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時,宋月梅好似不甘做個旁觀者,輕輕一笑道:“是呀,今日用完膳,大小姐便早些迴去歇息。這是姨娘親手為你熬的雞湯,曉得你路途辛苦,既然迴來了,就好好補一補身子。”


    一旁的丫鬟忙為陸觀瀾舀上一盅,放到陸觀瀾麵前。


    陸觀瀾端起湯盅,衝宋月梅微微一笑,“姨娘的好意我心領了,隻是身子虛不受補,還是讓妹妹喝吧,”說罷,衝身旁的阿梨使了個眼色。


    阿梨低著頭走了過來,將陸觀瀾手中的湯接過,放到陸經竹麵前。


    這樣的不領情,換做以往,陸秉言定會勸上幾句,可今日的陸秉言隻當沒瞧見,自顧自用膳,連個餘光都沒給到宋月梅。


    周素素見此,心頭不禁暗喜,忍不住道:“既然如此,大小姐還是先用些清淡的為好,”說著,站起身將荷花酥推到陸觀瀾麵前。


    陸觀瀾淡淡瞧著,忽然覺著這些時日未見,周素素倒像是豐腴了許多,麵上如此豔光四射,自然得了陸秉言不少寵愛。


    周素素以為陸觀瀾雖不領宋月梅的情,但好歹會給自己個麵子,誰知陸觀瀾依舊麵容冷淡,連句話都不說。


    這些日子周素素被寵得多了,在這府中也說得上話了,如今被陸觀瀾冷待,頓時忘了自己幾斤幾兩,心頭不禁有了些怨氣。


    卻並未表露,隻是笑著坐下,攙著一旁陸秉言的胳膊,嬌嗔道:“想來大小姐是累極了,如今誰也不想搭理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眸光一閃,猛地看向周素素。


    周素素本隻是抱怨兩句,說到底不過是仗著寵愛,在陸秉言麵前博憐愛。


    卻被陸觀瀾這眼神看得發怵,登時想起之前這丫頭的心計來,不免又有些膽怯。


    誰知,並未替宋月梅講話的陸秉言,這個時候卻道:“觀瀾,三姨娘近來也時常念叨你,擔憂你的安危,你該多多感激才是。”


    此言一出,周素素原本膽怯的心又放下了。


    老爺如今對她越發寵愛,連宋月梅都得給她三分薄麵。這樣看來,她也不是沒有機會爭個主位的。


    陸觀瀾收迴目光,微微垂眸,卻始終不發一言。


    想來,周素素該是日子過得好了,安逸多了,忘記身邊危險了。


    她實在有些討厭這樣的挑釁。


    晚膳用罷,眾人散去。


    半道上,陸蓮青卻攔住了陸觀瀾。


    陸觀瀾停下腳步,抬眼看著陸蓮青。


    “大姐真是好大的脾氣,”陸蓮青一臉的驕縱,冷笑著望著陸觀瀾。


    “若你是為你小娘打抱不平,還是叫她自己來找我得好,”陸觀瀾懶得同陸蓮青多說,便想繞過陸蓮青走了。


    誰知,陸蓮青一伸腿,竟一下將陸觀瀾絆了個趔趄,險些讓陸觀瀾栽倒。


    阿梨忙扶住陸觀瀾,輕聲問:“小姐沒事吧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眉頭一蹙,搖搖頭。


    “哎喲!大姐這走路可得小心點兒,別被什麽石子兒磕上,這本就毀了臉,別到時候再落下個殘疾,”陸蓮青掩嘴笑道。


    阿梨氣不過,欲上前爭辯,卻被陸觀瀾拉住。


    陸觀瀾站定,扭頭看了眼陸蓮青,眸子裏,透著股陰寒。


    陸蓮青還在取笑,被陸觀瀾這樣的眼神一看,身子不覺一抖,“你作什麽這樣瞧著我。”


    “如今你還能這樣完好無損地站在這兒,不是你氣運佳,而是我不夠狠,”陸觀瀾緩緩開口,眼裏盡是冷冽。


    陸蓮青一時沒聽明白,有些發懵的“啊?”了一聲。


    陸觀瀾不再理會,轉身帶著阿梨就走。


    阿梨甚是氣憤,一路上不停念叨:“那三姨娘也太過份了,如今得了寵,竟這樣恃寵而驕,這四小姐也是,對長姐都如此不尊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卻不惱,笑著安撫阿梨,“你可知,餓死鬼投胎的人最後會是什麽下場?”


    阿梨不解,搖搖頭,


    陸觀瀾勾起唇角,“撐死。”


    周素素被宋月梅欺壓太久,如今宋月梅被打壓,周素素得寵,自然就將原本潛藏在心底的欲望給勾了出來。


    周素素想爬上去,她不怪她。


    可周素素錯就錯在,生了不該生的心思,起了不該起的念頭。


    翌日,陸秉言下朝後,在書房等了許久,也不見陸觀瀾前來請安,便讓張嬤嬤去一趟桃園。


    陸觀瀾因這些日子沒能睡個安穩覺,便起得遲了些。


    張嬤嬤來的時候,她才將坐上妝台。


    見陸秉言都遣人來叫,陸觀瀾自然磨蹭不得,便讓阿梨為她隨意綰了個小髻,早膳都沒用,便跟著張嬤嬤往書房去了。


    路上,張嬤嬤道:“奴婢瞧著老爺不大高興,大小姐同老爺講話可得小心著些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著謝過張嬤嬤提醒。


    到了書房,陸觀瀾站在門外頷首叩門。


    隻聽書房內,傳來一記女子的笑聲,便聽得那女子嬌喚:“陸郎~”


    陸秉言在門內輕咳一聲,“你先迴去,往後沒我的吩咐不要來府上尋我。”


    接著,就見門開了,一個風情搖曳的女子扭著腰肢走了出來。


    看見陸觀瀾,那女子笑著行了個禮,“見過陸大小姐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也微微一笑,迴敬一禮。


    待那女子離開,陸秉言才道:“進來吧。”


    陸觀瀾垂眸走進書房,隻見陸秉言坐在書案前,似在審閱什麽公文。


    “女兒累得狠了,今日便起得晚了些,”陸觀瀾朝陸秉言行禮道。


    陸秉言本想斥責一番,卻叫她先發製人,這話一出,他還能說什麽?難不成他一個做父親的,連這點兒事都不能體諒?


    便隻得道:“你一路奔勞,是該多休息會兒。”


    說著,緊緊盯著陸觀瀾,似要等她先開口一般。


    陸觀瀾也沒裝傻,從懷裏取出幾張契紙,放在陸秉言書案上。


    陸秉言看了陸觀瀾一眼,輕咳一聲,“這是什麽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著頷首,“這是劉家祖宅和鄉下良田的地契。”


    陸秉言一愣,“給我地契做什麽,我要的是······”話說一半,陸秉言又止住。


    要說這是劉芸安母家的產業,他實在沒份兒惦記,可之前陸觀瀾已同他講好。若非如此,他又怎會放任她一個大家閨秀兀自迴蜀。


    想到此,陸秉言麵上已有了怒氣,一下站起身,將案上地契拿起,又重重往地上一扔。


    “觀瀾!你這番作為,實在過份!”陸秉言麵色發紅,眼裏盡是的怒火。


    陸觀瀾卻又是一頷首,麵上依舊帶著不鹹不淡的笑,“父親,此次迴蜀,沒動用陸家的一絲一毫,既沒讓家丁跟著,也沒用陸家的馬車,既然與陸家無關,父親又怎好意思心大?”


    “你!”陸秉言被她噎得說不出話。


    是,當初陸觀瀾讓丫鬟帶著他撥去的人迴來,還帶了信給他,他滿以為,陸觀瀾此去能給他帶迴劉家祖業,還不用府裏的一分一毫,實在劃算,便沒再管。


    如今陸觀瀾拿此說事,倒叫他顯得厚臉皮了。


    “父親,這幾張地契,也能賣不少好價錢,切莫太過貪心了,”陸觀瀾說著,朝陸秉言屈膝行禮,也沒等陸秉言說話,便轉身走了。


    陸秉言望著散了一地的紙,胸口氣得發堵,卻奈何她不得,隻得大聲喊了丫鬟,將地上的地契撿了起來。


    陸觀瀾從書房出來,阿梨本以為自家小姐會被訓斥,誰知卻見她笑容滿麵,不覺奇怪道:“老爺這是給了小姐什麽賞賜?”


    陸觀瀾笑道:“瞧見他發火,就是給我最好的賞賜。”


    陸秉言這樣的偽君子,平日在朝堂在外頭一副視錢財為糞土的模樣,實則巴不得自己家底豐厚,若非出手闊綽,就憑他那點兒才情,又怎會引得勾欄院兒裏的頭牌青睞。


    如今這陸秉言錢財落空,自然氣得不行。


    想到這兒,她想起方才所見的女子。


    看樣子,那女子同陸秉言相識許久。但卻沒有帶迴府中納妾,該是出身不大好,連個妾的名份都不能給。


    “阿梨,”陸觀瀾忽然開口。


    阿梨一臉疑惑,“怎麽了小姐?”


    “晚些時辰你出趟府,打聽一下今日從書房出來的那位女子,是何身份,如今又在何處,”陸觀瀾道。


    阿梨曉得,自家小姐叫她打聽,定然是又要做什麽了,忙允了下來。


    在府中安安穩穩待了三日,就有那請帖送到府中。


    原是春末,天色正好,這京中夫人閨秀們便相約辦了場花宴。


    送來請帖的是陳若萱,請的自然就隻有陸觀瀾。


    陸觀瀾曆來不喜赴宴,換做以前定然是會拒絕,可這次不一樣,她得出去瞧瞧,否則,又怎能替她這位“好父親”尋得美眷。


    想罷,陸觀瀾便迴了帖子,隻道定會如約而至。


    宋月梅得知陸觀瀾又要出門赴宴,氣得牙齒都要咬碎。


    給陸觀瀾備下的洗塵宴,陸觀瀾不領情也就罷了,老爺還隻幫周素素不幫她,這豈不是當著眾人麵下了她麵子。


    眼看著周素素越發得寵,老爺又常歇在周素素院兒裏,她連個動手的機會都沒有。


    若老爺棄了她——


    想到此,她搖搖頭。


    不,不會。老爺不會棄她,畢竟陸家將來還得靠她兩個兒子和經竹。


    就衝這個,這主母之位也該是她宋月梅的。


    老爺如今同她置氣,她也不能總端著賢惠才是。


    想到此,她朝春香道:“你去支會一聲二小姐,讓小姐明日去將老爺請來霓軒閣。”


    說完,想了想,又喊住春香,接著道:“你再讓二小姐與她兩個哥哥修書,讓他倆趕緊迴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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