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梨聞言頓時一怔。


    這翠心湖,便是那日小姐同李將軍一道遊湖的地方,小姐這是······


    初語也頓時反應過來,又想到方才陸觀瀾想也沒想便指著要那盞蓮花燈,便忍不住心中一歎。


    再聰明也還是個癡女子啊。


    陸觀瀾見三個丫頭臉色各異,卻是微微一笑,道:“你們都迴去吧,不用跟著我了。”


    阿梨想要開口,卻被初語攔住,搶先朝陸觀瀾頷首道:“您隻管去便是,我們便在此等著您,”說著,又像是想起了什麽,接著道:“在大禹,蓮花燈不是給死人才放的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似乎有些感興趣般,微微抬眉,示意初語解釋。


    初語便道:“是給遠行的心上人。”


    此話一出,陸觀瀾先是怔了怔,隨即臉上驀地綻開一個笑容。


    繼而沒再開口,隻是轉身離去。


    阿梨卻有些抱怨,道:“怎能放任小姐一個人去湖邊啊,若是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初語卻道:“你以為咱們小姐真傻啊?若真的用情至此,想隨那李將軍去,那也得是為那李將軍報仇了才是。”


    阿梨聞言有些詫異,“什麽報仇?”


    初語道:“堂堂大成上將軍,就是百萬將士見了也得怵上一怵的,怎的會說死就死了。如此蹊蹺,小姐又怎會不查個清楚。再說了,在這之前,她不是就進過宮嗎,想來定然她心中已經料定什麽了。”


    阿梨覺著初語此番分析很有道理,當即點頭,“如此說來,小姐今日便不會想不開了?”


    初語道:“敢情你這今日一路拉著小姐出門散心,便是怕她想不開,怎的,是怕在屋子裏趁人不備上吊,這才拉著出門的?”


    聽初語如此打趣,阿梨卻是一撇嘴,“以防萬一。”


    小菊聽著二人的談話,這才從雲裏霧裏的事情裏迴過神,也才意識到,李將軍死了,小姐傷心了,這麽說,今日她是傻愣愣了一整日?


    想到此,小菊立馬伸出一隻手拉住阿梨,“阿梨姐姐,我今日······是不是又做錯什麽了?”


    阿梨迴頭見小菊一臉哭喪,卻是一笑,“沒有,你很好。”


    正因小菊這樣單純的性子,又毫無防備,才叫人覺著真心,也是叫小姐心裏鬆開了幾分。


    否則,她和初語兩個雖體貼小姐心思,可到底小姐為怕她們二人擔憂,便總時時掩飾心緒,反倒是壓抑著。


    她也總是覺得,小姐從來都是這樣,無論好壞都想自己扛。


    也正是如此,才叫人格外心疼。


    “行了,既說了在此等著,咱們還是找處地方待著吧,幹站著也不是辦法,”這時候初語開口,又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茶攤兒。


    夜市本就離翠心湖不遠,陸觀瀾打算慢慢走著去。


    此時另一處麵攤前坐著的人影忽然站起身,扔下一吊錢,便隱入夜色。


    麵攤老板才將一晃眼,就見方才還坐著吃麵的客人不知去了何處,矮桌上的麵湯還冒著熱乎氣兒,桌上隻放著一吊錢。


    客人來的時候穿著鬥篷,麵容隱在鬥篷之下,雖瞧不清容貌,當時卻覺是個聲音極好聽的男子。


    之所以會注意到這男子的聲音,便是覺著那口音聽著不像是大成人。


    一旁老板的媳婦兒見老板愣住發呆,端著剛洗過的碗走了過來問:“怎的了?”


    老板這才迴過神,連忙取了桌上的錢道:“這人出手可真大方。”


    這兩個銅板的一碗素麵,竟也能給這麽多。


    老板媳婦兒見了卻頓時喜笑顏開,直言道這世上還是好人多,但願這好心人平安順遂、心想事成。


    浮梁邊城。


    也不知李國公是年歲真的大了,還是少有地放縱了一番,喝高了之後在營帳之中酣睡了一日到傍晚十分才醒來。


    醒來時,李盡已經帶兵操練巡視了一圈。


    李國公從榻上起身,揉著還在發疼的太陽穴,正巧瞧見孫兒從營帳外頭進來。


    便問:“幾時了?”


    李盡見阿公醒了,便去桌前倒了一杯水給阿公遞上,笑道:“還以為阿公操勞一生,是打算睡死過去呢。”


    聽了李盡的打趣,李國公頓時橫眉,“多年不在身邊,倒叫你小子忘了尊卑大小了?你那宮裏的姑姑就是如此教你的?難不成在那京中你也如此?”


    李國公便說著,便猛灌了兩大口水。


    李盡見阿公似有發怒的意思,連忙搖頭擺手,“非也非也,孫兒可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

    說罷,上前給喝水喝急了嗆了兩口的阿公順氣。


    李國公咳嗽了幾聲,隨即擺手示意李盡停手,道:“我也是昏頭了,竟忘了問你此番前來究竟為何,我瞧著這會兒也是空閑,不如你同我說說?”


    李國公打眼瞧了瞧李盡上下,見李盡一身盔甲,腰間又佩著自己那把劍,便知孫兒已經替自己完成了今日的軍中事物。


    李盡一笑,在挨著李國公在榻上坐下,“好。”


    接著,便把自己如何得知了邊地賊寇的蹊蹺;又是如何前來運送糧草;在運送糧草的途中,又發現了細作;緊接著,又接到了姑姑讓安伯送來的口信,一一同阿公道來。


    李國公聽罷也是眉頭越皺越深,當即問道:“你姑姑既叫你迴去,為何你還是來了?你就不怕京中真的發生什麽?”


    李盡聞言卻是不懷好意地一笑,“若真的發生了什麽,那便好了。”


    李國公一愣,“你小子此話何意?”


    李盡道:“就是不知背後之人真正的身份,又不知對方意欲何為,才行此招。為的便是引蛇出洞。怎麽,阿公您如今老得連這個都不明白了?”


    李國公一聽此話頓時氣極,抬手就要教訓李盡,卻被李盡擋住,接著將李國公抬到一半的手給放了下來。


    正色道:“阿公,我此次前來,一則為此,二則,卻真是為了您。”


    李國公冷哼一聲,像個孩子一半抽迴手,將臉別到一旁,“為了我?你阿公堂堂元帥,你一個將軍能為了我如何?”


    李盡道:“我想接您迴去。”


    李國公眉頭皺著,又迴過頭看向李盡。


    “你可知你究竟在說什麽?”


    李盡點頭,“孫兒知道。”


    “你既知道,那為何還能一心想著讓我迴去,若我走了,這邊地百姓,難道還能跟著我迴京不成?”李國公怒目瞪著李盡。


    李盡深深歎了口氣,道:“我知道阿公會如此說。”


    “那你還提,”李國公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樣,還真有些孩子氣地對李盡一通抱怨。


    李盡道:“所以,我替阿公來守。”


    李國公愣了半晌,繼而遲疑著開口:“你——替我守?”


    李盡點頭,“阿公您已經在此地待了快一生了,也是時候做些自己喜歡的事了。譬如喝酒,譬如同您那些老友下棋,又譬如······迴去看看姑母。”


    李國公再次愣住。


    李盡見阿公如此,微微一笑,接著道:“您已經好久沒有見到舊友了吧,他們定然很想您,姑母她······也很想您。”


    李國公不語,隻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眼前的這個孫兒。


    不知何時,眼前這個孩子,慢慢大了。


    從第一次為他拔刀殺人,再到成長為大成有名的上將軍,如今也成為了一代名將,更是讓敵國無比忌憚。


    這一步一步走到現在,這個孩子卻從沒有一天像別人家的孩子,有過一天舒心日子。


    他終究還是一個不甚合格的阿公。


    李盡看著阿公一臉落寞之色,便柔聲道:“阿公,您記不記得,我同您講的我那位心上人?”


    李國公聞言眉梢一挑,方才還有些鬱結的心緒頓時又打開,當即問:“怎麽?”


    不知為何,提到這個“心上人”時,李盡的臉上盡顯從未有過的溫柔。


    那是不屬於戰場的溫柔,是本不應該出現在這位上將軍臉上的一片柔情。


    “她叫觀瀾,雖說是禮部尚書陸家的女兒,可孫兒卻覺著,她同旁的大家閨秀絲毫不一樣。她有時候會犯傻,叫人覺著傻裏傻氣地可笑。有時候又鬼心眼兒賊多,叫人覺著這丫頭心思難以琢磨。她過得很不好,她心裏也很苦。雖然孫兒也不知道她心裏究竟藏著些什麽事,可不知為何,孫兒卻總是能察覺到她的喜怒哀樂。”


    “我喜歡她,在我心裏,她便是那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。”


    “我珍視她,無論旁人以為如何,無論旁人對她是何心思,想利用她什麽,可在我眼裏,她隻是她,就算她沒有這些身份,就算她當真容貌盡毀,我也願意把她當作珍寶。”


    “比起那些所謂的榮華富貴,我覺著,她更喜歡這裏。”


    “我想帶她來見您,然後同她就留在這裏。忙時她能隨我去軍中,看我整肅將士,閑時我能帶她偷偷溜出關外,去看黃沙萬裏。”


    “待我們成婚,若是她願意,養上兩個孩子,男孩子我便教他習武,女孩子她便教她作畫。”


    “這裏沒有宅門爭鬥,沒有爾虞我詐。我隻是想她能活得輕鬆些。”


    “她這一生,本就不該承受如此之多。”


    “阿公,我想娶她。”


    “真的想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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