嶽嬤嬤見賢妃確是心意已決,隻得無奈頷首行禮,“奴婢這就出去勸勸二殿下,隻是······二殿下的性子怕是奴婢這等人勸不動的。”


    賢妃聞聽此話,忽然從手上取下一串珠子,這珠子晶瑩透徹,一看便隻價值連城。


    可那珠身上頭,卻刻了有六字箴言。


    嶽嬤嬤不解地看著賢妃,便聽賢妃道:“將此物交與二殿下,他自會明白。”


    嶽嬤嬤雖不明白賢妃給二殿下此物有何深意,卻也恭敬地接過,便轉身出了外殿。


    一到宮門,瞧見成墨還直挺挺地跪著,好似此刻就算天崩,他也依舊在此。


    嶽嬤嬤見狀心中又是一歎,這一個不見兒子,讓兒子跪著,一個甘心跪著,死也不走。


    想罷,便上前衝著朝宮門跪著的成墨屈身行禮,“二殿下,賢妃娘娘有一物件兒讓奴婢交於您。”


    說著,將手裏捧著的珠子小心翼翼地呈到成墨眼前。


    成墨見了這串珠子,眸子裏有那麽一絲慌亂一閃而過,就連瞳仁都緊了緊。


    當即便問嶽嬤嬤:“母妃可有旁的話讓嬤嬤帶給我?”


    嶽嬤嬤以為這二殿下定然還得強著,誰知,果真在見了這串珠子後,態度截然不同了。


    嶽嬤嬤忙迴答:“娘娘隻說,奴婢將此物交給殿下即可,殿下自然能明白。”


    成墨看著嶽嬤嬤手中捧著的珠子,半晌,才緩緩伸手接過,隨即站起身來。


    楚玲在一旁見著殿下一臉的若有所思,雖也甚感奇怪,可瞧著賢妃娘娘到底還是記掛殿下,給殿下留了個物件兒做念想,便覺心中頓感欣慰。


    成墨將這串珠子往手心輕輕一攥,先是垂眸,繼而又抬首,看著嶽嬤嬤微微一笑,“煩請嬤嬤替我轉告母妃,就說,兒臣明白。”


    嶽嬤嬤雖驚異於這二殿下的態度居轉變如此之快,可瞧著賢妃交待的事情辦妥,便也忙行禮道:“二殿下哪裏話,折煞奴婢了。”


    成墨說罷,便扭頭就走。


    楚玲見著自家殿下走了,忙也跟著起身,朝著嶽嬤嬤施了一禮,隨之緊跟成墨其後,匆匆離去。


    嶽嬤嬤見送走了二殿下,這才迴了殿中複命。


    賢妃卻依舊淡然,隻是對著嶽嬤嬤道:“那便有勞嶽嬤嬤相送了。”


    嶽嬤嬤見著賢妃對此好似絲毫不曾留戀,更是巴不得趕緊離宮,不免有些疑惑。


    旁的妃嬪,再如何,隻要是讓其離宮前去皇寺,那都是哭喊求饒地一個比一個厲害。


    可賢妃昨日在宮中被皇後娘娘罰,卻好似絲毫不懼,就為了受罰而來。


    昨夜更是早早便派人來同皇後娘娘稟告,說是今日一早便走。皇後娘娘不放心,這才叫她親自前來送一送。


    她來時本還擔心,若是離了宮賢妃娘娘住不習慣該如何,可瞧今日賢妃娘娘這模樣,怕是在多的苦,都能咽下了。


    於是,賢妃便隻帶了楚月,還有些貼身的衣裳物件兒,便出發了。


    帶的,也都是極簡陋的玩意兒,沒有一件看起來像是宮中之物。


    雲嬪本一大早想去瞧個熱鬧,聽聞二殿下正在朱華宮大門口跪著,不免有些發笑。


    平日裏瞧著母慈子孝的這對母子,如今怎的卻似還生起嫌隙來了。


    雲麗道:“聽說,賢妃娘娘隻帶了貼身的大宮女楚月出宮,身上也並無帶什麽貴重的首飾細軟。”


    雲嬪聞言眉梢微微一挑,“皇上可有前去?”


    雲麗搖頭,“陛下今兒早從錦華宮出來直奔了大殿上朝,哪裏有空去瞧賢妃。”


    雲嬪笑了笑,“那可就奇了怪了,這平日裏也未受什麽苛待,宮裏頭好東西好玩意兒自然也是少不了,何況,還有那麽個討喜的兒子,自己背後又有齊家做靠山。這麽個身份,該是比咱們高貴不少才是。怎的如今還在旁人麵前裝得如此寒酸?莫不是······想叫人覺著她可憐?”


    雲麗聽雲嬪這樣說,忙附和,“想來娘娘說得沒錯,這賢妃娘娘曆來以賢良溫淑自居,若真如表麵上這般溫良,又何至於讓皇後給罰去了皇寺。”


    雲嬪聽了這話似乎很高興,笑著道:“罷了,現下這賢妃還不足以叫本宮頭疼。”


    雲麗聞言小心翼翼地問:“娘娘頭疼的,可是那齡嬋姑娘?”


    雲嬪不置可否,隻是抬首揉著太陽穴,頗有些煩躁。


    雲麗見狀,忙道:“聽說,近來陛下就要給齡嬋姑娘封個位份。”


    雲嬪點點頭,“可有聽說,皇上會給她晉什麽位?”


    雲麗搖頭,“這奴婢並未聽得什麽消息,可娘娘放心,總歸不能是妃位,更不能越過了娘娘去。”


    雲嬪卻不知為何,覺得心中有些難安,眉頭一蹙道:“但願。”


    陸府內,一大早便是吵吵嚷嚷。就連僻靜的桃園外頭也都傳來了喧鬧聲。


    陸觀瀾剛起身,還沒聽見院子外頭的聲響,便見初語從外頭進來,正一臉的怒意。


    “這是怎的了?誰妨礙你早晨練劍不成?”陸觀瀾笑吟吟看著初語問。


    初語迴頭瞥了一眼外頭,道:“沒什麽,奴婢同外頭院子裏的人發生了些口角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有些詫異,“口角?”


    初語這性子可不是輕易能同人起爭執之人,從前玲香和宋月梅欺辱於她,她也隻是默默忍耐,直到宋月梅被她關進了母親院子給禁了足,初語才動手殺了玲香。


    這等心狠手辣又果斷隱忍之人,豈會同人發生口角?


    正奇怪,就見阿梨也從外頭進來。


    瞧見陸觀瀾醒了,又見初語在一旁,便上前同陸觀瀾解釋:“說來也是因小菊那丫頭。今兒二小姐請了戲班子來府裏唱戲,聽說那來的還是京中的名角兒。府裏頭的丫頭們都想去瞧瞧,小菊見著人多,便也湊上前去問何事。誰知,有個丫頭便揶揄了小菊兩句,說瞧著大小姐您這般有錢,卻也沒給府裏請過什麽戲班子來,更從未給大夥兒發過月餅,如此看來,比不得二小姐待下人好。小菊氣不過,便要與人打起來,正巧初語碰上了,便上前想拉開二人,誰知那丫頭不知怎的摔在來地上,便非得賴著說是初語給推的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聽罷,點點頭,抬眼看向初語,“我相信你。”


    初語一愣,“小姐您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“你這樣的人,若真是對那丫頭不滿,又豈會心慈手軟隻是推她這樣簡單。”


    此話一出,阿梨忍不住一笑,卻見初語朝著自己瞪了一眼,當即又正色道:“可小菊這丫頭這會兒被人帶去老爺麵前了,那丫頭說是要找老爺評評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失笑。


    “既說是初語推的人,為何要尋小菊去?”想到此,陸觀瀾一挑眉,“你當真覺著,那些人將小菊帶去的,是我那父親身邊?”


    阿梨不解,“奴婢不大明白。”


    初語卻似反應過來,連忙轉身跑出了院子。


    阿梨見此,更為疑惑不解。


    方聽陸觀瀾道:“我父親何時管過府裏院兒裏這些閑事?不過是有心人挑釁,借由此事好脅了我那貼身的傻小菊去,要麽,以此要挾於我,要麽,便是想從這傻丫頭口中知道些什麽。”


    阿梨聞聽此話這才恍然。


    隨即道:“小菊雖單純了些,倒也算不得蠢人,平日裏看著傻裏傻氣,對小姐卻是衷心,小姐放心,小菊定不會說什麽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了笑。那是自然。


    隻不過,她怕的是,前者。


    若真的想以小菊的命來要脅於她,她是否真的能為了一個丫鬟,放棄一些東西呢。


    她自覺並非在世菩薩,也沒那般的好心腸。可若真是如此,她便袖手旁觀,她又覺著心中莫名別扭。


    阿梨不知自家小姐在想什麽,隻瞧著陸觀瀾若有所思,便以為今日中秋,許是思念大夫人了。


    便道:“奴婢已經去祠堂給大夫人牌位前擺了月餅,想來,今日大夫人在天宮上頭也能同小姐一道吃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迴過神來,神色間卻依舊有些發愣。


    看著阿梨衝自己笑,她忽然想起小菊那傻丫頭在她麵前的模樣,從一開始便陪在自己身邊的這兩個丫頭,對著自己好似日日都在笑。


    有什麽可樂的呢?


    跟著她小心翼翼心驚膽戰地活著?


    可為何她瞧著阿梨和小菊臉上,從來都是知足,從來都是喜悅。


    為何?


    想到此處,她忽覺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給擊了一下。腦子也頓時清明許多。


    方才她居然會想著,若小菊被陸經竹拿來要脅於她,她便得考慮一番,究竟是否為了小菊而放棄一些東西。


    可這會兒她才反應過來,她方才如此想法,竟與惡毒之人無甚兩樣。


    曾經這兩個丫頭把自己當作她們的光,整日圍著自己,隻盼望自己能平安度日。


    如今她好過了,怎能把這兩個傻丫頭棄之不顧?


    她實在······


    陸觀瀾猛地站起身,衝阿梨道:“走。”


    阿梨一愣,問:“小姐可是要去祠堂看看大夫人?”


    “去墨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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