賢妃聞言心下一沉,眉頭也跟著皺了起來。


    成墨口中所言的心儀之人,她又怎會猜不到是誰。


    “墨兒,母妃之前所言,你可忘記?”賢妃麵露憂容。


    成墨卻驀地站起身,神色一正,便跪下了。


    “孩兒記得。可孩兒一生從未求過什麽,這一迴,卻隻是想求得一人心,”成墨低著眉,眼神裏卻是無比的認真。


    賢妃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,過了好半晌,才輕歎一聲,道:“那你可知道,她那樣的女子,不是你能左右的。”


    成墨抬首,“孩兒知道。”


    “那你還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“可孩兒喜歡。”


    成墨此言,卻叫賢妃陡然愣住。


    喜歡?


    賢妃無奈地笑了笑。


    喜歡又能如何,她當年不也是喜歡,可最後,不也還是成了這偌大後宮中的一人。


    她孤寂一生,囚於這深宮牢籠,可她不想,劉芸安的女兒也同她一樣。


    饒是如今得了成墨的喜歡,可若有朝一日成墨真的身居高位,那時整個後宮之中,又怎會隻有她陸觀瀾一人。


    她記著,劉芸安曾同她說,唯願小女一世一雙人,平安度此生。


    若陸觀瀾真的嫁給墨兒,往後便不可能一世一雙人,更不可能平安度此生。


    可看著跪在跟前的兒子,賢妃也是無奈。


    半晌,賢妃終於開口,“若她願意,母妃也無話可說,可若是她不願,母妃希望,你不要強求於她。”


    成墨似是得了大赦一般,眸中的光閃了閃,立時頷首,“孩兒謝母妃成全!”


    說罷,成墨站起身,笑著道:“孩兒還有要務處理,不便久留,這便退下,不打攪母妃用膳了。”


    說著,朝賢妃行了一禮,便轉身離開。


    賢妃看著兒子的背影,幽幽歎了口氣。


    沒曾想,她生的兒子,也是個癡兒。


    西蕘的合縱之邀被大成婉拒,消息不知怎的放去了大禹。


    大禹皇帝極為惱怒,當即下令起兵西蕘。


    大成皇帝聞此消息,也是心下一驚,迴首朝堂之上,不免大讚二皇子成墨高瞻遠矚,幸得提議不入合縱之約,才保得大成邊疆百姓安寧。


    得了讚賞的成墨,更是被朝臣愈加擁戴。


    成墨卻依舊雲淡風輕,隻對著皇帝頷首:“父皇,兒臣有一事,想下朝之後秉明。”


    皇帝看了眼自己這二兒子,又掃了眼大兒子成昊,隨即一挑眉,點頭,“稍會兒隨朕來勤政殿。”


    他這大兒子曆來與二兒子不和,今日倒是沒什麽舉動,這倒叫他有些意外了。


    下朝後,成墨便徑直跟著皇帝離了大殿,往著勤政殿而去。


    成野從大殿出來,看著已經走遠的皇帝和成墨,眼中卻是一片陰霾。


    這時,成昊也剛從大殿裏出來,瞧著成野正望著遠處,便也循著目光看去。


    曉得成野在看什麽後,成昊卻是一笑,“咱們這位二殿下,如今可是越發出息了。”


    成野聞聲扭頭,瞧成昊正一臉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,便笑了笑,“這些話,大哥在弟弟麵前說說也就罷了,切莫叫父皇聽見。”


    成昊冷哼一聲,“你以為,我當真不知道你的心思?”


    成野麵色一怔,眉頭也忍不住皺起,“大哥此話何意?”


    成昊嘴角勾起一抹諷刺,“母妃同我說了,皇後的仲夏宴上,你可是對著那陸家二小姐尤其上心,可奈何,那陸秉言對你什麽態度你也瞧見了,想來,不會把女兒嫁給你,反倒想許配給成墨,我心知,你對成墨也是不滿,今日瞧著父皇對他大加讚賞,你怕是更加擔心,同陸家那二小姐的婚事無望吧?”


    成野心下卻是一鬆,抬眸看著成昊,麵上露出憂色,“大哥知我心意,我自知才疏學淺,同大哥和二哥都不能比,卻是不想,如今連著心愛之人也要拱手相讓。”


    成昊卻是哈哈一笑,“此事你不必擔憂,自有大哥為你做主。”


    成野的眸光動了動。


    心道,蠢材。


    勤政殿內,皇帝甫一坐下,就見成墨忽然跪了下來。


    皇帝也是一愣,皺眉問:“你這是做什麽?”


    成墨低眉頷首,“還請父皇饒恕兒臣的欺君之罪。”


    皇帝聞言一驚,擺手遣退殿中宮人。


    這才道:“欺君之罪何來?”


    成墨沒有抬頭,隻是道:“婉拒合縱之邀的提議,並非是兒臣想出。”


    皇帝麵露疑惑,道:“不是你,那又是誰?是你門下謀士?你今日可是來為其討賞的?”


    成墨這時抬首看向皇帝,“卻是為討一恩賞,卻並非為著謀士。而是——”說著,成墨頓了頓,見皇帝臉色並無不悅,便繼續道:“陸家嫡長女,陸觀瀾。”


    “陸觀瀾?”皇帝聞言喃喃。


    這才想起,這個陸觀瀾他是見過的,那日就在雲熹宮內,這小丫頭臨危不懼,倒的確讓他刮目相看。


    隻是,聽聞這丫頭容貌盡毀,那日所見,也是紗巾掩麵,見不得人。


    想到此,皇帝眼光冷了幾分,道:“陸觀瀾朕倒是記得,這丫頭心智尚佳,但那容貌嘛······粗鄙,實在入不得眼。”


    成墨卻道:“父皇,陸觀瀾她並非您心中所想,她滿腹才學,才智過人,能提點兒臣一二。若非如此,兒臣又怎能有此提議。說起來,救了邊疆百姓的,不是兒臣,是陸觀瀾。”


    皇帝當即不悅,“你說那陸觀瀾為你提點了一二,才叫你想出了此提議,可她為何不去提點她父親?朕記著,那日議政殿上,昊兒可是當著眾臣子的麵問了陸秉言此事,陸秉言那時可什麽都沒答出來。”


    成墨一頓。


    的確,若非知曉陸觀瀾家中遭遇和境況,又怎能理解陸觀瀾為何要來找他,而不是將此事告訴自己父親,好叫一家人都得了封賞,叫自己父親由此擢升呢。


    隻是,這畢竟是陸觀瀾的家中之事,既不足為外人道,他也不好在父皇麵前闡明。


    便道:“因為,兒臣心悅於她。”


    皇帝聞言錯愕,隨即怒斥:“胡鬧!”


    “那陸觀瀾如此容貌,怎能入做天家兒媳!你怎會生了如此念想!”


    成墨卻不卑不懼,叩首道:“還請父皇成全。”


    “你!”皇帝被眼前這二兒子氣得夠嗆。


    “你可知,你究竟是什麽身份!”皇帝緩了半晌的氣,這才又開口。


    成墨目光從容,神色也是無比的淡定,“父皇的兒臣,母妃的孩兒。”


    “你還是當今的二殿下!你朕最看重的兒子!”皇帝好容易緩下去的怒氣又湧了上來。


    成墨卻是一笑,“那又如何?”


    皇帝眉頭緊鎖,氣血湧上心頭,又壓了下去,“你將來的嫡妻,便是未來的皇後,一國之後,怎能無鹽!”


    成墨麵上笑意更甚,“難道,父皇寵愛雲嬪娘娘無度,便是為了雲嬪娘娘的容顏?”


    皇帝聞言先是一愣,隨即大怒,立刻站起身來,就要發作。


    這時候,卻忽聽得門外內官通報:“太後駕到!”


    成墨和皇帝俱是一愣。


    這太後,怎麽這時候來勤政殿了?


    皇帝見太後來了,立刻又將心中火氣給壓了迴去,神情稍緩,垂眼看著還跪著的成墨,“起來吧,別叫你皇祖母看了心疼。”


    成墨聞言起身。


    這時,就見著太後正被宮女攙扶著進來。


    瞧見成墨也在,太後便是一笑,“你父子倆這是剛下朝吧。”


    皇帝笑著上前攙扶在太後另一旁,道:“母後來得正巧,兒臣的確方才下朝。”


    太後麵色慈祥,在椅子上坐下。


    “墨兒,你母妃近來時常思念於你,你也該多去朱華宮看看她才是,”太後睨了一眼成墨緩緩道。


    成墨頷首,“是,皇祖母,孫兒知道了。”


    這時,就聽皇帝道:“卻是不知,母後今日怎的來了,若是有什麽事,讓人來支會一聲兒臣便是,也不必勞煩母後走一趟。”


    太後一笑,“無妨,無妨。哀家也該多出來走動走動才是,隻是恰巧路過,便想著,來看看皇帝罷了。”


    皇帝笑著頷首,“兒臣不孝,勞母後掛念,今後兒臣定然多去陪母後說說話。”


    皇帝以為,太後今日前來,隻是責問自己近來不常去請安。


    卻見太後又是輕輕一笑,搖頭道:“你素來政務繁忙,哀家不怪你,隻是今日哀家前來,是有一事想問問。”


    皇帝聞言一愣。


    不是興師問罪,而是尋他問話來了?


    這時,太後目光掃向一旁的成墨,微微咳嗽一聲。


    成墨當即明白過來,便屈身行禮,“皇祖母既同父皇有事相商,那孫兒便退下了。”


    皇帝方才因著成墨說什麽喜歡陸觀瀾,正值發怒,這會兒見著成墨要走,自然也不想阻攔。


    便點點頭,“迴去陪陪你母妃。”


    “兒臣知道了,”成墨頷首,隨即退下。


    見成墨一走,太後這才笑吟吟看向皇帝,“不知,皇帝可曉得陸秉言長女陸觀瀾?”


    皇帝頓時頭又疼了起來。


    怎的又是這陸觀瀾?


    便聽太後接著道:“哀家之前見過這丫頭,覺著倒是聰慧過人,哀家甚是喜歡,不知,皇帝以為這陸家長女陸觀瀾如何?”


    皇帝聽得是汗都下來了。


    這太後都說喜歡,他還敢將方才在成墨麵前那番話再說一遍?


    便隻得笑道:“確是聰慧過人。”


    太後聞言一笑,“那皇帝以為,把這孩子許配給李將軍如何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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