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齊鳴心頭一喜,這丫頭到底是年輕,這便上當了。


    宋月梅不曉得兒子想做什麽,又些擔心地看向陸齊鳴,卻見陸齊鳴朝自己點點頭,示意無需擔憂。


    這時候,春香又來稟報,說二少爺來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迴頭,見陸華生一襲白衣,發冠整潔地走了進來,一點不似陸齊鳴風塵仆仆。


    見到陸觀瀾,陸華生微微一笑,彬彬有禮道:“妹妹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也迴了個禮,“二哥。”


    宋月梅在一旁見了,有些不悅。


    她這小兒子,自小兩耳不聞窗外事,一心隻讀書,如今怕是都不曉得她同陸觀瀾這賤丫頭不對付,兩人還這般和善。


    陸觀瀾心頭並不厭惡這個二哥,記憶裏這位二哥一直是位謙謙君子,雖與她不多見,卻在前世宋月梅暗中折磨她時,為她送過點心。


    說起來,她還是很感激的。


    今生再見,她倒覺著,同這位二哥很親近。


    陸經竹看在眼裏,心裏竟有些妒忌。


    明明自己才是二哥的親妹妹,卻放著她這個親妹妹不疼,倒同陸觀瀾哥哥長妹妹短的。


    “生兒,快讓娘瞧瞧,兩年未見,怎的瘦了不少,”宋月梅站起身,忙上前拉過陸華生的手,噓寒問暖。


    陸觀瀾也沒在理會這母子敘舊,兀自在一旁坐下後,春香給她端來一杯茶。


    陸觀瀾一邊喝茶一邊看著這對母子。


    比起陸齊鳴,宋月梅的確要偏愛陸華生一些。


    陸秉言本就是個文官,自詡文人墨客,才情蓋世。


    而陸華生自小就是塊讀書的料,便也得了陸秉言更多喜愛。


    宋月梅便也覺得,自己這位小兒子更加長臉,說不定將來科考入仕,前途更是無量。


    陸觀瀾想起前世這位二哥,雖算不得飛黃騰達,但也做了一個縣官,遠離京都。


    後來她當了皇後,還聽說她這位二哥是位清正廉明的好官,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。


    那時陸秉言還進言,想請成野將陸華生調迴京都。


    誰知,成野一道旨意傳下去,卻被陸華生婉拒。


    成野發怒,她還想著替這位二哥求情,豈料翌日看著陸經竹撫著鬢從勤政殿出來,笑著同她講說:“這點兒事,我一句話便哄好了皇上,姐姐就別費那個心了。”


    而後,她便再也沒了陸華生的消息。


    不過總歸遠離京都,該是做了一輩子的好官,得善報而終吧。


    陸觀瀾想著,忍不住歎了口氣。


    卻被一旁的陸蓮青瞥見,有些譏諷道:“大姐這般見不得大哥二哥迴來嗎?竟這樣唉聲歎氣的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收迴思緒,抬眼看著陸蓮青,卻不說話。


    她覺著,也是時候給這丫頭些苦頭吃了,好叫她學會乖乖閉嘴。


    宋月梅拉著兒子敘了好一番話,快近晌午。


    就見陸齊鳴站起身,道:“三姨娘就留在院兒裏陪阿娘吧,我帶二弟和妹妹們去臨江樓用午膳。”


    陸華生似有些不解道:“這才迴來,怎的又要往外跑。”


    陸齊鳴不住地朝自己這位傻弟弟使眼色,但陸華生就是看不懂,還說自己待會兒要溫習功課,就不隨他們去了。


    宋月梅見狀,笑著道:“生兒還是同你大哥去吧,有你在,我也放心些,免得你大哥到時候喝得高興了,扔下妹妹們不管。功課什麽時候溫習都可以,你也該多休息休息,別老是呆在那書卷堆裏。”


    陸華生聞言,隻得點頭應下。


    臨江樓建在離江畔上,江邊景色如畫,樓閣架於江畔之上,還有那畫舫可供來客遊江賞景。


    京中不乏高門顯貴至此,更有不少閨秀喜歡包下畫舫,約上兩三閨中好友,於江上玩耍。


    陸觀瀾同陸經竹同乘一輛馬車,一路無話。


    馬車在臨江畔停下,陸經竹便道:“姐姐先走。”


    說著,還衝陸觀瀾靦腆一笑,甚是懂事乖巧的模樣。


    陸觀瀾懶得理會陸經竹這番做派。


    若陸經竹真如她裝得這樣乖巧,那前世她也沒有那樣的遭遇了。


    陸觀瀾掀開車簾正要下馬車,就見陸齊鳴走了來。


    “哎呀!妹妹可得小心著些,別摔著了,”說著,就作勢伸手想要扶住她一般。


    陸觀瀾本好好踩在踏凳之上,另一隻腳還未落地,被陸齊鳴這樣伸手一擋,反倒險些摔倒。


    而本欲扶她的陸齊鳴,這個時候卻一閃身,立刻躥到一旁。


    眼看陸觀瀾就要摔下去,卻不知哪裏竄出一個人影,穩穩將她接住。


    眾人都是一愣,陸觀瀾更是整個人都怔住。


    李盡怎會在此?


    李盡也覺奇妙,一手攬著陸觀瀾,俊毅的臉上帶著一絲欣喜。


    今日他正巧帶著三隻來臨江樓為姑母買點心,方才瞧見那下馬車的背影有些眼熟,走近了一看才瞧見正是陸觀瀾。


    要不是他眼疾手快,這丫頭就該當眾摔著了。


    世家閨秀當眾出醜不說,若是磕著什麽地方,他豈不是得心疼好久。


    “放下!”陸觀瀾低聲喝道。


    李盡這才反應過來,忙鬆開手。


    陸觀瀾站定,抬眼看著李盡,“你怎的在此?”


    李盡微微一笑,原本冷峻的麵容顯得豐神俊朗,“那你這又是來幹嘛來了?嗯?陸大小姐?”


    陸觀瀾對李盡這聲稱唿並未感到奇怪。


    其實上次驛站一別,她便想到,李盡大概曉得她的身份了。


    李盡沒有怪她欺瞞,她便也當這事沒發生。


    陸觀瀾抬手,指了指不遠處的陸齊鳴。


    陸齊鳴本想叫陸觀瀾出醜,若陸觀瀾當著眾人麵摔倒,傳出去,怕是這張臉再也掛不住。


    卻叫不知哪裏躥出來的莽夫給壞了事,正有些氣惱,想上前喝斥兩句。


    李盡這時候一迴頭,一看陸齊鳴,驀地笑了。


    陸齊鳴一見李盡也是一愣,“你怎麽在這兒!好啊,上次的賬,今兒就算清楚,你給我等著!”


    說著,陸齊鳴就要迴頭叫人。


    陸觀瀾卻忽然開口,大聲道:“李將軍,怎的今日沒有公務在身,才閑至此處?”


    陸觀瀾不曉得陸齊鳴和李盡有何過節,但瞧著陸齊鳴的樣子,不像是知道李盡身份。


    她不想陸齊鳴再惹出什麽糟心事,也不想李盡摻合,才如此說。


    果不其然,陸齊鳴一聽這話,腳步立時停下,一迴頭,神色有些呆訥,指著李盡看向陸觀瀾問道:“你喊他什麽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了笑,“怎的了?大哥不曉得,這是李盡李大將軍?”


    陸齊鳴這下傻了。


    其實父親之所以將他們送出京,都是因為兩年前,他看上一戶人家的閨女,想納那丫頭做妾,誰知那丫頭的爹不知好歹,竟拿著掃帚將他趕了出去。


    他本隻是想教訓那老家夥一番,不過就將那老家夥打了一頓,誰知,那丫頭竟上吊了。


    那之後,那老家夥日日找來府上鬧事,他怕爹發現,便找人將那老頭拖到巷子裏,想給點錢了事。


    結果就遇上眼前這家夥,給他一頓揍得,十個人都打不過這一人。


    過後老頭說去報官,他便迴去向父親坦白。


    父親雖很生氣,卻還是為他想法子將此事平息了。


    之後,便以送他和弟弟出門遊曆為由,將他送出去避一避,以免京中將此事盛傳,致使他前途毀於一旦。


    可他卻是不知,當初將他揍得鼻青臉腫的人,竟是大將軍李盡。


    這時,陸經竹也從馬車上下來,一見李盡,也是一愣,隨即微微垂下頭,柔柔地行了個禮,“奴家見過李將軍。”


    奴家?陸觀瀾不由失笑。


    前世她竟未覺得,這陸經竹已做作到這等地步。


    見陸觀瀾一笑,李盡心頭也是一蕩,更是無暇理會陸經竹,隻對陸觀瀾道:“倒是沒想到,我竟揍了你大哥一頓,實在慚愧。”


    說著,扭頭衝陸齊鳴一頷首:“多有冒犯,還請陸公子見諒。”


    陸齊鳴似是受寵若驚一般,忙擺手,“哪裏哪裏,都是誤會,都是誤會,李將軍切莫掛心。”


    陸經竹頭還未抬起來,李盡卻理都不理自己,仿佛當她不存在一般。


    陸經竹不禁有些難堪,抬起頭走到陸齊鳴身後,雖心頭很是不悅,卻還是端著溫柔道:“大哥,咱們還是快些進去吧。”


    “是是是,既是都來了臨江樓,不如李將軍同我們一道?”陸齊鳴見二人恩怨已消,李盡對自己也算客氣,便想同李盡結交。


    陸觀瀾這時卻忽然道:“你揍的,可不是我的大哥,而是我這位庶妹的親哥哥。”


    說到“庶”字之時,陸觀瀾咬得極其重。


    嫡庶之分本擺不到台麵上說,陸觀瀾卻這樣擋著李盡麵說出來,分明是叫陸經竹掛不住臉。


    李盡頓時恍然。


    方才見這敗類給觀瀾使絆子,他本想教訓,卻她叫這敗類大哥,還以為是她親兄長,以為自己誤會他們兩兄妹開玩笑了。


    原來這敗類並非她的親兄長,如此,他也就放心了。


    陸經竹本就被李盡冷待,聽陸觀瀾這樣一說,心頭恨意頓起。


    卻還是生生忍了下來,隻秀眉一蹙,眼中登時淌出淚來。


    陸齊鳴一見自家妹妹受委屈,頓時心疼不已,卻奈何李盡在一旁,又像是同李盡舊相識,便隻得道:“觀瀾,你怎的如此說話,這不是傷了你二妹的心嗎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眼中忽然露出一絲嘲諷,“大哥,我母親隻有我一個嫡女,又哪裏來的什麽妹妹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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