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兵追殺陸文龍至穀口,卻見萬箭齊發,隻得暫時退去。


    穀中,陸文龍已經見到了杜覺。


    杜覺鬆了口氣,心道:終於來了,再晚一兩日,穀中箭矢用盡,隻怕就守無可守了。


    陸文龍奉上書信,杜覺看罷,讚道:“好計,隻要能全殲這支胡軍,出了這口惡氣,穀中些許財貨,即便散盡又如何?”


    寨中諸人聽說終於來了援軍,皆喜笑顏開,但總有不知足的,一聽說要散盡錢財,一臉肉疼的樣子,問道:“大當家,是什麽好計?”


    杜覺將手中書信傳閱眾人。


    眾人看完,就有不知好歹的人跳了出來叫道:“這哪是什麽好計?這是拿我等刀口舔血這些年的積蓄去喂狼崽子,更何況要我等突圍,我等皆有武藝在身不說,可寨中老弱如何?這一路上殺出去,不知眾兄弟們要死多少妻兒家小。”


    他這一叫,立刻就有人響應道:“要我說,武王就該直接發兵,搞什麽陰謀詭計?武王的威名是殺出來的,帶上大軍堂堂正正將這些狼崽子殺個幹幹淨淨才是。”


    這些人刀口舔血這麽多年做馬匪為了什麽?就是為了錢財,為了將來能過好日子,隻等攢夠錢財,金盆洗手,找個地方隱姓埋名過好日子去。


    這一下要他們把錢拿出來,跟割肉似的。再加上確如他們所說,突圍之時他們的家小妻兒不會武藝,必然要死傷一部分。


    由此種種,他們當然不樂意了,一句話便是貪心不足,已經來救援你了,你不感激還要要求更多。


    所以說,馬匪就是馬匪,利益至上。


    這已經扭曲了杜覺當時拉出隊伍占山為王的本意。


    他本來是看不慣趙宏與士族狼狽為奸,損公肥私的行為,拉出隊伍劫掠商隊,一個是為了找趙宏麻煩,另一個也是一番忠義之舉,不願做趙宏爪牙去架空武王府,武王信向來是他敬仰之人。


    可隨著隊伍越來越大,錢財也越來越多。大家的要求和想法也多了,馬匪畢竟不是軍隊啊,本質上和胡人已經差不多了,軍記散漫無組織無紀律,私心也越來越重,這些人已經不是他當年的兄弟了。


    陸文龍冷眼看著這一切,範增早已料到這個情況,也早已將對策說與他聽。


    眾人起哄半響,見陸文龍與杜覺皆冷眼看著他們,頗覺無趣,便停了下來。


    陸文龍見此,問道:“如此,諸位英雄便是不同意大王之計了?”


    眾人點點頭。


    陸文龍當即一拱手,道:“告辭。”


    說罷,轉身就走,眾人不明所以,當下有人攔住陸文龍道:“小將軍這是何意?”


    陸文龍笑道:“何意?字麵上的意思,諸位英雄既然有自己的想法,不同意大王之計,大王自是管不了諸位了,既然大王管不了,小將也無意留在此處,自是歸去。”


    範增讓陸文龍這麽說,自然是要敲打敲打這些目無法紀的馬匪一番。


    話已經說的很明白,你們不聽,就是不要我管了,既然如此我便不管了。


    言下之意,要我管,就聽話。


    想活,就這一條路,想死請便。


    眾人琢磨一番,明白意思了。但還是有人說道:“我等真不是舍不得這點錢財,錢財是小,我等家小生死事大,這一突圍……”


    陸文龍道:“依計行事,便能保大部分人的活路。”
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


    見那人還要再說,陸文龍怒了:“你等家小是命,我隴西軍士卒不是命?若按你等所說,我大軍壓來與胡騎死戰,能否全殲胡騎不說,即便勝了,我隴西軍將有多少士卒喪命?這些士卒皆有親友父母,他們便不是命了?更何況,若是胡騎見我大軍來到,不戰而退,我大軍走,胡騎又來,如何是好?即便不打餓虎寨,襲擾別處,又將有多少百姓遭殃?”


    “說得好!”杜覺笑道:“我不殺伯仁,伯仁卻因我而死,若是胡騎跑到別處禍害百姓,我杜覺良心難安。此事因我餓虎寨而起,我等便必須負責。我等皆是刀口舔血的勾當,家中老小應早已知道厲害,總有一日會飛來橫禍。我觀大王之計最為妥當,突圍之時,我等護住外圍,家小在內一路散財,阻擋胡人追趕,我等隻需依計行事,操作得當,散盡錢財,胡人貪婪,必不死追。”


    眾人見大當家已經拍板,這又是唯一的活路,隻得點頭。大家心裏都明白,最多再一兩日,箭矢用盡就是破寨之時,死路一條。


    杜覺見狀,下令道:“如此,今夜便殺豬宰羊,三軍飽食,好生休息,明日按照約定時間,焚毀糧草,集合錢貨,準備突圍。”


    第二日早,胡人猛攻山寨半日退兵,正開火做飯之時,餓虎穀忽然寨門大開,當先一騎衝出穀來,不是別人,正是雙槍陸文龍。


    陸文龍為先鋒,衝入胡營之中擾亂胡兵注意,爭取時間給餓虎寨上下出穀結陣。不多時,結陣已畢,杜覺當先持刀帶人往外殺去。


    胡騎正要圍殺,忽見自餓虎穀口一直到餓虎寨內深處,一路上灑滿錢財、布匹、絲綢,甚至有食鹽、盔甲等等。頓時間胡騎大喜,紛紛哄搶。


    也有許多胡騎胡兵見餓虎寨家小老弱手中還有不少財貨,便追了過去,卻隻見那些家小老弱邊跑邊扔,將手中的財物扔得滿地都是,一時間誰還有心思追上去廝殺。


    況且,那個使雙槍的實在有些猛,來迴兩趟完全不把他們的營寨放在眼中,想來就來,這不,想走又走了。


    隻見此時陸文龍又殺迴大隊,護著隊伍往外衝去,獨自斷後,眼見如此,還是搶錢吧。


    有錢可搶,骨特也勒令不住兵馬,總不能讓自己的親隨上去追殺吧。而且即便是自己的親隨上去了,一則是不一定能奈何得了那陸文龍,二則是隻怕這些親隨搶錢比誰都積極。


    眼見那一路錢財直通餓虎寨深處,骨特也無奈,隻好率親隨進入餓虎寨中,並找來帶路者,去找餓虎寨的寶庫。


    此時,三十裏外埋伏的穆羽聽到斥候來報,胡軍十之七八已進入餓虎穀,心中大喜,當即下令出兵。


    三十裏對於騎兵來說,眨眼就到。


    此次趙明不止讓騎兵營為前隊,還特地下命收攏臨洮的車杖,是故,穆羽大軍一到餓虎穀,便結陣堵住穀口,再使數百車杖在前,將餓虎穀圍個水泄不通,短時間內防止胡騎反衝。


    大事已成,躲在山林中的“隴西六傑”中的五傑早已按耐不住,衝出山來追殺那些還在穀外的胡兵。


    杜覺等人自然不甘落後,老巢都讓人端了,多少年來的積蓄也沒了,心裏這個怒啊,隻有殺,當即除了留下部分人手保護家小外,眾人皆四散追殺落單胡兵。


    穀中的胡人首領骨特聽聞穀外來了漢軍,心中“咯噔”一下,更發現穀中並無糧草,錢貨也被灑個幹淨,心知大事不妙。遂傳令整軍,可胡兵四散於穀中到處找“寶藏”,哪裏是那麽容易集結得起來的。


    等骨特整軍完畢,外邊的穆羽也使車杖堵住了穀口。胡騎衝陣之銳利無法發揮出來,穀口又小,胡兵即便人數上有優勢,更無法體現。


    完了。


    骨特心中知道自己被算計了,立刻使人將帶路者押上來,他此刻懷疑從一開始帶路者跑來投他就是一個圈套,漢人果然狡猾,上當了。


    骨特怒斬帶路者,卻也無法可想,隻能暫時堅守於穀中。


    穆羽也不攻穀,他隻負責堵住穀口,等待趙明大軍到來,結營下陣困死胡軍。


    傍晚時分,趙明大軍終於趕到,立刻下命安營紮寨,打造拒馬列於穀口,如此,終於萬無一失,隻等摘桃。


    下營之後,趙明接見了杜覺,杜覺也是被老楊家帶出來的死忠之一,該怎麽安排他呢?


    趙明有些猶豫,當了這麽多年的馬匪,杜覺馬術精熟,更擅指揮騎兵作戰,讓他去騎兵營做一個副將?


    趙明怎麽都覺著有些浪費,他心底是想效仿佘賽花那邊,讓杜覺在外圍成為自己的一支暗手。


    但杜覺能力有限,一千幾百人沒多大問題,可要讓他坐大做強,即便有武王府的財力暗中支持,恐怕也是力有未逮。


    在來餓虎穀以前,臨洮城中,趙明曾先問過範增等人的意見。


    範增卻持反對意見,說道:“暗手,一支便夠了,太多容易混亂,力量也過於分散。”


    隻是範增覺得餓虎穀這個地方,或有大用,此地易守難攻,距離臨洮不到二百裏,秋收在即,胡人即將北來,若是在此地備足糧草箭矢,駐紮三千兵馬,可與臨洮互相唿應,時刻威脅胡軍後側,至少可牽製上萬胡軍在此。


    又是需要兵馬啊,眼下隴西三萬兵馬剛剛湊齊,除去各縣守軍,與三千騎兵,手頭上隻有自己的禦林軍與楊業、嶽飛的兩支兵馬可以調用,若是在這裏再駐紮三千人馬,那手頭上勉強隻能調用萬人,如何與即將來臨的胡軍作戰?


    此時,正在臨洮鏟地皮的賈詡也參與了此次議事,隻聽他說道:“或可收降這支胡軍,再擇人率領以羌胡的名義守在穀內,或有奇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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