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過去,陸家的風向似乎變了。


    大少爺又外出遊曆,宋姨娘閉門不出,二小姐日日讀書刺繡。


    隻有陸觀瀾,整日裏還是烹茶作畫。


    在旁的人瞧來,便覺整個府上,隻有桃園一派愜意。


    眼看著府中消停幾日,陸秉言便琢磨去王尚書府上門提親。


    王尚書同陸秉言在朝中本就交情匪淺,曉得陸秉言有意娶了自己這位大女兒續弦,想到家中大夫人常常因此同她鬧騰,如今若是將大女兒嫁出去,也算了了他心中一件大事。


    王大夫人本不太願意,便遣了人去打聽那陸家內院兒的情形。


    聽迴秉的人講,那陸家有位極厲害的宋姨娘,饒是當初陸家大夫人在世,也沒能壓得了這位姨娘半分。


    王大夫人聽罷,這才滿意,說自己同意了。


    聘禮送去後的兩天,王家便要同陸家辦一場定親宴。


    陸秉言自然歡喜,隻巴巴望著親事早些定下來,待大夫人的喪期一過,就能完婚了。


    這消息傳到桃園的時候,陸觀瀾正同阿梨在澆花。


    小菊把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講給陸觀瀾聽。


    陸觀瀾隻笑道:“如今是全府上下都得知這消息了?”


    小菊點頭,“奴婢就是從其他院兒裏那幾個丫頭處聽來的,不過奴婢瞧著,萍兒好似不大開心。”


    說著,便掩嘴笑了起來。


    阿梨笑著將手中的澆水壺塞給小菊:“你這丫頭,成天就曉得出去偷懶閑話,還不來幫我做些事?”


    小菊咧嘴笑著,將澆水壺抱住,“是是是,都聽阿梨姐姐的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在一旁看著二人貧嘴,嘴角勾起一抹笑。


    宋月梅此番大受打擊,想必若要再次動手,定然會仔仔細細計劃周全。


    而陸經竹······她想到那日陸經竹看她的眼神。


    經此一事,陸經竹怕是也要學著多長心眼兒了。


    陸秉言同王家大小姐的定親宴,就定在兩日後。


    這兩日,陸秉言更是親自督促,讓丫鬟嬤嬤將府中打點一新,好讓王大小姐來的時候,覺得喜慶。


    陸觀瀾去花園喂魚之時,瞅見丫鬟手裏提溜著紅燈籠,不覺失笑。


    是挺喜慶,這陣仗,就跟過年似的。


    阿梨見陸觀瀾笑了,也跟著笑道:“倒要謝謝這王小姐了。想來小姐多日未曾舒心展顏,今兒不過就看了這紅燈籠一眼,便由心地笑。奴婢覺得有些吃味,想著自己平日換著法兒的逗小姐開心,卻還不如這一隻燈籠。”


    見阿梨假意嗔怪,陸觀瀾無奈搖頭,抬袖舉起手中的團扇,往阿梨額上輕輕一拍,“你呀,沒讓小菊學到你如何做事,倒把小菊那套學了個十足十。”


    正說著話,陸觀瀾便覺不遠處的假山後頭閃過一個人影。


    可她並沒有仔細去瞧,隻是站起身,拍了拍落在衣袍上的魚食兒渣子。


    衝阿梨道:“走吧,迴去了。”


    霓軒閣內,宋月梅氣色好了不少,身子卻還有些虛。


    靠在躺椅上,等著春香迴來稟報。


    還沒等上多時,就見春香從院子外頭匆忙跑迴來。


    奔至宋月梅跟前,春香這才跪下稟報:“老爺已經將府上布置得差不多了,三姨娘如今也還臥病在床,大小姐還同以前一樣愜意。”


    愜意?宋月梅雖已努力克製自己的怒火,聽了這話,卻還是忍不住摔杯砸碗。


    春香見狀,忙攔住宋月梅,“姨娘,大夫囑咐過,您可千萬別動氣。”


    宋月梅伸手捂住心口處,恨得牙癢。


    咬牙啟齒道:“你繼續盯著前院兒的動靜,看看那王沁兒何時來府上。”


    春香點頭,領了吩咐便退下了。


    這時候,陸經竹從裏屋走了出來。


    往日隻顯嬌弱的陸經竹,今日一身霜色襦裙,神色間也沒了平日的哭哭啼啼,反倒一臉嫻靜,倒一下變得格外清雅動人起來。


    “阿娘,您說,陸觀瀾這次還能這樣僥幸,還能料到咱們想做什麽嗎?”陸經竹臉色平靜,全然沒了往日的小心翼翼。


    宋月梅盯著院中開得正盛的花,眼神卻滿意狠意,“那便看看,這迴陸觀瀾是否能未卜先知了。”


    兩日後,王家登門。


    因算是家宴,王家便隻來了王尚書和王大夫人。


    這樣的場合,宋月梅和周素素這樣的身份自是不好露麵,家中幾個小姐也都各自待在院子裏,謹防惹出什麽亂子。


    陸觀瀾剛擱下筆,轉眼瞧見阿梨迴來,微微一笑,“人到了?”


    阿梨點點頭,隨即附耳低聲道:“奴婢前腳剛走,後腳就有宋姨娘的人來了,不過還好奴婢跑得快,宋姨娘的人沒瞧見奴婢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“嗯”了一聲,在書桌前坐下,拿起一本古卷兀自翻閱起來。


    時辰一晃,就已到了晌午。


    陸觀瀾剛坐下用飯,就聽見小菊還在院子外頭便嚷嚷起來。


    阿梨忙跑到院子攔住小菊,蹙眉輕聲斥道:“你這丫頭,怎的還如此大唿小叫,小姐這還沒動筷子,倒讓你嚷得停下了。”


    小菊撇撇嘴,朝陸觀瀾望了過來。


    陸觀瀾便一招手,“進來吧。”


    “小姐!方才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盯著前院兒的動靜。您猜怎麽著?”小菊邊說著,便掩嘴偷樂一般。


    陸觀瀾當然曉得發生何事。


    之所以讓小菊盯著,不過是想曉得如今好戲唱到什麽時候了。


    見陸觀瀾不語,小菊略顯尷尬地咳嗽一聲,接著道:“方才老爺帶著王尚書、王大夫人和沁兒小姐去膳堂,這人還沒走到,半路就闖出來一個女子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拿起筷子,漫不經心道:“哦?是嗎?”


    小菊忙不住點頭,“是呀!老爺一見那女子,臉色立馬就變了,忙叫趙管家把那女子趕出去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聞言,眉頭一皺。


    陸秉言如此,未免太過不是人了。


    好歹也是跟了自己許久的外室,連個家用花銷都得親自來府上,求著要。


    饒是如今舊愛找來,也不該如此冷漠對待,何況還讓把人趕出去。


    陸觀瀾吃了幾筷子,便起身,“走吧,咱們去看看。”


    膳堂內,王家大夫人正指著陸秉言鼻子斥罵,王尚書平日就是個懼內的,隻敢在一旁看著,敢怒不敢言。


    王沁兒在府中都說不上話,遑論今日的定親宴,也隻能在一旁巴巴望著,滿眼心疼地望著陸秉言。


    除了這四人,還有一個不速之客,便是陸秉言養在外頭的那位外室司園園。


    來看熱鬧的可不止陸觀瀾。


    聞訊而來的,還有“臥病在床”的周素素,以及生了大病的宋月梅。


    這二位主也都帶著自家女兒,倒讓這本顯清靜的定親宴,頓時變得熱鬧非凡。


    王大夫人見這外室敢尋到府上,還敢擾了王家的定親宴,這氣立馬就不打一處來。


    雖說她不待見王沁兒,但好歹也是她名義上的大女兒,又豈容一個外室欺辱。


    陸秉言更是沒想到今日司園園會來。


    他千算萬算,隻想著內院這幾個能消停,誰曾想,算掉了一個司園園。


    此時的陸秉言萬分後悔,當初怎就鬼迷了心竅,非得將這青樓女子給贖了身,還非得帶迴來養著呢。


    隻是,此番再多委屈,也難以說。


    司園園一臉的漠然,看著膳堂裏的這一幕,內心毫無波瀾,甚至還找了把椅子坐下。


    宋月梅和周素素相繼而來,瞧見這陣勢,二人倒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絲笑。


    宋月梅是最知道司園園今日為何而來,隻當起了自己往日擅長的“和事佬”。


    上前朝眾人行禮道:“王老爺王夫人,切莫動氣,這其中興許是有什麽誤會。”


    陸秉言從前見慣了宋月梅出來當和事佬,也沒管宋月梅一個姨娘在這等場合好不好說話,便順著宋月梅的話點頭:“王夫人且得聽我解釋一番,這其中真是有誤會。”


    還沒等王大夫人開口,宋月梅便又接話了:“是呀,老爺平素的為人王尚書最是曉得,怎會隨便養什麽青樓外室呢?”


    王大夫人一聽這話,更氣了。


    還是個青樓出身的外室?就這樣不把他們王家放在眼裏?


    陸秉言從前是聽宋月梅這番話的人,從未覺得宋月梅話說得古怪,反倒還覺得別人小題大做,曲解了宋月梅的好意。


    如今做了宋月梅“幫著”講話之人,這才聽出了宋月梅話裏有話。


    “既然如此,那陸大人作何解釋呢?”王大夫人耐著性子,想著在人前千萬不能失了分寸。


    又是沒等陸秉言開口,宋月梅便道:“王大夫人若不信,隻需問那女子便可。”


    陸秉言頓時急了,怎麽能問司園園呢。


    若去問司園園,豈不是不打自招了嗎。


    這時的司園園抬眼看向宋月梅,見宋月梅正笑吟吟望著自己,衝自己輕輕點頭。


    隨即又收迴目光,扭頭瞥見陸觀瀾。


    陸觀瀾也在椅上坐下,手裏端著茶,像位身在二樓高台的看客。


    不問塵世,不染塵埃。


    隻是那樣靜默又冷眼地瞧著這一切,永遠都置身事外。


    司園園心下一歎,這樣的姑娘,怎會是陸秉言的女兒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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