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倒感覺坐了一個超長距離的過山車,又是翻山越嶺,又是過溪趟河。


    配個音樂,還以為自己要去取經。


    呂正大概平時行軍打仗坐慣了,一點事也沒有,怪七怕擠,老早就變迴了暗星的樣子,藏在羽蒙的口袋裏,也一點事沒有。


    羽蒙想想,竟然還有些生氣。


    有難都不同當,不能好好做朋友了。


    埋怨歸埋怨,正事還是要辦。


    在羽蒙的麵前,是一條竹林小道,不知是不是以前來過,羽蒙總覺得有些熟悉。


    盛夏,正是竹子生長茂盛的季節,密密麻麻的恆更在三人麵前,隱隱約約可見不遠處的一座屋宇。


    走進,房子的輪廓清晰了。


    茅草的頂,竹牆,但看起來並不簡陋,有一個小院子,中滿了奇珍異花,大部分是羽蒙這輩子都沒見過的,一條狗朝著他們吠叫,小小的,不是惡犬,很可愛。


    從地麵往樓梯上走的時候,竹子發出咯咯的聲音,像有人被撓了笑穴一樣,喘不了氣的笑。


    狗狗對呂正很熟悉,爬上了他的靴子,兩隻爪子攀著小腿,呂正每一步,都拖在地上,走得十分困難,那樣子看起來,十分滑稽。


    這世界上怎麽沒有一本著作叫男人與狗。


    也對,聽起來像是在罵人。


    走到門前的時候,房子依然沒有什麽動靜,羽蒙用手扒著麵前的竹門,猶豫著要不要推門進去。


    在這之前,他轉身看了一眼和狗狗糾纏的呂正,對方顯然沒看懂她擠眉弄眼是什麽意思。


    “我是說,人呢?騙我呢是嗎?”這一聲,羽蒙說得很大,幾乎是用吼的。


    “正兒不會撒謊哈哈~”


    一個聲音響徹屋宇。


    與此同時,一陣風吹了過來,就在羽蒙不遠處,走廊上的一張竹椅,在這個時候幻化了造型,搖身一變,化成了一個憨態可掬的老者,他拄著拐杖,上麵套著酒壺,夠摟著腰,那樣子……


    是鬼市裏見到的那位老者。


    羽蒙有些吃驚,愣在了原地。


    那老者對著樓梯下的狗狗說了一句,狗狗立馬放開了呂正,呂正這才開始往樓上走,走的時候還小心的安慰那條狗狗,“以後不能這樣了。”


    狗狗似乎聽懂了他說得話,委屈的叫了幾聲,恭敬的站到了身後。


    呂正笑著走向老者,邊走邊問候,“蒲先生近來可好?”


    “好好好,好著呢。你看。”


    老者說著還作勢要走幾套拳法,但馬上被呂正製止了,生怕他受傷,或者有個什麽好歹。


    “在下慚愧,迴府後,還沒有來看看先生您。”


    “不必說這些,我不在乎這個你知道的,隻要有酒就好了。”老者敲敲自己的酒葫蘆。


    “有,有的,我特地從北方帶了好酒迴來給您,全在馬車上,我讓他們等下拿給您……”


    喲,還是你周到。


    還知道賄賂這一職場秘籍。


    羽蒙有些啞言,不知道說什麽,看著兩人你一眼我一眼的客氣,連插話都不知道插哪裏。


    “咳咳……那個”


    羽蒙很想說,那你們先聊著,我呢找個地方坐坐好嗎?


    我可以進屋嗎?


    羽蒙試探著去碰那一扇門,還沒觸碰到,就被一聲嗬斥下了迴來。


    那位原本談笑風生的老者顯得很焦急,趕緊走到門前,抓著羽蒙的手左看右看,直到確認沒事後,才鬆了一口氣。


    羽蒙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老人為什麽這麽焦急。


    呂正應該知道,在老者跑過來的同時,他也明顯有些擔憂,但轉瞬即逝。


    老者檢查她手的時候,他隻是在一邊看看戲而已。


    自從知道她不是真的小柔,這個男人的態度一下子就變得……額,正常了起來。


    不會莫名其妙的冒火種,也不會對她溫溫柔柔的,就有點鄒正的樣子了。


    僅存的一絲溫柔,大概隻是因為自己長了一張和小柔一樣的麵龐罷了。


    老人確認羽蒙無礙後,在羽蒙的衣服上隨手撿起一根發絲,像剛剛她準備去觸碰的門板扔過去,那發絲在接觸門板的時候,發出呲呲的聲音,然後瞬間化為了灰燼。


    羽蒙不自覺的雙手互摸了一番。


    手還在的感覺,真好!


    想想今後要靠著兩隻胳膊生活,想想就可怕。


    羽蒙再望向老者的時候,眼裏多了一些感恩。


    也許,這就是他想要的。


    一直看戲的呂正,在老者一番折騰,終於打開門的過程中,告訴了羽蒙原因。


    “蒲先生通鬼怪之說,經常會受到騷擾,所以沒事的時候,就喜歡研究研究陷阱,讓那些有惡意的鬼怪有得來,沒得迴,其實你也不是鬼怪,蒲老先生緊張了……”


    嗬嗬。


    我不是,但怪七是啊!


    呂正沒看見,在羽蒙要用手觸碰門板的時候,是怪七率先準備飛停在上麵,還好蒲先生那一聲曆喝,要不然,這剛認識的小鮮肉,就要永遠成為迴憶了。


    再說,其實羽蒙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鬼怪。


    按理說這又是隱身,又是穿越,說不定在這個世界,自己就是怪物呢!


    幸好都沒事,才能在這裏聽你說風涼話。


    蒲先生推開門,坐了下來。


    屋子裏的小精靈自覺地為兩位客人斟茶,一兩個有眼力見的,還拿了蒲扇開始給客人扇風,屋子裏好不熱鬧。


    椅子自覺的跑到兩位客人腳跟前,羽蒙本來有些發愣,蒲先生就解釋,“我這屋子沒有拘束,你隨便坐哪裏都可以,不用拘禮。坐吧!”


    老先生說話間,還望了望羽蒙的身旁。


    羽蒙以為自己眼花,確認了一下身旁的怪七,再望向老人的時候,他已經收迴了目光。


    應該是錯覺吧。


    “哦哦,好。”


    這場景,一時間讓人有些眼花繚亂,蒲先生養了一群妖怪,就跟事務所一樣。


    見多了這種東西,羽蒙本來見怪不怪,但是,一個古人,想來思維並不會那麽跳脫,何以也視此為尋常物。


    羽蒙有些玩味的望向呂正,呂正卻從她的眼裏讀出了驚詫,反而開始給羽蒙上課。


    “你別怕,這都是蒲老先生的家人,不會傷人的。”


    “我知道,你別說話,讓我靜靜。”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呂正一時不知道說什麽,但想起了羽蒙的那幅畫,就將它拿了出來,遞到了老先生麵前。


    “這位姑娘要找一樣東西,我領她來,想問問蒲先生您。”呂正說明來意。


    其實,就算他不說,呂正也知道他們所為何來。


    在這間屋子裏,什麽都不知道的,恐怕隻有目前的呂正。


    當年,戰神把詛咒下在自己的選擇的後代身上,想讓他根除七情六欲,從而成為一位最正直無私的管理者,那孩子,本來單名一個“正”,這所謂的呂姓,也就是他的情劫。


    很少有人了解這人間的第七維度,那是因為,那裏無生者,無死者,卻存在這無窮的力量。


    各種神秘的力量交錯,可以使人獲得不同的神力,比如穿越,比如時間倒流……


    這也是為什麽鄒正為了幫周小米,要去探索第七維空間一樣。


    那些力量,並不能為一人所用,隻有緣分和天命才會讓人遇見自己想得到的事情。


    所以當年,呂正遇到了。


    老者端詳著那副素描,陷入了沉思。


    羽蒙想也不用想,一定是又被自己的才華嚇到了。


    “正兒啊……”


    “嗯?先生您說。”


    “我跟這位姑娘單獨說兩句話。”


    老者指著門外的那條狗狗。


    “歡歡也許久沒見你了,才會那麽賴著你,你幫我喂喂它吧。”


    “好。”


    呂正知道先生的意思,很自覺的出去,關上了門,下了樓梯。


    逗狗去了。


    屋子裏的老者手一揮,所有原本各行其是的精靈都消失不見了,怪七也在這陣變化裏顯出真身來。


    羽蒙沒有察覺,但怪七很自覺的坐到了原先呂正坐的地方,舉起麵前的茶,敬了老者一番。


    羽蒙以為他在自導自演,沒有理他。


    “先生?我……”


    羽蒙很想說我見過你,在冰河的鬼市,但話到嘴邊又猶豫了。


    不知道蒲先生會不會相信自己。


    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又被當做瘋子給攆出去。


    倒是蒲先生,像會讀心術一般,接了話茬,“我們是見過。”


    啊?


    羽蒙有些詫異。


    老先生接著說,“我知道你所為何來。”


    老先生順手敲了敲羽蒙的那手畫稿。


    “你知道它為什麽叫安命嗎?”


    “81條生死道,各安天命。”羽蒙想到生死擇上的話。


    這位蒲先生,應該是知曉的。


    “對,也不對。”


    “怎麽說?”


    “其中有他一條天命沒錯,但最後的選擇卻要靠你。”


    這一次,羽蒙是真的沒聽懂。


    何以說是他的天命?


    何以說自己能成全他?


    明明是自己開啟的自己的天命。


    當初自己理解生死擇,就是這樣的。


    “先生見我時,可是已經經曆過從前的事?我是指現在。”


    蒲先生微微點了個頭,“有過。”


    “所以你知道結局?”


    “知道,也不知道。”


    羽蒙想殺盡天下故弄玄虛之人,但還是克製自己走程序的問一個“什麽意思?”


    “我知道從前的結局,但這一次,我不能確定?”


    “所以,會因為我改變?”


    這次,從老者的點頭裏可以看出他的迫切。


    “那我要找的東西呢?”羽蒙不知道老人的話可信幾分,或者他的預判有多正確。


    天命是很難更改的,一些事,一旦變得容易,就成了買賣,羽蒙心裏是清楚的。


    “保護正兒,讓他順利渡過劫難,安命會在半途出現的。”老人捋了捋胡須,灌了一口葫蘆裏的酒。


    ?


    我一個弱女子,怎麽去保護久戰沙場的將軍?


    會不會是喝醉了?


    “你不必疑惑,你有這個能力,他相信你。”老人接著說。


    他?


    是鄒正麽?


    還是這之後的呂正?


    事已至此,其實羽蒙明白,他們都是一個人。


    我在對感情失望選擇終結生命的時候,是鄒正幫了我,給了我二次重生的機會,那麽,他需要幫助的時候,我沒有理由退縮。


    不論是那個和我樣貌一般無二的小柔,還是在鬼市遇見的這個老者,冥冥中,好像都在告訴我一些事情,他們好像費盡心力、氣數將失,我便不能辜負。


    “那我接下來做什麽?”


    “跟著呂正,做他的貼身侍女。”


    “您不是開玩笑吧,我怎麽有那個本事?嗬嗬~”


    “嘿嘿~”


    老人也笑了兩聲,羽蒙整張臉都黑了下來,嘴角又習慣性的抽了抽。


    老人繼續說:“你別擔心,既然暗星跟著你,不會讓你吃虧的。”


    羽蒙有些訝異:“你看得見怪七?那你知道我是怎麽能被人看見的嗎?為什麽別人還是看不見他?”


    羽蒙指了指一旁的怪七。


    聽她的語氣,其實是有一點嫉妒的。


    你知道,女人最愛做的事情,拖同行下水,可以排在第二位。


    老者笑了笑,“你的命如此,你該出現。”


    好嘛,又是廢話。


    這一通找,沒給自己的事情劃上休止符,連那安命也沒打聽到半點,倒是接了一個苦差。


    我真是這天底下的第一好人。

章節目錄

閱讀記錄

風入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,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道一道的小說進行宣傳。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道一道並收藏風入鬆最新章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