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隻是覺著有些蹊蹺,可到底也說不上具體蹊蹺在哪裏。


    既然殿下沒有拒絕,子元也說瞧著還行,那便留在她身邊多看看就是。


    況且,如今的自己也是身不由己,也隻能默默盼著一切都會好起來。


    官長塢這時候將目光移向外頭的二人,卻是一笑。


    這大成二殿下的府上,還真是有意思。


    這沒封王沒被賜府的皇子,偷偷在外置辦了別院,對著外頭還得隱瞞。


    皇帝不是傻子,自然也知道。


    可哪怕是這皇子們一個個兒的不願留在宮中,也依舊遵循著所謂的舊禮,不讓皇子們光明正大在封王前立府。


    都說大成重禮數,可為何在她看來,卻如此道貌岸然。


    外頭的楚玲拉著子元說罷,便又轉頭進屋。


    官長塢也連忙垂眸,又裝作剛抬頭的樣子,看向楚玲。


    楚玲看著官長塢,頓了頓,才道:“既來了這個院子,往後有什麽規矩你也該知道知道,隨我來吧。”


    官長塢微微頷首,連忙跟了出去。


    走過子元身旁時,官長塢微微一笑,麵上一副感激之色。


    子元心下一頓,連忙移開目光。


    陸府祠堂。


    “小姐,宮裏來信了!”


    祠堂門被“吱呀”一聲推開,萍兒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,神色頗為欣喜地對陸經竹道。


    陸經竹本閉著眼,聞言緩緩睜開雙目。


    隨即扭身,“是三殿下的信?”


    萍兒一頓,搖頭,“是······是雲嬪娘娘。”


    陸經竹一愣,當即皺起眉頭,“雲嬪?”


    萍兒點頭,伸手從袖中取出信來,雙手遞給了陸經竹。


    陸經竹接過信,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,反反複複又仔仔細細翻看了一會兒,這才終於滿臉失望地在蒲團上頹然坐倒。


    萍兒在一旁看著,也不敢多說半句。


    半晌,才聽陸經竹開口:“父親近日來可曾過問我一句?”


    萍兒搖頭,道:“老爺他進來都在禮部忙著。”


    陸經竹聞言冷笑一聲。


    這兩日她在祠堂待著,飯食並未虧待於她,可到底她如今懷有身孕,如此久坐也好,久跪也罷,都對孩子不好。


    可陸秉言不聞不問,看樣子,是真的打算放棄她和肚子裏的孩子了。


    可饒是所有人都放棄,她還是不能。


    畢竟,這可是她和三殿下的孩子啊!


    想到此,陸經竹連忙打開手中的信。


    如今能指望的,隻有雲嬪了。


    她知道雲嬪做過些什麽,如今她手上還有雲嬪的把柄,所以雲嬪一定會幫她。


    將信上內容看罷後,陸經竹臉上卻泛起一絲諷刺。


    萍兒連忙輕聲問:“小姐您怎麽了?是不是雲嬪娘娘想法子要接您和皇孫出去?”


    萍兒並未看出陸經竹嘴角的諷意,還以為陸經竹隻是微笑。


    陸經竹聞言眼神驀地一變。


    轉頭看向萍兒,冷聲道:“接我?接皇孫?”


    說著,陸經竹忽然哈哈大笑起來。


    萍兒沒有見過陸經竹這般近乎癲狂地笑過,頓時愣在原地。


    陸經竹笑罷,將手裏的信紙一點一點兒撕成了碎片。


    接著,站起身來,走到祠堂的牌位前,用牌位前的香燭點燃了碎紙。


    看著燃起化作灰燼的紙漸漸飄滿整個屋子,陸經竹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放肆。


    “雲嬪她,這是想對我們母子趕盡殺絕啊!”


    陸經竹笑道。


    萍兒在一旁驚恐地看著,眼看著升騰起的灰燼又落下,差點兒引燃地上的蒲團。


    便連忙跪著挪去將蒲團拿開。


    陸經竹卻一抬腳,踩住了萍兒想要拿開蒲團的手。


    “你知道雲嬪在信中說什麽嗎?”陸經竹的眼神有些可怕,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萍兒。


    萍兒驚惶地搖頭。


    “奴婢······奴婢不知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陸經竹一笑,“她說,若我真心為了殿下,就不該在這個時候成為殿下的阻撓,讓我——自行了斷。”


    萍兒垂眸,眼裏的恐懼更甚。


    雲嬪娘娘怎麽能對如今的小姐說這種話呢。


    陸經竹接著道:“她實在小瞧我了,她以為,我是任人擺布之人?我陸經竹就真的隨她拿捏?”


    萍兒這時候抬頭看著陸經竹,“小姐·····您別氣壞了身子。”


    “氣?”陸經竹又是一笑,“我不氣,”說著,伸手撫摸著肚子。


    “我倒要看看,雲嬪是否當真不打算認下我肚子裏的孩子,若真是不認,那我不介意與她同歸於盡。”


    話落,方才落下的灰燼終於在蒲團上燃起。


    萍兒“哎呀”一聲,連忙起身就要拿茶水撲滅。


    陸經竹卻鬆開腳,一把將萍兒扯了起來,看著燃起的火苗道:“既然不能靠別人救我出去,那就靠自己吧。”


    萍兒看著火勢漸漸變大,忽然有些害怕起來,問陸經竹,“小······小姐······您究竟想做什麽?”


    陸經竹微微一笑,卻並未迴答。


    夜裏初語聽見外頭吵嚷,起身查看,發現不少丫頭往祠堂的方向搬水,便扯過一個丫頭詢問。


    丫頭滿臉慌張道:“祠堂起火了!咱們內院兒離得近,都在井中取水呢!你也快去打些水幫忙吧!”


    說著,趕忙又望著祠堂奔去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這些這兩天兒本來睡得很沉,可不知是因明日要去給李盡“送棺材”的緣故,還是又淺眠了,今夜也不大安穩,也聽見了外頭的喧嘩。


    阿梨在外屋守夜,聽見動靜出了屋子,就見初語正從外頭迴來,便問起何事。


    初語道:“聽說祠堂起火,待我換身衣裳便去瞧瞧。”


    阿梨點點頭,叮囑道:“穿厚些,莫要著了涼。”


    初語點點頭,便迴自己房裏更衣去了。


    這時候阿梨剛迴屋,聽見陸觀瀾在屋內喚了聲“阿梨”,便立刻進裏屋掌燈。


    “外頭怎麽了?”陸觀瀾緩緩坐起身來。


    “還以為這兩日您終於能睡得好些,今兒怎的又醒了,”阿梨說著,上前掛起床幔。


    陸觀瀾看了眼緊閉的窗戶,笑了笑,“許是太悶了。”


    阿梨這才瞧見窗戶關著,連忙轉頭去打開。


    嘴裏還念叨:“小菊這丫頭做事越發不小心了,這夜裏不開些窗戶,屋子裏又這樣多的火盆,豈不是要將您悶死。”


    說著,阿梨卻忽然停下,轉頭看向陸觀瀾,“如此,奴婢便更不離不得小姐身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一時沒反應過來,愣了愣,才想起阿梨所言是何意思。


    她本想著,讓阿梨留在一個安穩地方就好。


    畢竟前世阿梨那麽苦,這一世跟著她也沒有過上一天安穩日子。


    瞧著陸觀瀾燈下晦暗不明的模樣,阿梨又道:“奴婢實在放心不下您,奴婢得日日看著您才行。否則,就是死也不能安心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抬眼,輕笑道:“傻丫頭。”


    說著,又想起外頭的喧鬧聲,便問:“外頭怎的這樣鬧騰。”


    阿梨這才想起方才初語所言,便道:“初語已經去瞧了,說是祠堂那邊兒著火了。”


    “祠堂——”陸觀瀾喃喃。


    陸經竹不是還在祠堂嗎——


    瞧著自家小姐若有所思,阿梨便道:“小姐放心吧,二小姐如今也翻不起什麽浪花來,瞧著那日老爺處置的意思,看來是打算放棄二小姐了,再者,您那日所言,恐怕那公公迴去也是如實稟報,定然如您所想,讓二小姐不能如願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卻皺起眉頭,“好歹也是宋月梅一手教導出來的女兒,也不是什麽蠢笨之人,哪裏會那樣輕易認栽。且看著吧,說不定今夜這火,就能讓陸經竹翻身呢。”


    前世的很多事她都知曉,可由於她重生,由於她改變了許多事,這許多事也在跟著改變。


    於是,更多的事她也無法預料。


    說起來,今生的許多事,好似從一開始就變得不一樣了。


    她隻不過是在今生提早地認識了這些人,提早了解了這些人。


    比起預料到未來之事,她還差得遠了。


    可若要說起來,她的直覺倒準了不少。


    就如今夜之事,她總覺著,不是什麽巧合。


    也總覺著,陸經竹恐怕又在打什麽主意了。


    好在她見招拆招慣了,也不怕陸經竹這一時半會兒的心計。


    隻要,不耽誤她明日之事便好。


    畢竟李盡那裏也再拖不得。


    這夜,陸府祠堂突發大火,陸經竹被救出來的時候,已經昏了過去。


    初語迴到桃園時,瞧見陸觀瀾房裏的燈火亮著,便徑直進了屋子。


    “那祠堂著火了,火勢如今已經小了,你那二妹妹昏過去,被抬迴墨園了,”初語一進屋,瞧見陸觀瀾正坐在床榻上手裏拿著書,先是皺了皺眉頭,隨後便把所見之事同陸觀瀾稟報。


    陸觀瀾原本就在等著初語迴來,也沒睡下,而是靠在床頭看書。


    聽初語這麽一說,她便放下手裏的書,“昏倒了?”


    初語點頭,“瞧著是被抬出去的,也不知真暈還是假暈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眉頭微蹙。


    陸秉言這兩日歇在禮部,想來,明日會因此事迴來。


    如此,她便不能在陸秉言迴來後出府,以免節外生枝。


    陸觀瀾抬眼看了看窗外,天色雖早,可距天亮也沒兩個時辰了,不過是因為冬日天亮得晚些。


    想到此,她便忽然掀開被子起身。


    阿梨和初語皆是一愣。


    “小姐,您這是——”阿梨一臉疑惑道。


    陸觀瀾在妝台前坐下,“現在就出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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