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太強了!”


    “這就是廠公的實力嗎?”


    “不愧是我要追尋的對象,如今的我褚蕭隻是黃榜第三,但遲早有一天,我會如同義父一樣,武榜第一,天下絕巔,與宗師交鋒……”


    “哈哈哈!”


    “今日斷絕不了大梁的江山,那就等日後我成了巔峰一品,義父成了一代宗師,再將這大梁攪個翻天覆地!”


    陰柔太監褚蕭肆意的笑著,興奮異常,衣袍迎風獵獵作響,身如流光閃電,追尋著那一尊紫袍離去的方向而走。


    在他身後。


    原本逃竄的蘇辰,卻是猛然止步,一陣沉默,沒有看紫袍消失的方向,而是看向了遠處的藏書樓,幽幽一聲歎息。


    “原本以你先天壽數,還有一月可活……”


    “何苦如此!”


    此時,天下強者,齊聚於皇城內外,靜候那一戰的結果,親眼目睹了紫袍第一監,天下第一叛賊張貴的絕世風姿。


    然而。


    唯有蘇辰才知曉。


    “張貴到極限了。”


    “與大妖魔一掌對轟,徹底燃盡了他最後的壽元!”


    “他要死了!”


    本來要逃去皇宮之外的蘇辰,停住了步伐,換個了方向,朝著皇宮最為清冷僻靜的角落,那一座他棲身九年的藏書樓走去。


    果不其然。


    藏書樓裏,蕩然一空。


    唯有一襲紫袍,背負雙手,仰頭看月,在庭院裏唯一的那一株木槿樹下等候著蘇辰的到來。


    天下絕巔,紫袍張貴。


    未來必成宗師境的可怕強者。


    然而。


    他沒有未來了。


    “你來了。”


    張貴轉身,朝著藏書樓外,戴鬼麵,披黑袍的蘇辰緩緩笑著,一如當年初見時候的模樣,眸若深潭,嘴角含笑,腰間掛著一瓶白儒酒。


    白儒酒的瓶身滿是鮮血。


    衣袍之下,張貴體之路圓滿,一品無漏的身軀,正在滋滋冒血個不停,衣袍下的肌膚就如同破碎的瓷器一樣,密布血肉裂紋……


    “這一瓶酒是專門為你而留的。”


    “本來是請帝赴死,屠盡大梁底蘊之後,要跟你一起喝的,但沒想到,這一戰死了十幾個宗師,咳咳,就連我也要死了……”


    這一會兒的功夫,張貴渾身紫袍已被鮮血所浸透,粘稠鮮血滴答在他腳邊匯聚如同血泊。


    即便如此。


    張貴仍嘴角含笑,看著蘇辰,仿若即將死去的人不是他一樣。


    “喏!”


    “這瓶酒還能喝。”


    “好在,我在死之前,當年對你的承諾,我還是完成了,能夠少一件遺憾之事!我若為紫袍第一監,便許你天下第二的紅袍……”


    蘇辰接過白儒酒,頭一次感覺這酒是如此的沉重,張貴的手掌是如此的冰涼。


    視野中。


    本就如風中殘燭的張貴,隻剩下靈性的火光了。


    哪怕是他也救不迴來。


    “我救不了伱。”


    蘇辰話音有些沙啞。


    哪怕長生真氣,可以催熟千年寶藥,護住心脈,生機不覺,但也有無法做到的事情,這是先天壽數。
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


    “你有活人壽命,漲人生機的手段。”


    “但我這一門吞天魔功,過於霸道,燃的不是壽命,而是先天壽數,否則以我天資,就算再驚才豔豔,也不可能三十許歲,修成巔峰雙一品,更與宗師一鬥……”


    木槿樹下,張貴仰頭望著皎月,伸出右手,眼神恍惚,似乎想要攬月,口中輕聲的訴說著。


    “我隻是想在臨死前,再見你一麵,我這一生唯一的朋友。”


    庭院裏,蘇辰坐在石椅上,掃去茶杯上的浮塵,傾倒這一瓶沾染鮮血的白儒酒,默默的飲著,默默的聽著。


    “我其實不叫張貴,我叫褚貴,邊境褚國的褚!”


    “天武帝為了在褚國現世的千年寶藥,直接讓邊軍屠了褚國,我褚國皇族上下,唯有我在梁國僥幸逃得一命……”


    “為了複仇,我頂替他人身份當了太監,謹小慎微,欲要報仇雪恨,可沒了褚國資源,哪怕武學驕子又如何,我亦於塵埃的泥土無甚兩樣……”


    “本來我都絕望了,但我遇到了你,得機遇,一飛衝天,財源,修為,權勢,統統都有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知道嗎?”


    “得知舊帝死的時候,我都準備放棄複仇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但是我知道了一個秘密……”


    蘇辰清楚,這個秘密就是舊帝沒死,建武帝就是天武帝,這位老皇帝頂替了五子的身份,殺了七子取心肝,當了九年的大梁中興之主。


    “建武帝,其實就是天武帝對吧。”


    蘇辰說著。


    “哈哈哈!”


    張貴看了眼蘇辰,卻在笑。


    “不!”


    “不是!”


    “沒想到對權勢,美色,什麽都不在意的你,竟然也會去查這件事情,我還以為這天下沒有什麽你在意的事情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但真的不是,從來都沒有什麽建武帝,天武帝,甚至是上一代的梁文帝,上上一代的梁羽帝,統統都沒有這些人。”


    “有的隻有大梁的那一位初代太祖,亦是天武塔中你所看到的那一尊大妖魔,當然,他曾經也是一個人……”


    “大梁從來沒有什麽接任的皇帝,廢帝七皇子為什麽會死?那位紫袍第一監為什麽根本不把他當一迴事,就是因為他不是該接任的那位皇帝啊!”


    “梁太祖,不知得了什麽邪法,不斷殺子嗣,食子心肝,取代子嗣身份,就這樣梁羽帝,梁文帝,天武帝,建武帝,一路活了三百年……”


    “朝代更替三百年,諸多皇帝中,這位廢物七皇子反倒是真正的一位繼位皇帝,大梁的第二位皇帝,隻是沒過多久,梁太祖就以第五子的身份,登基建武帝,將一切都矯正迴到正軌了……”


    “這……”蘇辰眸子猛然瞪大。


    大梁竟然一直都是一位皇帝,他竟然猜錯了!


    大梁,竟還有如此隱秘?


    一代皇帝,化作妖魔,存活三百年。


    “可惜。”


    “我等七位宗師,外加天武塔內應,兩位第一監,以及另外幾位叛逃的一品底蘊,一同在圓月沉睡之夜動手,十數位小宗師,還是沒能贏下此局!”


    張貴七竅都在流血,可卻不以為意,眸如深潭,轉頭看著庭院裏的這一株光禿禿的木槿樹,眼神再度恍惚了起來。


    “蘇辰啊蘇辰!”


    “雖然不知道你有什麽秘密,但是九年過去了,我都變成三十來許的模樣了,可你還是我初見時的那般少年模樣。”


    “你可長點心吧!”


    “我走後,再沒人護著你,暗中替你料理首尾了……”


    張貴容顏在這一刻,飛速的衰落下去,滿頭烏黑長發,也在這一刻染上了雪白,飛速蔓延,轉瞬間血肉枯竭,就形如滿身腐朽的老叟,散發著垂垂老矣的遲暮之氣。


    “好想再看一看褚國綻放的木槿花啊……”


    張貴眼神逐漸無神,就要死去。


    “唉。”


    “原來如此。”


    “難怪那些消失在藏書樓裏的副總管,一直都沒有在宮裏鬧出多大的風波來……”


    蘇辰飲下最後一口白儒酒,心緒沉悶,從未感覺這酒如此苦澀。


    下一瞬。


    一縷白色真氣,打入光禿禿枝丫的木槿樹,刹那間,白色的枝葉綻開,閃耀著銀輝的一朵朵木槿花在樹冠上綻放。


    庭院裏,百花盛開,萬葉青蔥,那一株木槿在月下閃耀。


    “蘇辰!好好的活下去,帶著我的那一份一起……”


    “這木槿花真美啊!”


    “可惜,再無法……與你共飲……白儒酒了……”


    蘇辰走上前去,看著負手而立,仰頭賞花的枯叟紫袍身影,他已然沒了氣息。


    張貴,死了。


    這一刻,蘇辰手中的白儒酒落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

    滴答滴答。


    下雨了!


    蘇辰看著這漫天落下的雨水,似哭似笑,心中那一股沉悶空落之感,始終無法揮之不去。


    他癱坐在地,靠在那一株盛開的木槿樹前,雨水衝刷在他的身上,打濕了他的眼眶。


    “這雨水怎麽是鹹的……怎麽是鹹的啊……”


    “今夜的白儒酒為什麽這麽苦!”


    九年來,頭一次湧現出了強烈的痛苦與不適之感。


    這強烈的感情刺激的他過於痛苦!


    這一.夜。


    建武7年,七月初三。


    夜。


    大雨滂沱。


    蘇辰懷裏的千年人參王,緩緩幹枯,三十二道長生之氣,自寶藥當中而出,匯入蘇辰體內,一百道長生真氣齊聚。


    那一枚長出了根莖的長生之種,在這一刻顫抖起來,飛速的生長起來,變成了一指長,如同小樹苗般的模樣。


    這一.夜,蘇辰困守九年的氣之路境界鬆動了。


    滿身一百道長生氣,匯聚一起,如江河湖海,遍及全身。


    他第四境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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