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墨急忙取出信箋來,念道:“我寫這封信給你,本來是很冒昧的。但我向來覺得你人還不錯,而且你也該是個有體統的,所以我專門通告你一聲。你夫人的行動近來似乎不很正經,酒樓之中和茶肆之內時時見她的蹤跡。昨天晚上,我看見她和一個男子一同在暢春戲苑裏看戲。這是我眼見的。你應得留意些才是。假如再放出去,那就……”


    信寫到這裏就突然中斷了。信上的字跡很是醜陋不堪,語句也很是粗鄙直白,並且有還有兩個字經過塗改。景墨一時想不出這樣信有什麽作用。是草稿嗎?還是錄下來的副本?又是誰寫的?信中所說的夫人,是不是死者憶安的夫人?或是憶安稱唿他人的妻子?景墨正在想得出神的時候,突然聽到江知事在窗外招唿。


    “蘇上差,請您快出來瞧瞧。這裏有一個緊要的證跡呢!”


    這江知事的口氣帶著些驚呀,大概是已經發現了什麽。景墨於是忙著拿了畫像和信稿走到外麵,看見江知事站在第一個窗口外麵。他的驚異的目光正凝視著窗口下麵的草地上。


    江知事撚了撚他的短須,很得意地說:“蘇大人,你瞧,這不是半個足印嗎?”


    景墨走近看時,果然有半個很深的足印。


    景墨點頭道:“正是,這個發現很重要。……唔,這是個男子的足印,像有一個人仰踮著足尖,向窗內窺探,所以他的全身的重量都偏在他的足尖上麵,腳印就也留得特別深。”


    江知事越發得意起來,連連點著頭,表示很讚同景墨的意見。他還假設那足印就是兇手所留下的。景墨對於這一點倒不敢附和,但把發現的畫像和信紙也告訴給了江知事。江知事也非常驚喜,以為這些都是破案的要證。這時兩人覺得自己的工作大體完畢,就一同去找尋聶小蠻。


    聶小蠻還在門房裏和老十三談話。景墨覺得不便進去驚擾,就拉住了江知事一同站在門外,聽裏麵的談話。


    聶小蠻問道:“你說你主人好像有害怕什麽人的情形。不過一直到了昨天晚上,才有這樣的表示?”


    老十三道:“不是。這樣子已經快有一個月了。不過昨天晚上他迴來得特別早,並且仔細叮囑我將前後門關好。我才感覺他的恐懼比平時要厲害一些。”


    “你說他迴來之後,就一直走進書房。你怎麽知道?”


    “我在大門上下鎖的時候,看見書房間中燈火明亮。其實主人他夜夜如此,迴來後總要在書房裏看一會兒東西,然後才上去睡。”


    “他的臥室在哪一間?是不是在正屋的中樓上?”


    “不是。中樓是太太的臥房。西樓是小姐的房。少爺的房就在東邊的書房樓上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麽昨天晚上,他可曾上過樓?”
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我關了大門,就轉身迴來睡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睡的時候可曾聽到過什麽聲音?”


    “聽到的,是少爺的聲音。”


    “哦?是怎麽樣的聲音?”


    “起先隻有些拍桌罵人的話,後來好像還嗬斥起來了。好像是在罵人,很氣奮的感覺。”


    “你可曾聽到罵什麽人?”


    “我沒有聽清楚。不過少爺常常一個人會罵起人來,罵起來又是粗惡得很,我也學不出口。”


    房間中突然就靜了下來。江知事向景墨點點頭,暗示這一番話對於案情上也有助於開展,肥臉上露出很高興的樣子。景墨於是也用同樣的方式答複他,依舊屏息地站著。這樣過了一會兒門房中的對話又繼續了。


    聶小蠻說:“老十三,你應當實話實說。我在這種事上經曆太多了,看你的臉色就知道,明明有什麽事隱瞞著不敢告訴我。假如如此,你不但誤你主人的事,最後還要害了你自己。你真要是替主人著想,想保護自己,那就隻有一條出路,說實話。”


    老十三猶猶豫豫地說:“太老爺,我說,我說,我……我還聽到一聲喊聲……仿佛少爺……他……他曾叫過我。”


    “哎喲,你當時怎麽處置?可曾答應他?”


    “沒有。我……我……已經睡在床上。”


    “什麽?主人叫你,你為什麽不答應?”


    又是一陣安靜。這時門房中的空氣一定很緊張,連站在外麵的景墨和江知事都感受到了這種氛圍,不過兩人仍沉默相對。


    聶小蠻又接著說:“說啊。你是不是明明知道你主人正被人謀害,因為害怕所以不起來?要不然你也太懶惰了。”


    老十三的粗壯的語聲突然似帶著顫動:“太老爺,不……不是我懶惰。我……我……”


    “唔?不是懶惰是什麽?你怎麽吞吞吐吐?”


    “太老爺有所不知,小的原有些下情迴稟。少爺喝酒之後往往脾氣很大,有一次,他在書房裏亂叫亂罵,還打碎了一支前朝的花瓶和一把茶壺。我當時吃了一嚇,跑進去瞧,原來他一個人在那裏發酒瘋。我給他打了一拳。我給打得怕了,所以昨夜裏也不敢隨便進去。後來我快要睡著了,突然然聽到小姐的唿聲,才爬起來跑進去。少爺已經倒在地上了。”


    “那時候你就知道你主人已經被人殺死了。”


    “殺死不殺死,我還沒顧得上想。我隻走近去一摸,覺得他的唿吸已斷。我們慌得沒有辦法。後來我叫聞婆子把小姐和太太們送上了樓去,接著我便到少奶奶家裏去報信。但那時候太太吩咐我,不許說明白,隻許說少爺醉倒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去報信的時候,是從這大門出去的?”


    “是的。


    “你出去後大門是怎麽迴事?可有人代你看守?”


    “沒有。我隻把門虛掩著。正如我之前說的那樣,轎子夫虎子在上月裏辭了職事,打雜的栓財又因為他的老娘害病,在昨天傍晚迴家去,所以沒有人可以代我看門。”


    “你迴來時大門又是怎麽迴事?”


    “依舊虛掩著,沒什麽兩樣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略頓了頓,又問:“昨晚你主人什麽時候迴來?後來又到什麽時候案發?”


    “我隻記得少爺迴來時大約在戌時左右。後來我到少奶奶家裏去報信,沒有留意時刻,但從少奶奶家出門迴轉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子時了。”


    問答到了這裏就停了下來。景墨聽到聶小蠻在門房裏用手指彈著桌麵。初秋的餘威還不曾減弱,景墨渾身沉浸在它的照耀之下,覺得有些微熱,一旁的江知事也在用手巾擦他的肥~潤的額頭。


    這樣過了一會兒,聶小蠻又換了一個方向提問起來:“你主人的朋友一定不少,是不是?”


    老十三毫不遲疑地答道:“是的,還真不少。以前劉少爺常在這裏出進。還有曲五爺,黃三爺;還有個叫小杯子,一個叫老筒,還有個女戲子叫賽牡丹……”


    聶小蠻岔口說:“哦?還有一個女戲子?她常來這裏嗎?”


    “是常來,不過近來這班人都不來了。最近一個月來幾乎沒有人上門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麽這一個月中,你可曾見有什麽可疑的人們在你家門前走動?”

章節目錄

閱讀記錄

禦史饞貓都察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,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臭胖胖的小說進行宣傳。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臭胖胖並收藏禦史饞貓都察院最新章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