的一切,他該知道的也知道得差不多,更曉得他的這位好兄長同陸觀瀾之間的情意是真。


    也是如此,當初瞧見陸觀瀾的反應時,他才覺著李盡多半真如成墨所說死了。


    如今看來,李盡還是比他想象中聰明些,也比他想象中有趣了些。


    當初還以為,這樣便輕而易舉處置了李盡,這點事實在算不得難。


    浪費他跑來大成一趟,本指望能同這位傳聞中的兄長會上一會,卻不想兄長就這樣“香消玉殞”了,倒讓人可惜了大名鼎鼎的戰神。


    可現在李盡既然還好好活著,那是否意味著,他在大成所留之日,也可再久一些?


    也好看看,他的這位兄長,是否真的有本事迴到大禹了。


    這時候,言卻忽然開口,“此事要不要告訴大成二皇子?”


    蒼和看著馬車若有所思,半晌,才道:“不用我們來說,他遲早會知道的。”


    言卻頷首。


    陸秉言得知祠堂著火時,才將把封王禮的章程給草擬了出來。


    如今自己隻是書令,不比從前的尚書之位,眼看著如今事務繁忙抽不開身,就是想迴去看看也實在不好當著還在忙的同僚們離開。


    來報信的是府裏頭的家仆,卻不見趙管家。


    陸秉言這幾日忙得暈頭轉向,一時忘了趙管家請辭迴鄉,便問家仆趙管家在何處。


    家仆便道:“趙管家早就離京了啊老爺。”


    陸秉言這才想起趙管家已走的事。


    可如今家中沒人管事,也不知情況如何,便問:“大小姐呢?”


    家仆道:“大小姐這幾日都在院兒裏休養,也不見出來走動。”


    不見出來走動?


    想到從前陸觀瀾也不是個閑得住的,近來又豈會如此安生。


    再想到陸經竹畢竟還懷著孕關在祠堂,雖說那日氣憤,願想著,不如就讓自己一狠心,親自清理了門戶,如此也好還陸家一個清白。


    可如今想想,畢竟宮裏頭還沒有否認這個孩子,若真是認下這個孩子,那他所為豈不是謀害皇孫?


    想到此,陸秉言也顧不得旁人,忙讓家仆備下馬就要趕迴陸府。


    前兩日還不覺得如何,這兩日受盡了冷眼勞累,便是越發覺著,手裏頭還是得攥住些籌碼。


    陸家若沒了前途,那陸觀瀾自然也派不上什麽用場。


    唯一能指望的,便隻有陸經竹肚子裏的孩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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