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又酒氣直衝地罵道:“他媽的!你真不夠交情!我欠你的幾吊小線,早早晚晚是要還你!今天我的棉袍子也被那小崽子吃掉啦!”


    聶小蠻向郝守備低聲說道:“別和他囉嗦,把他帶走吧。”


    郝守備向跟在後麵的捕快揮了揮手,那捕快便走前一步,在酒漢的後肩上用力一拍:“跟我走吧。”


    那解老五突然揮起拳頭,不發一言就向那捕快的胸口直擊過來。那捕快沒有防備,身子向後一晃,幾乎跌倒。接著他也向前撲去,兩個人便扭做一團。解老五突然騰出一隻手,從腰間拔出一把雪亮的短刀。郝守備和馮子舟二人一看也急忙撲了上去。不多一會,那解老五的短刀脫手落地,他的身子也摔倒在地上。郝守備拿出一根繩來,將解老五的兩隻手緊緊縛住,解老五嘴裏仍在亂叫亂罵。


    郝守備頗為不耐煩,走上去就朝解老五下身重重的踢了一腳,那解老五頓時就罵不出來了,把身子縮成一團,緊閉著雙目痛苦地抽搐著。


    聶小蠻說道:“郝守備,你們先坐了馬車走罷,我們隨後就來。我還要有一點小事要辦。子舟兄,景墨,我們一塊走吧......對了,敬魁,多虧你了。謝謝你的指引,此刻已沒有你的事,你安安逸逸的迴去睡罷。”


    小蠻說著摸出一個銀錁子,拍到敬魁手裏。敬魁一看是白花花的銀子,又是打拱又是作揖才千恩萬謝地去了。


    三人走出一枝園的時候,聶小蠻曾約略說明他憑了幾種證據,便假設有解老五這樣的一個兇手。小蠻請了郝守備助一臂之力,便向這看街的敬魁查明白這解老五的姓名和住址。他起先已向那西四巷三十二號的二房東打聽過一迴,知道解老五已經兩天沒有作工,所以猜想他這天也就要迴家裏去,卻不料解老五突然安心了到殺豬行裏去複工,因此多了一番周折。


    聶小蠻等幾人又迴到尚家去見了王金釧,據尚金釧說她的母親正在被洗胃救治,神誌還沒有恢複,有沒有希望活過來,郎中還沒有把握。聶小蠻就把捉住解老五的消息告訴了尚金釧,叫她等她的母親醒時,說明這件事與尚崇明完全無關。


    之後等三個人來到金陵衛的時候,郝守備正忙著出來招待、眾人於是在會客室中坐下了以後,郝守備突然發出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。


    接著他又說道:“聶大人,這件事鬧得動靜不小,卻不料居然隻是這樣一個可惡的混蛋惹出來的禍事。他已經完全承認了,不過他此刻醉得厲害。大人要是問他的話,可能會很吃力。”


    不多一會,有兩個差人扶著一個穿黑色短衣的醉漢,走到會客室的廊下站住。


    那人是一個黑臉的麻子,比聶小蠻還高,一雙圓眼直愣愣地向人看過來,濃黑的眉毛,粗厚的嘴唇,都顯出他的性格平日裏一定是蠻橫殘忍的。他的那件對襟的黑布夾襖,袖口和胸襟上油光光的肮髒異常。這時他的嘴角上流著口水,嘴裏還嘟嘟囔囔的念叨著什麽。他的說話卻又不清不楚,景墨用心細聽,卻一時仍摸不著頭緒。


    似乎在說什麽:“尚太太已放了我的!……吃官司我也情願!……你們總不能吹我的頭啊啊!,…哎!我假如再打,你們盡管斬掉我的兩腿好了!我決不怪你們的!”


    看來在這種情形之下,如果希望他能有有條不紊地供述罪,那一定是辦不到了。聶小蠻於是吩咐將他扶到裏麵,讓他坐下,又叫捕快們拿了幾塊冷布巾,強行地放在他的額頭上,又給他喝了幾碗熱水,這解老五才清醒了些。聶小蠻又足足花了大半個時辰,才把他的犯罪的經過一步步查問明白。


    這次倒用不著小蠻吩咐,景墨又要來了筆墨,作出了如下的一番記錄,備著日後在公堂上用得上。


    原來這解老五本是一個打馬吊的賭徒,入魔已深。兩個月前,他曾從大中橋旁野地裏的破棺材裏偷得了一個死人的頭顱,放在枕邊,做了一個他在戲苑裏看唱空城計的夢,後來還贏了三十貫錢、割死人頭祈夢的迷信,打馬吊的人中確實很流行的。


    這種駭人的犯罪,景墨之前在金陵刑部通報上也時常看到。解老五因為上一次的偶然贏錢,越發相信祈夢的靈驗。當二十三日那天,天正要亮的時候,他從殺豬行裏完了工迴去休息。他走進巷子的時候,看到尚家的前門開著。


    解老五走過去看了看,才知道死了一個人。這時他突然然想起用新死的人頭祈夢,更加靈驗。那時他又見那小婢女春蘭昂起了頭,靠著牆壁打瞌睡,堂屋中並沒有第二個人。他就壯著膽子,躡手躡腳走進堂屋。他走到白綾背後,摸出他的那把隨身帶的割豬肉的尖刀,將那板門上尚秦氏的頭割了下來。


    他又將身上的圍腰解下,把死人頭包好,又悄悄退出來。他走過天井時,還順便偷了些殮屍用的石灰,然後迴到他自己的住處。


    他迴家以後,把頭藏在一隻半新不舊的官皮箱裏麵,又將石灰塗在屍頭上,以防腐爛,接著他就躺下來析夢。結果他隻夢見一頭豬,起床以後,他又去賭局中繼續打馬吊,卻輸了三吊錢。


    在二十三日晚上,他又做了一個夢,夢見一個穿紅衣的女子。於是在二十四日那天,他又去了有名的賭頭天敗星活閻羅阮小七那裏去賭,又輸去了從房東那裏借來的兩吊錢。他有些害怕起來。這死人頭怎麽不靈?不過他還迷信著一個死人頭,有三次靈驗的效果,所以在二十四日夜裏,仍把那官皮箱放在枕邊,又誠心誠意地祈禱了一會兒,希望做一個靈驗的夢。


    這一夜他夢見一隻猴子,於是又把他的棉袍典押了兩吊錢,又去了打馬吊。不料在二十五日傍晚揭曉的時候,又同樣輸錢,這時他才悔恨起來。畢竟割了人家的屍頭,無論如何,心中總有些隱隱的不安和恐懼。這時他因悔恨而生出恐懼,又一時慌亂,本想把頭拋到什麽野地裏去,終於心又不安,便拿著那隻藏屍頭的官皮箱,送迴尚家的後門外去。


    那時候他恰見尚家的後門開著,就索性將官皮箱送進了後門。後來他到一個朋友家裏喝了一會酒,迴到殺豬行裏去繼續殺豬,才被自己這一行人捉住。


    他在二十三日晚上,曾到尚家後門口去打探過一迴,卻不見任何動靜。他有些詫異,尚家裏失去了屍頭,怎麽竟毫無舉動。所以到了二十四日的早晨,他第二次到尚家後門口去探聽,恰巧撞見尚元吉從裏麵出來,他便急忙逃走。


    以上就是解老五犯罪的經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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