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五洲平定之後,沈言鶴變得更加沉默寡言。


    他一邊操持著五洲事務,一邊夜不能寐地思索著恢複俞子燁仙身的辦法。


    今日一早,他將幾位長尊都召到墨庭,商討重整五洲製度的事。


    連雙雙進門的時候,上官飛堯,尹夕川和孟長海都已經坐定了。


    她閃身進來,看到了書案前的沈言鶴。


    雖說這人本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質,可是以往他眼中也都帶著些生氣。


    此時的沈言鶴看起來尤為疲憊,像是老去了百千歲似的,眉間有著頗深的褶皺。


    “各位長尊,如今命盤平穩,五洲平定,三界相通,桐定閣的職能也該重新商榷。”


    沈言鶴沉聲說著,聲音有些細微的嘶啞:


    “我先提出些想法,各位再各抒己見。”


    他喝了口茶,環視屋中眾人,定了定神:


    “如今五行之力和邪力互不侵犯,各有所歸,便會有更多的人因尋求長生,而拜入桐定閣門下。”


    “誌在修仙者,便可在桐定閣潛心清修,無論精於何種法術,專攻五行任一術法,皆可在此一尋成仙的法門。”


    他頓了頓,繼續說道:“修習邪術者也不必排除於閣外,善加引導,未必會成禍患。”


    上官飛堯和尹夕川,聞言都若有所思,沈言鶴補充道:


    “當然,在座各位若有無意修仙長生者,自然應當拜離桐定閣。”


    沈言鶴話音落下,屋內幾位長尊都各有所思。


    尹夕川率先打破了沉寂,思慮道:


    “在閣中修習邪術,實屬不妥。並非給邪術判定好壞,而是其心脈走向,修煉心法,都同修仙之法大相徑庭。”


    他同溫琢以身試法地摸索了邪術的修行,自是對其十分了解。


    上官飛堯聞言卻有些擔憂,皺眉說道:


    “的確如此,可如今五洲大陸剛剛連通仙界和魔界,又尚未有人能夠有足夠深厚的修為,可以來往兩界。現下貿然分開兩種修行,恐怕會在如今的不穩之時生出禍端。”


    沈言鶴微微點頭,讚同道:


    “夕川和飛堯所言都在我思慮之中,所以現下還需有修為強大的五洲之人,飛升上仙,下至魔界,才好引導五洲修行之人。”


    連雙雙一直沉默著,此刻看了看身邊坐著的孟長海,剛巧他也投來了意味深長的眼神。


    二人交換了眼神,便心下了然對方的想法。


    孟長海歎了口氣,開口淡然道:


    “我可同雙雙留在閣中修煉飛升,若成功,也能助五洲修行之人一臂之力。”


    連雙雙看向沈言鶴,讚許地點了點頭。


    雖說前幾日還同孟長海約定,用餘生雲遊五洲。


    可如果安頓好桐定閣,需要他二人的力量,那便義不容辭。


    尹夕川接著說道:“我同溫琢也可暫留桐定閣研習邪術,準備萬全後去魔界一探究竟。”


    沈言鶴目光掃過二人,眉眼間舒展了些許,心下放鬆了很多。


    他自己清楚,以他目前的仙壽,能不能飛升實在難料。


    而他現在又因為日日記掛著俞子燁的事,心緒不寧,並不具備潛心修行的條件……


    上官飛堯沉吟道:“我雖沒有深厚修為,中明自古以來靈氣也稀薄,對於修煉,我無甚發言權。但對於閣中瑣事,我倒是有些淺知拙見。若閣主需要,上官鬥膽,可隨時代勞。”


    他也並非是膽大包天,隻是這屋中的人,都對沈言鶴擔憂之事心知肚明。


    他如此日以繼夜地忙活著五洲政務,是無暇顧及俞子燁的元神的。


    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,也的確沒人想直愣愣提及此事……


    沈言鶴望著上官飛堯,腦中飛快地權衡著。


    他如今操持著桐定閣與五洲的繁瑣事務,本就少有閑暇。


    再馬不停蹄地尋求仙身恢複之法,的確有些力不從心。


    可就這樣將這一攤本就是他分內的責任,交予他人代手,實在也有失考量……


    正開口想要拒絕,連雙雙卻有些急切地開口了:


    “沈言鶴,閣中的事務不如就交給飛堯了,你需要更多精力去尋找俞子燁仙身恢複的辦法啊。”


    她平日裏最喜好直來直去,沈言鶴明明已經疲憊不堪,被兩股責任拉扯得心力交瘁,此刻卻哪一邊都放心不下。


    自從命盤平定以來,這還是沈言鶴第一次聽到旁人提及俞子燁的名字。


    不出所料,聽到這名字,還是會心痛不已。


    “目前……”沈言鶴神色有一絲黯淡,“我還未在五洲尋得恢複仙身的辦法,恐怕要尋求機緣去天界一尋。”


    連雙雙心裏一緊,孟長海的確猜測得不錯。


    孟長海眉頭緊鎖,嚴肅道:“沈言鶴,當下你須得盡速修煉,若能羽化登仙,你便有更長的時間去尋個答案。”


    沈言鶴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緊緊捏著茶盞。


    幸好他當時用仙壽換來了九曲珠,俞子燁才將將留下了一顆元神,沒有神形俱滅。


    如今,這餘下的堪堪兩千年的壽命的事實,又像是反扼住了他。


    “對了!”尹夕川忽然想到了他們在雲海的經曆:


    “你說那燭龍從天上來,不如你再去尋他一尋,興許有什麽辦法。”


    沈言鶴眼底閃過一絲亮光,思忖片刻點點頭:


    “有理,我會盡快前去。飛堯,閣中事務,便都交予你了。”


    他終於是下了決心,也看到上官飛堯的堅定眼神。


    沈言鶴是看著上官飛堯成長成如今的樣子。


    當初在中明之時,他還是個少年模樣,就可以冷靜審時度勢,為天下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。


    連雙雙對上官飛堯也頗為信任。


    同明帝那一場大戰,他雖悲痛欲絕,卻也能夠冷靜沉著地做出最佳選擇,沒有貿然逃出大牢,也沒有草率攻擊沈漁。


    上官飛堯的心智,同上官溫琢一般,堅定而強大,是天生的領袖。


    “好,各位,修行之路不易,萬事小心。”


    沈言鶴說著便站起身來,走到眾人麵前:


    “桐定閣,自此便交給你們了。”


    他此刻心中有些觸動。


    父母過世,胞弟背叛,親人盡數離他而去。


    他也體會過失去記憶的那種曠世的孤獨,嚐過愛而不得,痛失所愛的苦澀滋味。


    幸而,他誌向堅定,得到了各方友人的鼎力相助。


    自己這一世,雖才走過短短三千年,卻像是經曆了百世一般。


    諸多遺憾未能挽迴。


    可俞子燁的這一世,他不想再錯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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