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多時,小菊便將煮好的醒酒湯從廚房裏端了出來。


    到了陸觀瀾麵前,問道:“小姐,那奴婢這便去大門處候著了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著點頭。


    王沁兒在一旁見了,不敢多言,隻等著陸秉言過來一同用膳。


    約摸一盞茶的功夫,就見陸秉言來了。


    身後跟著的趙管家手上,還端來了一壺酒。


    陸秉言見著王沁兒,喜色溢出眼底,在桌旁坐下後,笑道:“曉得王大小姐要來,我便備下佳釀,這酒不醉人,王小姐盡可品嚐。”


    王沁兒頓時一副羞色,垂首點頭,連帶著說話的聲兒也軟了下去,“多謝陸老爺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在一旁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,實在有些看不下去,奈何此番戲碼,需得她作陪,便隻得起身道:“既然是父親的好意,王姐姐便多飲一些。”


    說著,端過趙管家手中的酒壺,為陸秉言和王沁兒斟上。


    王沁兒立馬起身道謝。


    陸秉言也難得地給了她笑臉,還直誇她長大懂事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聽了心中發笑,卻麵上和藹,隻說多謝父親誇讚。


    三人正“和和美美”地相談甚歡,就見周素素帶著兩個女兒來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忙起身相迎,王沁兒也起身站到一旁。


    周素素見人都到齊了,便衝陸觀瀾微微一笑,輕輕撫了撫自己肚子,示意準備妥當。


    陸觀瀾會心一笑。


    要說這周素素也是豁得出去。


    滑胎到底不是小事,而周素素如今又足了月份。哪怕本就胎相不穩,也還是會疼的。


    說起來,也不過為了她兩個女兒。


    想到此,陸觀瀾看向陸蓮青,見陸蓮青也正盯著自己看,一見她看過來,忙移開了目光。


    陸觀瀾微微一笑,不再理會,對周素素道:“三姨娘,這是王尚書家的大小姐。”


    周素素聞言,朝著王沁兒微微施了一禮,道:“見過王大小姐。”


    王沁兒忙迴禮,“不必如此客氣。”


    陸秉言見周素素來,似乎有些不大高興,隻冷著一張臉坐著,不發一言。


    周素素上前衝陸秉言行禮,喚了聲老爺,陸秉言也都臭著一張臉。


    陸觀瀾見狀,不禁一笑。


    也難怪陸秉言不給周素素好臉色。


    如今正值良辰美景,本想著討佳人歡心,卻叫一個姨娘突然闖了來,還帶上自己兩個女兒。


    在陸秉言看來,周素素這番舉動,不是在給王沁兒添堵嗎?


    陸觀瀾早已將三姨娘要來的事告知了王沁兒,此刻王沁兒倒並沒覺得不妥。


    隻是瞧著這一家人各懷鬼胎的模樣,還是有些慎得慌。


    可想到王大夫人又是如何對待自己的,便不覺得陸家可怕了。


    “三姨娘和妹妹們來得正巧,小廚房裏還有好些菜,快坐下,”陸觀瀾一麵招唿周素素母女,一麵迴頭衝阿梨吩咐:“給三姨娘和三妹四妹添副碗筷,再叫人把菜端上來。”


    周素素神色間頗有些歉意,忙帶著陸蓮華陸蓮青在一旁坐下。


    陸觀瀾也拉著王沁兒又坐了下來,笑著給王沁兒夾菜。


    於是,六個人便這樣坐在一起,氣氛詭異地用飯。


    這時候,互聽院兒外傳來聲聲叫罵。


    再仔細聽來,那一聲聲的叫罵難聽至極。


    陸觀瀾有些奇怪般,站起身朝院兒門外頭張望了一下,便扭頭衝陸秉言道:“父親,不知外頭發生何事,父親陪著王小姐用膳,我去瞧瞧。”


    陸秉言眉頭一皺,覺著那聲音有些熟悉,卻聽得不太真切,便嗯了一聲。


    陸觀瀾隨即衝周素素使了個眼色,周素素會意地輕輕點頭。


    一出院子,迎麵就撞來一個人。


    那人一身酒氣,滿麵通紅,嘴裏正罵罵咧咧。


    一見陸觀瀾,卻像是有些清醒了一般,一伸手,指著陸觀瀾鼻子道:“你算個什麽東西?仗著自己是嫡女,處處壓我妹妹一頭,你也不看看你這副尊容,想做陸家的嫡女?你配嗎?呸!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一閃身,躲過眼前人啐來的一口酒氣。


    “大哥,你喝醉了,”她冷著臉,漠然地望著陸齊鳴,一字一頓道。


    陸齊鳴身子有些搖晃,一手指著陸觀瀾鼻子,另一隻手上,端的正是讓小菊送去的醒酒湯。


    “呸!你算什麽玩意兒?你憑什麽叫我大哥?我······我何時又有你這麽個不知好歹的妹妹?還說送什麽醒酒湯,還不知道這裏頭是不是有毒呢!”陸齊鳴說著,將醒酒湯往地上一灑。


    陸觀瀾見此,麵上依舊平靜如水,隻是用那雙深邃的眸子靜靜注視著陸齊鳴。


    陸齊鳴看到陸觀瀾這副眼神,頓時更為惱怒,一抬手,就要朝陸觀瀾打去。


    不知何時,一旁躥出一個人影,將陸齊鳴推開,護住陸觀瀾。


    陸齊鳴一個趔趄,往地上一栽,晃了晃腦袋,仔細看去,就見周素素帶著陸蓮華陸蓮青站在陸觀瀾身前。


    “大少爺這是何意?怎可對大小姐動手?”周素素皺著眉頭,一臉的難以置信。


    平日裏愛多嘴的陸蓮青依舊不發一言,素來不愛多言的陸蓮華卻開口了:“大哥,您這樣動手實在有些不應該了。”


    陸齊鳴冷笑,想起今日二殿下同他說,隻要他往後好好爭取,便讓他做二殿下的身邊人。


    他既快要做二殿下身邊的人了,怎麽還會懼怕這些個賤人。


    想著,陸齊鳴晃晃悠悠站起身,衝陸觀瀾道:“小賤人,你同你那死去的娘一樣賤。你瞧瞧你娘那死樣子,到死都不得寵,連我阿娘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!”


    陸齊鳴這話實在惡劣地過份,就連周素素聽了都覺刺耳。


    扭頭去看陸觀瀾,卻見她依舊波瀾不驚,好似任何事都不能在她心中泛起漣漪。


    見陸觀瀾不說話,周素素便故意大聲道:“大少爺,您怎可說出這樣的話來,大夫人可是您的嫡母,您這樣講,是忤逆不孝啊。”


    陸齊鳴轉頭看向周素素,扯起嘴角,“你又算個什麽東西?陸觀瀾這個小賤人都不敢多言,你還敢站出來替她那個死鬼娘說話?”


    看著周素素,陸齊鳴忽然想起,妹妹同他講起,近來周素素懷孕,怕是個男胎。


    阿娘近來也為此事憂心,怕周素素往後給父親吹枕邊風,說阿娘的不是。


    若是如此,阿娘往後的日子怕是更難過了。


    思及此,陸齊鳴忽然緩緩朝周素素靠近。


    周素素曉得陸齊鳴要做什麽,雖說已經做好了準備,但瞧著陸齊鳴一臉陰狠,還是禁不住有些害怕。


    身後,陸觀瀾忽然伸手握了握周素素手腕,又低聲輕語:“莫要功虧一簣了。”


    周素素聽罷,一咬牙,索性往前走了一步。


    陸齊鳴見周素素還朝自己迎來,心頭更是憤恨。


    不就是仗著自己懷孕,以為自己不敢動她嗎?


    行,要護著陸觀瀾這個小賤人是吧,那就同陸觀瀾一起下地獄吧。


    想著,陸齊鳴抬腳,一下踹在周素素肚子上。


    隻聽周素素驚叫一聲,頓時倒了下去。


    陸蓮華陸蓮青也被陸齊鳴這番舉動嚇了一跳,忙上前去扶自己親娘。


    陸齊鳴冷笑著瞧著倒在地上的周素素,正要開口。


    就聽一聲帶著極為憤怒的嗬斥傳來——


    “孽障!”


    陸齊鳴聽見陸秉言的聲音,頓時酒醒了大半。


    其實說起來,他也不算醉,隻是借著酒勁發作,加之如今有了二殿下的庇佑,他更是無所顧忌。


    誰知道,父親竟然也在。


    陸齊鳴見陸秉言從桃園出來,一臉怒氣衝衝。


    陸觀瀾忙招唿阿梨小菊,將周素素送迴屋子。


    方才陸觀瀾說出來瞧瞧,片刻後周素素便說告辭。


    他正高興,想著正好留他同王小姐獨處,可以多說說話。


    誰知,就聽見周素素在外頭大聲說著什麽忤逆不孝。


    這才驚覺,方才那叫罵聲,正是大兒子陸齊鳴。


    本不太想理會,卻見王沁兒不住朝外望去。


    想到今日他家中的妾室前來,本就唐突,如今又當著王小姐的麵在外頭鬧起來,實在有些下他的臉麵。


    他便隻得起身出去瞧瞧。


    結果這一出來倒好,正好瞧見陸齊鳴對周素素動手。


    “父親······”


    見了陸秉言的陸齊鳴,頓時沒了先前囂張的氣焰,立馬變得戰戰兢兢。


    “你還有臉叫我父親?我可沒你這個孽障,竟敢對家中姨娘動手!”陸秉言氣得麵上發紅。


    家中姨娘的地位雖說比不得少爺小姐,卻也不是他一個做兒子的能隨意打罵的。


    這樣對他的妾室動手,豈非不將他這個父親放在眼裏?


    陸秉言正想罰陸齊鳴去跪祠堂,就見陸蓮華跑了出來,淚眼婆娑道:“父親!阿娘她,她見血了!”


    陸秉言聞言一驚,也來不及多想,忙轉頭跟著陸蓮華往屋子裏去。


    陸齊鳴此時更是酒已大醒,聽見這話,整個人呆呆佇立。


    不會吧?他沒有下多重的腳,怎的,就見血了?


    陸秉言趕到屋子裏,見周素素正躺在榻上,裙擺的的確確沾濕了血,還捂著肚子苦不堪言的模樣。


    便問一旁的陸觀瀾,“你三姨娘怎的見血了?”


    陸觀瀾抬眼,“我既不是大夫,父親怎的會問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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