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日她得見一見成墨,好叫成墨替自己查一查這件事。


    再者,算算日子,成野那邊也該有動作了,她得提醒一下成墨才是。


    晚膳過後,阿梨便去戶部尚書府府遞了帖子,請王沁兒明日茶園一敘。


    入夜,陸觀瀾坐在窗邊望著窗外月光盈盈的院子,毫無睡意。


    母親之死果然與宋月梅脫不了幹係。


    也好,那她便新仇舊帳一起算。


    初夏的天色亮得不晚。陸觀瀾早早起身梳洗,著了身淡粉色的衣裙,瞧上去格外喜人。


    阿梨昨日遞去的帖子上,定的時辰在巳時。


    但陸觀瀾讓阿梨告知王沁兒,請她先到茶園,她未時五刻之前趕到。


    王沁兒未覺不妥,隻讓阿梨帶話迴來,說一切聽陸大小姐安排。


    驅車前往了文安坊,在成墨別院門前停下後,阿梨便下去叩門。


    陸觀瀾掀開車簾,瞧著開門的是個家仆,一見阿梨便問:“可是陸家小姐?”


    阿梨微微頷首,“我家小姐求見二殿下,煩請小哥通傳一聲。”


    那家仆笑道:“不必通報,陸大小姐請進。”說著,衝馬車上的陸觀瀾行了一禮。


    陸觀瀾帶著阿梨跟在那家仆身後進了別院。


    成墨的別院不算大,卻擺設精致。


    四處淘來的珍寶玩意兒不少,還都隨意擺在顯眼的位置。


    到底是望月樓的老板,的確財大氣粗。


    “主子說,若是陸家大小姐尋來,隻管請小姐進來。這會兒子我家主子在院兒裏看書呢,小姐隨小的來便是,”那家仆在前頭引路,一麵說著,臉上笑容甚多。


    跟著家仆到了後院,就見紅鯉池邊的石桌旁,成墨正斜倚著一棵柳樹小憩。


    曦和光下,樹影映在成墨臉上,竟似泛起粼粼波光一般。


    那家仆見此,便輕聲對陸觀瀾道:“陸大小姐稍等。”


    說完,便疾步走到成墨身旁,小聲在成墨耳邊喚了幾聲“主子”。


    成墨緩緩睜開眼,一見陸觀瀾,墨色的眸中蕩起一絲波瀾。


    陸觀瀾忙跟了上前,衝成墨施禮頷首道:“見過二殿下。”


    成墨放下手中書卷,微微一笑,“陸大小姐何時同我這樣生分了?”


    陸觀瀾微微垂著頭,“殿下一直是殿下,小女不過一介民女。”


    成墨笑著搖搖頭,將手中的書卷放到石桌上,“這初夏就是容易犯困,怎的,你今日找我何事?”


    陸觀瀾依舊垂眸,“殿下昨日遣人送來的信小女已收到,今日前來,也確有一事。”


    成墨看著陸觀瀾,一張嫩氣的臉上卻透著無比穩重的神情,忽然覺得心頭一堵。


    她這樣的年紀,本該無憂無慮才是,可他見過她母家旁支如何待她,此次幫她查人,更是曉得了陸家內宅許多事。


    想來,他初次見她時,她在靈堂上盛氣淩人的模樣,可不是因為在家中受寵才如此。


    見成墨遲遲未開口,陸觀瀾抬眸,正對上成墨直直瞧著她。


    成墨也是一愣,忙移開目光,“何事?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並未覺得有何異樣,隻道:“小女想請殿下幫忙找一個人。”


    成墨眉頭一皺,“又找人?你家那位父親還養了多少外室?”


    話落,成墨才覺失言,忙解釋:“我的意思是,你這次要尋何人?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不禁一笑,“殿下之言並無不妥,我家那位父親,的確是風流的。隻是,這次我請殿下所尋的,不是我那父親的什麽外室,而是一個乞丐。”


    “乞丐?”成墨挑眉。


    怎麽這丫頭三天兩頭的找人也就罷了,找的人身份也是越來越奇怪。


    先是自己父親養在外頭的外室,這迴又是乞丐,著實叫他有些發懵。


    瞧見成墨一臉詫異,陸觀瀾覺著有些好笑,麵上卻很端莊,“是,乞丐,不知殿下可否願意幫小女?”


    幫,哪兒能不幫啊,他倒有些期待下一迴又找誰了。


    成墨心裏這樣想著,嘴上卻道:“你的事,我自然不會不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頷首一笑:“那便多謝殿下了。”


    說罷,成墨衝一旁的家仆招招手,讓備些茶點來。


    “說了這樣久的話了,還沒請陸大小姐喝杯茶,實是我待客不周,”成墨做了個請坐的手勢,邀陸觀瀾在石桌旁坐下。


    陸觀瀾也沒同成墨客氣,微微頷首,便坐了下來。


    家仆端來了差點,成墨便道:“這是我素來愛吃的點心,就是在那臨江樓買的。”


    臨江樓?


    陸觀瀾看向那點心,不知為何,忽然想到一個人。


    不覺將目光投向手腕處的鏈子,一時有些發愣。


    見陸觀瀾神色異樣,成墨以為她是想到臨江樓那日被長兄羞辱一事,忙道:“不過如今我倒是有些不愛吃了,改日我讓母妃做些點心給你送到府上,我母妃手藝很好,你應該會喜歡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迴過神,忙搖頭,“多謝殿下好意,不用勞煩賢妃娘娘,我也不愛食點心。”


    說罷,陸觀瀾又道:“二殿下,如今陛下可是著手封王禮了?”


    成墨一愣。


    父皇的確著手準備封王,隻是這除了他們宮中有些消息外,連外頭的朝臣也是不得而知的。


    可陸觀瀾,又是從何而知?


    難不成父皇將此事告知了陸秉言,陸觀瀾從她父親那兒聽到的?


    陸觀瀾看出了成墨的疑惑,“殿下若是信我,就不必猜想我從何而知,殿下若是不信我,那我也不必同殿下再說。”


    成墨眉頭緊皺,定定望著陸觀瀾。


    要說全然相信,倒也不至於。


    可要說不信,他卻總覺著,這丫頭心思縝密,實在不簡單,她料想的事,好似每一件都不差毫厘。


    想到在蜀中之時,他已然決定同陸觀瀾聯手。


    便道:“從今往後,你的話我都信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了笑,道:“咱們大成曆來先封王再立儲,可是,若封地太過遙遠,這儲君之位怕是也沒機會爭了。”


    說著,她衝成墨恬靜一笑:“殿下該是從宮中也得知了一些消息,可有何準備?”


    “準備?”成墨喃喃。


    其實對於立儲封王,他一個都不感興趣。


    可是自小父皇對他期望極高,更有司天監說,他出生時天降祥瑞,是有天星下凡的命數。


    他此生本想做個閑散富貴人,可是直到母妃被陷害,看著母妃信中對他的不舍愧疚,以及深深的絕望無力,他才深覺權力的重要。


    “殿下,近來切莫相信接近你的人,也不要再去沾染朝中之事,更不要私底下見什麽臣子,”陸觀瀾囑咐般說道。


    她曉得成墨是個無心之人,若非毫無防備,也不至於前世被成野構陷至深。


    她記得這個時候成野遣了自己朝中心腹接近成墨,反倒叫成墨以為那臣子依附自己,結果最後被成野參了一本,說成墨勾結朝臣。


    皇帝最忌諱也最忌憚皇子勾結朝臣,這便對成墨失了看重。


    成墨見陸觀瀾說得極為認真,便點頭道:“我聽你的。”


    一番囑咐,成墨也不傻,自然曉得往後該規避什麽。


    陸觀瀾便起身告辭,說還要趕著迴去赴約。


    轉身間,成墨忽然開口問:“可有人上門提親?”


    陸觀瀾腳下一頓,扭頭一臉疑惑。


    成墨驀地一笑,搖頭道:“無事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不明就裏,隻迴笑著頷首,隨即帶著阿梨離開別院。


    看陸觀瀾一走,一直在旁邊守著的家仆忽然道:“要不要屬下去打聽打聽?”


    成墨睨了一眼那家仆,輕咳一聲,“這是什麽話。”


    家仆咧嘴一笑,“不是要打聽打聽陸大小姐有沒有許配人家嗎?”


    成墨蹙眉,又是一聲咳嗽,也沒理會家仆,轉身迴了屋子。


    家仆滿臉堆笑,這便會意地退下了。


    從文安坊出來,陸觀瀾便立刻趕往茶園。


    王沁兒倒坐得住,在茶園看了兩出戲,見陸觀瀾還未倒,便兀自吃起點心來。


    陸觀瀾一入茶園,便直奔二樓雅間去了。


    見王沁兒正癡癡望著戲台,口中似在喃喃什麽。


    她朝戲台上看去,見台上正唱著一出才子佳人的戲,不由一笑。


    王沁兒聽見陸觀瀾的笑聲,這才迴過神,起身朝陸觀瀾笑道:“觀瀾妹妹可是來了,我這都看了好些時辰的戲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卻是打趣道:“可我瞧著,沁兒姐姐看得入神,怕是心都飛到郎君那兒去了吧。”


    說著,拉著王沁兒又坐下。


    王沁兒嬌怯一笑,卻是不語。


    要說起來,沒見陸觀瀾的這些日子,她總能想起陸老爺那日衝她笑。


    但想到陸觀瀾興許不悅,便沒敢在陸觀瀾麵前顯露這個念頭。


    可今日看的這出戲,又叫她奈何不得心中情思。


    陸觀瀾瞧王沁兒一臉愁容,忽然問:“不知沁兒姐姐覺著,我父親如何?”


    王沁兒一怔,沒想陸觀瀾竟會這樣問,忙搖頭,“妹妹,我沒那個意思。”


    見王沁兒一臉慌亂,陸觀瀾卻隻是拉過王沁兒的手,輕輕握住,“姐姐若真有那個意思,我才歡喜。”


    王沁兒眼中的慌亂頓時變成不解,秀眉微蹙,小心翼翼問道:“妹妹這是······何意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眼底笑意更甚,“傻姐姐,我這樣喜歡你,你還瞧不出來我的心思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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