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語迴頭看了眼幽深的長巷子,“奴婢先送您迴府再去給小菊尋大夫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卻搖頭,“無礙,你去便是了。這兒離陸府不遠,今夜都去瞧花燈去了,不會有事。”


    初語無奈,隻得點點頭,“那您快些迴去,奴婢這就去尋了大夫,早些帶迴府上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點頭,瞧著初語縱身躍上牆頭,幾步一躥便沒了蹤影。


    這時,忽然聽見李盡的聲音傳來——


    “竟沒想,你身邊這丫頭能有這身手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扭頭一看,便瞧見方才初語消失蹤影的另一方牆頭上,多了一個人影。


    “你怎的來此了?”陸觀瀾心中一動,還是忍不住問道。


    李盡微微一笑,從牆頭躍下,一伸手,解開大氅披在了陸觀瀾身上。


    “瞧著你在臨江樓外頭站了許久,便跟著來瞧瞧你這是又打的什麽主意,”李盡笑著為陸觀瀾係好了大氅,這才垂眸看著陸觀瀾的眼睛。


    此時的陸觀瀾,眼裏沒了先前的冷漠,反倒有了一絲溫潤。


    在李盡看來,陸觀瀾這小小的身子小小的眉眼間,卻始終藏著難以琢磨的心思。


    從前他都是猜測,都是跟隨著她的心思亦步亦趨,如今,倒好似真的在她身旁有了一席之地,能這般大膽又坦誠的詢問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一笑,抬手將一縷鬢發撩到耳後,“卻是沒想,李將軍這愛跟蹤人的毛病,還是沒改。”


    李盡聞言假意不悅,眉頭輕輕一皺道:“陸大小姐這是哪裏話,你且瞧瞧這滿京都,我還跟蹤誰了?”


    陸觀瀾“撲哧”一笑,搖搖頭,“不同將軍扯了,我還得迴府呢。”


    說著,便要邁腳離開。


    李盡卻欺身上前,將陸觀瀾的去路擋住。


    陸觀瀾抬眼看向李盡,“李將軍這又是何意?”


    隻見李盡目光微閃,“你今日可吃了月餅?”


    陸觀瀾被李盡這沒由來的話問得一愣,當即道:“吃是吃了一些,不過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話還未說完,手腕卻被李盡輕輕一握。


    接著,就見李盡衝自己和煦一笑,“走,帶你去賞月。”


    明月當空,圓圓的月亮在沒有烏雲遮罩的夜空裏顯得格外亮堂。


    月光灑下,落了滿院。


    賢妃望著月光下的石凳子上,正坐著兒子,心裏的滋味也不知該如何說。


    “孩兒知道母妃不喜食過甜的月餅,便讓人楚玲做了雲腿酥皮,想來母妃會喜歡,”成墨說著,趕忙為賢妃倒上茶,又將桌上瓷碟裏的月餅拿了一塊遞給賢妃。


    賢妃歎了口氣,並未伸手接過。


    成墨的手僵在一半,臉上卻是溫和的笑容,“孩兒自知不該叨擾母妃,可今日中秋,孩兒也想同母妃團圓。”


    賢妃又怎不知兒子的心意,自己也何嚐不想。可如今這一切,一為著受罰,二為著告誡,都是應得的。


    她不會抱怨,也不曾想過抱怨。


    楚月瞧著自家娘娘不肯接過殿下手中的月餅,忙對成墨道:“二殿下您可是忘了,這裏是寺裏,您說得雲腿,娘娘又豈能吃呀?還是殿下自己用吧。”


    成墨這才想起,他們如今不是在宮裏,便忙頷首給賢妃賠罪。


    賢妃無奈地歎了口氣,端起茶盞,“此番迴去,你便要好生想想,有些人雖是站在你身邊,可那並非屬於你的人,便不要強留。人家願意幫你,那是情份,不是本份。”


    成墨一愣,當即明白賢妃話裏的意思。


    也端起茶盞,“孩兒記住了。”


    李盡帶著陸觀瀾一路騎馬到罨畫池時,陸觀瀾才知,原來這京中也能有如此幽靜而又美不勝收之景。


    李盡側目看著陸觀瀾的神情,不由也跟著一笑。


    他就知道,她會喜歡。


    想著,李盡又拉著陸觀瀾在罨畫池旁的石亭子裏坐下,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。


    “趁熱,嚐嚐,”李盡將油紙包打開,裏頭赫然躺著兩塊軟酥皮的點心,這看上去像是月餅,卻又好似酥餅。


    陸觀瀾有些遲疑地拿過一塊,湊近鼻尖聞了聞,隻聞見一股清新的茉莉香。


    不由挑眉,問:“這是什麽餅?”


    李盡見陸觀瀾眼裏有了一絲詫異,便笑道:“我若是告訴你,你可許給我什麽獎勵?”


    陸觀瀾失笑,“將軍可是李國公的嫡長孫,在國公府乃至皇後娘娘麵前,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,何必還要我一個小女子的獎勵?”


    李盡卻又一副孩子心性,一聽陸觀瀾這話,反倒執拗起來,“若陸大小姐不給,那我也就不說了。咱們且就賭上一賭,看看咱們神通廣大的陸大小姐究竟能不能查到,這餅的來曆‘身份’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實在無奈,便笑著問:“那你且說說,想要何獎勵?”


    陸觀瀾話音剛落,李盡便欺身湊近她耳畔,低語道:“隻要是陸大小姐給的,什麽我都要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隻覺耳根驀地發燙,當即往後一仰。


    未曾注意身後並無所靠,這一仰險些栽倒。


    李盡卻是一伸手,一把攔住了陸觀瀾的腰。


    二人四目相對,寸縷鼻息間,李盡隻定定望著陸觀瀾的眼睛。


    陸觀瀾手裏的月餅也不知何時落了地,雙手也是莫名摟住了李盡脖頸。


    此刻的二人相距甚近,李盡目光下移,看著陸觀瀾的朱唇,心中一動,卻並未有所動作,而是又收迴目光,勾唇一笑道:“若我告訴你,那你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想了想,還是覺著這些話有些不堪入耳。人家陸觀瀾好歹是正經人家的姑娘,他若是如此調戲,豈不是同那浪蕩公子沒兩樣了?


    便硬生生止了話。


    誰知,陸觀瀾一隻手鬆開,一把將麵紗撩開,下巴一抬,二人雙唇就此緊貼。


    李盡腦子轟地一聲,心中一顫,摟住陸觀瀾的手也不禁緊了緊。


    圓月當空,樹影婆娑。


    不知過了多半晌,陸觀瀾才鬆開手,一把將李盡推開。


    李盡還有些愣神,看著陸觀瀾又匆忙將麵紗戴好。


    “李將軍可願說了?”陸觀瀾看著李盡,眼神透著一絲隱隱的怯,也透著一絲暖暖的笑。


    李盡終是迴過神,這才忙點點頭,道:“這······這是我府上嬤嬤親手做的,外頭······外頭可嚐不到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瞧著李盡還有些沒緩過神來,不禁抬袖掩嘴一笑,“怎的堂堂戰神,竟沒想這般害臊。”


    李盡一聽這話,當即正色,“戰神是戰神,你見過哪個戰神對著媳婦兒還這般端著架子啊。”


    這迴換陸觀瀾愣住了。


    方才李盡這傻子,喊她——


    李盡卻好似並未察覺有何不對,接著道:“這茉莉桃花餅,便是我們府上曆年來中秋所吃的月餅。你也嚐嚐,我特意想著給你帶的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愣愣地點頭,再愣愣地又將油紙包裏那剩餘的一塊拿了起來,湊近嘴邊輕輕咬了一口。


    還未咽下,卻見李盡忽然也湊了上來,將她方才咬過的地方也咬下一大口。


    見著陸觀瀾望著自己的眼神古怪,便道:“我可不嫌棄自己媳婦兒吃過的,往後你若是有什麽覺著不大好吃的,或是不想吃的,都扔給我便是。”


    “你若是喜歡吃這個月餅,往後每年我都讓嬤嬤做,你若是不喜歡,那咱們去買你喜歡的。”


    “你若是不高興誰,也大可以告訴我,不用孤身一人。大不了,我把人提來給你出氣。”


    “我隻盼著,從今往後無論有何事,你頭一個想到的人,便是我。”


    “但願人長久,千裏共嬋娟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迴到府上時,初語已經急得半死,恨不能往後也在陸觀瀾身上塗上些尋徑秘藥。


    見著陸觀瀾終於迴來,阿梨也是鬆了口氣,對初語抱怨道:“方才瞧你急得,弄得我也以為小姐如何了呢。”


    初語對著阿梨一撇嘴,上前衝陸觀瀾道:“您可真是,說好了早些迴府,我這大夫都找來了,還不見您迴來,合著您這是逗我玩兒?”


    瞧著初語是真著急上火了,陸觀瀾便笑道:“好初語,別氣了,改名兒你也失蹤一會兒,好叫我也著急著急可行?”


    初語一聽這話忍不住笑了,“您!”


    陸觀瀾見初語氣消了,便迴頭問阿梨,“小菊如何了?大夫如何說?”


    阿梨歎了口氣,“大夫說無甚大礙,隻是得臥床休息兩日。可奴婢給小菊換洗時,瞧見那滿身的傷,真真兒的叫人心疼。”


    說著,阿梨的眼眶有些泛紅。


    陸觀瀾心中也甚是愧疚。她原以為,陸經竹如今也不算個蠢貨,對著小菊至少不會用刑。誰知,陸經竹卻找來個蠢貨丫頭,對小菊下了這樣重的手。


    若當初能想到這點,也不至於等到小菊遭了毒手才將她救出來。


    初語似乎看出了陸觀瀾的愧疚,安慰道:“小菊會明白的,也不會怪你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歎了口氣,“雖說隻是皮肉之苦,可這本也不是她該承受的。”


    到底是因為她罷了。


    想到此,陸觀瀾問初語,“陸經竹可迴來了?”


    初語點頭,“迴來多半會兒了,一迴來便直奔了霓軒閣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點點頭,“那便等等看吧。”


    等等看,陸經竹究竟會不會讓她失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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