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若萱見有人來了,便立時正色。


    陸觀瀾也收起笑來,頷首道:“是,不知公公是哪家貴人宮內的,尋民女又為何事?”


    那內官微微一笑,道:“奴才是雲嬪娘娘宮裏的,奉雲嬪娘娘之命,特來請陸大小姐前去敘話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眉頭一皺。


    雲嬪?敘話?她同雲嬪又能有何話可敘。


    隨即便道:“今日民女是赴皇後娘娘的宴,若是雲嬪娘娘有話要說,宮宴之上,民女自當相陪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這意思便是,有什麽話不能在宮宴上說,還非得這個時候將人叫去。


    那內官驀地冷了臉,抬眼看向陸觀瀾,“雲嬪娘娘想著陸大小姐會如此說,便讓奴才告訴大小姐,大小姐若有什麽想知道的,自去問娘娘便是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一怔。


    隨即扭頭看了眼陳若萱。


    陳若萱不明就裏,見陸觀瀾瞧著自己,便轉頭衝那內官道:“公公,我同陸姐姐是一道的,要不我也一起去陪陪娘娘吧。”


    內官神色有些為難,剛想開口。


    卻聽陸觀瀾道:“娘娘既是想找人敘話相陪,這多一個少一個的,不妨事吧?”


    內官有些遲疑,“這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“公公,帶路吧,”陸觀瀾沒等那內官再說什麽,便拉著陳若萱徑直往宮內而去。


    內官愣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,無奈,隻得由了陸觀瀾去。


    陸經竹在後頭的馬車下來,起先隻見陸觀瀾同那陳家大小姐寒暄,這會兒卻見宮裏出來位公公,直奔著陸觀瀾跟前就去了。


    這眼見著也沒說兩句,陸觀瀾就被那公公領走了。


    這倒叫她有些疑惑了,忍不住喃喃:“她這是要去哪兒?”


    一旁陸蓮青聽見了,抬眼朝陸觀瀾的方向望去,又默默瞥了陸經竹一眼,隨即低下頭去。


    從崇華門一路走到雲熹宮,陸觀瀾卻沒了前世來此時的心境。


    前世她一心隻想著討好自己這位婆母,也從未計較她這位婆母對她的輕慢。


    那時她甚至還覺著,興許是自己身份低微,實在配不上成野,這才受了雲嬪的冷眼。


    如今倒覺著,人之秉性便是如此,雲嬪本就是這等人,同身份不身份的無關。


    若是換做品性高潔之人,也斷不會因身份品級而識人貴賤。


    到了雲熹宮門口,便見早已候著一位宮女。


    那宮女見著內官領了陸觀瀾來,身邊卻又跟著位小姐,不覺眉頭一皺。


    可到底沒說什麽,隻是衝著陸觀瀾微微頷首,道:“陸大小姐隨奴婢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了笑,扭頭朝陳若萱微一點頭。


    陳若萱會意,便讓陸觀瀾走在前頭,自己則跟在陸觀瀾三五步的後頭。


    宮女領著陸觀瀾一路進了殿內,便請陸觀瀾先坐下,說是雲嬪娘娘還在料理她親手種的花草,等會兒便來。


    陸觀瀾也隻是一笑,頷首道:“無礙,雲嬪娘娘慢慢來便是。”


    那宮女微一欠身,隨即轉身退下。


    陳若萱在陸觀瀾身旁坐下,四處打量了一番,小聲道:“都說陛下甚是寵愛這雲嬪娘娘,如今見著這雲熹宮,真可謂名不虛傳。陸姐姐你瞧見沒,那塊屏風,可是實打實的整麵蜀錦。用蜀錦來做屏風,也太過奢華了些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一邊聽著陳若萱絮絮叨叨,一邊注意著殿內情形。


    不知為何,從方才進殿後,除去那引路的宮女,這殿中便無一人。


    照理說,雲嬪這樣的性子,巴不得身邊一萬個人伺候,又怎會忽然將宮中之人裁減。


    她總覺著,這其間有什麽蹊蹺等著她。


    等了好半晌,等得陳若萱在一旁都有些犯困,也沒再在陸觀瀾耳旁喋喋不休。


    陸觀瀾眼見著時辰不早,若是雲嬪叫她來,隻是為了同前世一樣,叫她來此等上半日,倒也沒什麽,況且前世是站著跪著,這一世還是坐著等。


    若是雲嬪再不露麵,大不了她走了便是。


    到時便說是同皇後約好了,雲嬪這邊自然不好說什麽,也不敢爭辯說她不敬。


    畢竟將官眷叫來殿中圈禁一般的等著,傳出去可不好聽。


    正在這時,卻忽見殿外走來一人,竟是梁嬤嬤。


    梁嬤嬤一見陸觀瀾在此,也是沒想到,神色間有些錯愕。


    這時,先前引路的那個宮女又從殿外進來,見了梁嬤嬤便笑道:“梁嬤嬤今兒怎的來了,皇後娘娘那邊可是缺不得人伺候的。”


    梁嬤嬤笑了笑,將手中的食盒遞上,“皇後娘娘讓我拿些西域進貢的葡萄來,說是雲嬪娘娘愛吃,還讓奴婢問問,雲嬪娘娘何時過去,今兒可挑了雲嬪娘娘愛看的戲文。”


    那宮女一臉笑容地接過,頷首道:“雲嬪娘娘這會兒子還在忙著呢,嬤嬤且先迴去給皇後娘娘複命,奴婢這就去催催。”


    梁嬤嬤點點頭,便轉身欲走。


    隨即又像是想起什麽,忍不住看向陸觀瀾,行禮道:“卻是不知,陸大小姐怎的在此?”


    沒等陸觀瀾開口,就聽那宮女道:“梁嬤嬤您可真是愛管閑事,咱們娘娘聽說陸大小姐頗得皇後娘娘的喜歡,這不,也想瞧瞧究竟是什麽樣的可人兒,才能得皇後娘娘如此厚愛,便給請來了。”


    梁嬤嬤狐疑地看了眼陸觀瀾,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麽,再望了一眼陸觀瀾便走了。


    梁嬤嬤一走,那宮女便將食盒放在殿中,也轉身走了。


    一見殿中又隻剩下二人,陳若萱隻覺無趣得很,便看向那食盒道:“宮裏就是好啊,隨隨便便就能吃上葡萄。我還想著,今日早些去席麵上,若是有那宮裏才能吃上的好東西,便多吃些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看著陳若萱宛如孩童一般的天真模樣,不由笑著搖頭,“這樣說來,若是將來陳大小姐嫁人了,夫君豈不是得日日往那西域去?”


    陳若萱一時未能反應過來,疑惑不解地迴頭,看向陸觀瀾,道:“他為何就要日日往那西域去了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眉梢間盡是戲謔,“這不為了咱們陳大小姐好日日吃葡萄嘛。”


    話音剛落,就聽內殿處傳來一聲琳琅笑聲。


    接著,便聽雲嬪道:“早前聽聞陸家大小姐聰慧過人,口齒伶俐,果然百聞不如一見。今兒本宮瞧了,也覺甚是喜歡。”


    一見雲嬪來了,陳若萱也顧不上嗔怪陸觀瀾又拿自己打趣,便忙跟著陸觀瀾起身行禮。


    雲嬪款款而來,行至陸觀瀾跟前時停下,語氣裏盡是和藹可親,“抬起頭來,讓本宮瞧瞧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緩緩抬頭,看似平淡得毫無生氣的眸子裏,卻像是忽然鍍上一層華光。


    雲嬪一愣,立馬又迴過神,轉頭坐下道:“無需多禮,都坐下吧。”


    “聽說,陸大小姐師從畫仙鶴安樂,畫技了得?”雲嬪端過一旁宮女遞過來的茶盞,邊吹著茶裏的熱氣,便笑著看向陸觀瀾。


    陸觀瀾微微頷首,道:“雲嬪娘娘過譽了,民女自不及師父萬分。”


    雲嬪一笑,將吹涼幾分的茶又放下,“陸大小姐過謙了才是,不知陸大小姐可有許配人家?”


    “家父還未曾替民女許親,”陸觀瀾神色間看不出異樣,好似雲嬪問什麽她便答什麽,絲毫沒有隱瞞。


    雲嬪聞言仿若有些驚喜一般,道:“本宮瞧著你甚是乖巧,往後若有空,可願常來雲熹宮陪本宮說說話?”


    陸觀瀾垂眸:“能陪雲嬪娘娘敘話,是民女的福分。”


    這些恭維之話好似對雲嬪很有用,隻見雲嬪聽了高興不已,掩嘴輕輕笑了起來。


    隨即,笑著朝一旁的宮女道:“喜蓮,快將本宮的盛華翠鈿釵拿出來,本宮要送給陸大小姐。”


    喜蓮在一旁頷首,正要轉頭去內殿取來。


    卻又聽雲嬪將喜蓮叫住,接著道:“我竟忘了,你這般的小丫頭,約莫也是看不上翠鈿之色,覺著陳舊老氣。這樣吧,你隨本宮一同去內殿挑選可好?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並未推辭,隻是站起身,朝著雲嬪行禮道:“民女多謝娘娘。”


    雲嬪也被一旁的宮女扶著站起身,轉眼瞧見陳若萱正巴巴望著,便道:“陳大小姐也一同來吧。”


    陳若萱原以為這賞賜的事隻有陸觀瀾的份兒,誰知,自己也能有,不免高興得立馬站起身,謝恩道:“民女也謝過雲嬪娘娘。”


    雲嬪微微一笑,被宮女小心扶著,便領了陸觀瀾和陳若萱一同往內殿而去。


    這時,陸觀瀾無意瞥了眼身後,見一個宮女未曾跟上來,隻是守在殿中。


    “瞧什麽呢,趕緊跟上呀!”陳若萱見她腳步稍緩,便低聲提醒。


    陸觀瀾迴過神,扭頭瞪了一眼陳若萱,小聲道:“你呀,怕是急著去瞧娘娘的首飾盒吧。”


    陳若萱不服氣似的一撇嘴,扭過頭去,“我反正說不過你。”


    雲熹宮的內殿極大,是這宮內最大的寢殿。


    皇帝將此宮賜給雲嬪,還賜名雲熹宮,便是昭示天下,雲嬪在皇帝心中地位之高。


    饒是陸觀瀾,見著這內殿的金銀陳設,也不由心下感歎。


    若非雲嬪家世不好,恐怕,就皇帝如此寵愛雲嬪而言,也早已廢了當今皇後,改立雲嬪了吧。


    正想著,就聽雲嬪道:“你們倆,來瞧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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