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唉,但願沒有吧……”


    楊曉然把一些枯黃的草木堆在剛剛加建的木欄杆上,小青觀本就有一道柵欄,這可是一千多年前的大唐,在這山裏其實是有猛獸的,老道若不做些準備早被狼給分而食之了。


    也難怪古人會把隱居在深山的人看做高人!想想看,若沒些本事怎能在這山中與獸為伍啊!本事擺一邊,就這勇氣便不是常人能有地!


    枯黃的草木需要很多,不光是這些木欄上得遮擋起來,裏麵也需要,就這半個月的功夫,他們幾個不光建了新的柵欄,還挖了好多個深坑,楊曉然甚至利用前世的物理知識在一些隱秘處設置了不少的機關。


    比如藏在暗處的大型弩機!用空間的竹子和外麵的大樹做得,雖然沒有箭頭,可經過烈火烤製,削尖的竹子,那也會成為殺人的利器!


    對此,鼻涕與憨牛已差不多想跪下朝自己師妹朝拜了!這比起師妹能給他們弄吃得還要讓他們驚奇!


    看著這兩貨熱切的模樣,楊曉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,男人果然都是好鬥地。看見武器比看見自己婆娘還親!


    到了四月,依然沒有下雨,這幾日楊曉然與憨牛鼻涕都十分的小心,甚至不敢再生火,就著冷水啃著一早就做好的麵餅子,幾個人的心情都差到了極點,因為就這十來天,已經有好幾撥人靠近了小青觀的範圍內。


    若不是他們事先做了準備,隱藏地好,沒準就被人發現了。而且他們親眼看見了有人就在這尋找的過程中倒下,小青觀不遠處現在就躺著一個死人,一群野狼正在分食那個死人。


    楊曉然的臉色蒼白,生在和平年代這多年,即使穿越了也被師父保護地很好,哪裏見過這等人間慘事?


    一連幾個晚上都是噩夢連連,總夢見自己被一夥饑腸轆轆的鄉民給吃了。醒來時,總要把如意玉佩喚出來,緊緊攥在手裏半晌才能緩過神來。


    日子在這種細喘慢熬中一天天過去,情況也變得越來越惡劣。蝗蟲來了,真得如楊曉然判斷地那樣,漫天漫地的鋪滿了整個小青山和關中大地,這幾日已無人再上人,蝗蟲所到之處皆成廢墟,山裏也沒了可以讓饑民打量的東西,荒突突的小青山變得安靜。


    這種安靜讓人心慌!


    楊曉然與鼻涕憨牛小心翼翼地從道觀裏出來,看著滿目的滄桑,鼻涕與憨牛忍不住哭了。


    他們雖長得又高又壯,可說到底也隻是兩個孩子,擱在她上輩子那時代還在讀初中咧。又曾經曆過蝗災,眼前的景象不僅勾起了他們傷心的迴憶也戳到了他們的恐懼。


    楊曉然墊起腳,想去拍憨牛的肩膀,可墊了半天也夠不著,隻得蠕著嘴巴道:“師兄,別難過了,我準備了不少吃得,咱們三個一定能撐過這次大災得。”


    憨牛不語,那邊已哭成淚人的鼻涕卻擦了擦眼淚,沉默了一會兒,問道:“師妹,咱還有多少糧食?”


    楊曉然奇怪地忘了鼻涕一眼,問道:“大師兄問這個作甚?”


    鼻涕握了握拳,道:“我想下山看看去。”


    “什麽?!”


    楊曉然一愣,鼻涕繼續說道:“這荒年賣兒鬻女不在少數,我們糧食若夠,便接濟幾個迴來……”


    話到後麵聲音已是越來越小,不敢再看師妹黑成鍋底的臉,可想著自己經曆過的苦難,又道:“師妹,求求你了,若有多餘的糧食就幫幫鄉親們吧!”


    “不行!”


    楊曉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!她有空間不假,甚至隻要她願意,她就可以接濟無數的災民!


    但是!她不能這樣做!


    一旦這樣做了,他們就暴露了!先賢說得好,倉廩足而知榮辱,對於一群嗷嗷待哺的災民,楊曉然不敢指望他們還有多少道德存餘,他們就三個半大孩子,一旦讓人知道這裏有糧食,他們會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地!


    “師妹!”


    鼻涕絕望地叫了起來,“師妹!你我都是苦命人,若不是師父慈悲,哪有你我今日?師妹自幼聰慧伶俐,師父教了你本事,你怎麽沒學到師父的慈悲為懷?!”


    “你是在教訓我麽?!”


    楊曉然臉上浮出了一絲怒氣,吼道:“你這蠢貨!若是被人知道咱們有糧食,咱們會被他們吃得連苦頭都不剩地!本事沒有,逞什麽英雄好漢?!”


    憨牛已經嚇傻了,平日師妹雖兇巴巴地,可真沒見過她發這樣大的火,師妹是真生氣了,他能看出來。忍不住移了一小步,拉了拉鼻涕的衣角,低聲道:“大哥,師父臨終前說過,萬事都得聽師妹地。”


    “你怎麽也是非不分?!”


    鼻涕顯得很激動,“若我們糧食有多餘,為何不可接濟他人?難道要像上次那樣,眼睜睜地看著那人餓死在咱們跟前麽?!師妹,這些日子來,你就不感到虧心麽?”


    “那人與我非親非故,我為何要虧心?!”


    楊曉然嘴硬道:“死了便死了,與你我何幹?師父隻讓我照顧好你們倆,可沒讓我普渡眾生!”


    說完便一甩袖子進觀裏去了。


    “你!”


    鼻涕從未想到自己這個相處了多年的小師妹竟是這般狠心的人,眼睜睜地看著一條性命消失在眼前居然這般無動於衷!


    無動於衷倒也罷了,還說出這般冷血的話,真是看錯她了!


    “好!你不去,我去!”


    鼻涕說完便轉身要走,隻聽楊曉然的聲音從後麵傳來,“你自個兒想死,我不攔你!但你若是敢帶一個人上山來,我便以觀主的身份驅你出觀!”


    “哎呀,大哥,你們,你們這是做什麽啊?!”憨牛著急了,一把抱住鼻涕,道:“大哥,師妹的話也有道理,你又不是沒見過那群餓急了的人會怎麽樣,師妹這是為咱們好啊!”


    “我知道……”


    眼見著楊曉然進了道觀,鼻涕的氣勢便弱了下來,頹喪地道:“可我,可我就是這心裏難過,老想起前些日子在我們跟前餓死那人。阿弟啊,你當年年歲還小,自然是記不起那恐怖的場麵了,可,可我記得……”


    鼻涕又有些激動了起來,“死人,全是死人,到處都是死人啊!餓死地,活活餓死地!咱們的爹娘就是這麽餓死地,阿弟啊!”


    鼻涕抱著自己的頭蹲了下來,痛苦地哭了起來,站在道觀門後的楊曉然心裏發酸,若是可以她何嚐又不想做一迴大善人?


    隻是他們幾個還小,隻是這荒野山林中的三個小孤兒,就算習得武藝,可就憑他們幾個又能打過幾個人?若是一時衝動,就成了農夫與蛇了。


    王鼻涕還在外麵絮絮叨叨地,說著當年的慘事,當年他才五六歲,那些場景至今記得這般清楚,可見這事對他的刺激是多大。


    楊曉然在屋裏聽著,越聽越心酸,忍不住伸手摸著自己的胸口,喃喃自語道:“師父,若你還在人世,你又會怎麽做?”


    哭聲漸漸停止,憨牛的唿喊聲傳來,楊曉然重重歎息一聲,喊道:“迴來!想要救人也得從長計議!”


    本已轉身離去的鼻涕一聽這話立刻衝了進來,驚喜地問道:“師妹,你同意了?!”


    楊曉然從袖口裏掏出一塊手帕扔到鼻涕臉上,一臉嫌惡地道:“擦擦幹淨!有礙瞻仰!”


    “是,是,師妹隻要答應救人,讓我做什麽都成。”


    “冤孽啊!我遲早要給你們兩個夯貨給害死得!”


    楊曉然歎息了一聲,越發覺得自己是被師父坑了,不但扔了兩傻蛋給自己,其中一個居然還這般正義感爆棚,自己遲早會被他倆拖累而死吧?


    前途不樂觀啊!


    “咱們得避開人群,把糧食送到山下就成。”


    楊曉然的臉上又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成熟,“我沒記錯地話,這裏不遠處就是三原縣,三原縣距離長安城不過幾十裏路,這般大災,定有災民前去長安乞食,把糧食扔半道上就行。”


    “這……”


    王鼻涕撓了撓自己的腦袋,發現師妹這個法子的確兩全其美,既做了好事還能保障自身安全,怎麽都挑不出錯來,可為什麽總覺得哪裏怪怪地?


    這好事做得怎跟那賊人一般?


    “去準備吧!”


    楊曉然沒留下時間給王鼻涕思考,便轉身迴屋去了。


    夜色很快降臨,早在天色將晚時分他們便偷偷摸下山來。這年頭,夜裏還在林子裏轉悠那是找死,還是早早下得山來,等天色暗下來後再行動比較妥當。


    眼看著天黑了,鼻涕背著兩袋子麵粉,憨牛牽著楊曉然,偷偷地朝著官道方向移動,遠遠便見有災民成群結隊,相互扶持著,艱難地朝著三原縣的方向移動。


    楊曉然對著鼻涕使了個眼色,鼻涕暗自心領神會,尾隨上災民,雖是傻蛋,可老道多年的教導讓他擁有了一身不錯的武藝,偷偷地跟在災民後頭倒也沒讓人發現。


    遠遠地見著災民停了下來,看樣子是準備停留過夜了,鼻涕將兩袋糧食扔在官道上,深吸一口氣,氣沉丹田,大喊道:“快看,有糧!”


    說完便一個閃身,飛快跑走,竄入了茫茫夜色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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