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小蠻端詳了一會,便把外衣的扣子解開,隨即將外衣脫了下來放在牆邊的地上。他又從腰間解下兩根有小指粗細的麻繩,繩的一端各附著一個鐵鉤。


    景墨一眼就認出來,這繩鉤是小蠻用過的一種器械,本用做打撈池塘中的沉物用的。就在不久之前,在兩人去幫老狸奴查案時,還曾用此物在河中打撈過東西,聶小蠻多次用過這個東西,已經較為熟練。


    此刻他突然又拿出這玩意兒來,分明想借做爬牆的梯子。他把那繩子理了一理,打了幾個結,就用右手捏著鐵鉤,把身子一蹲,然後轉動身子輕輕一拋。那鐵鉤便脫手飛出,小蠻又是一拉之下,便鉤住在牆邊的瓦縫中間。小蠻再次把那繩拉了一拉,覺得已足夠是支撐一個人的重量,便把另一條繩繞了一繞,放在短褂袋中,又偏著身子從外衣袋中摸出帶來的三種應用器械,同樣放在他的衣袋中。


    小蠻扭頭低聲向景墨說道:“你在這裏替我把把風,我進去隨便看看。假如沒有必要,你也用不著費這一番爬牆的氣力了。”


    景墨勉強點點頭,心中卻不很願意。因為小蠻要到裏麵幹些什麽,景墨是頗想參加的。這種似犯法而非犯法的冒險,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刺激感,倒是身為錦衣衛的景墨天生喜歡的。但聶小蠻既不願自己進去,而且有個人把把風確要好一些,景墨也便隻得忍耐。


    小蠻又叮嚀道:“你小心些,我估計裏麵都是殯房,不會有什麽異常。但牆外麵卻情形不同,你須小心些才好。”


    景墨輕輕答應了一句。聶小蠻就把短褂的扣子都檢查了一遍,用手拉住了繩,兩腳登地,便漸漸兒爬了上去。聶小蠻這種爬牆動作,在景墨眼中看來也算非常敏捷,不過,要是比起那些傳說中飛簷走壁的俠客之類來說,卻是不可能同日而語了。


    須臾之間,聶小蠻的兩手已攀著了牆頭兩邊的簷邊,小蠻的雙臂一較勁,把雙臂一曲,上身便支撐起來了,他的腳尖夾住了繩結,用力一登,上半身便已爬上了牆頭,接著,他的右腳已到牆頭,左腳也跟著上去。這時景墨見小蠻的身子仿佛已橫睡在牆上,隻見小蠻正在把身子撐起來的時候,突然聽得哎喲一聲,牆頭上已不見了聶小蠻的影蹤!


    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!聶小蠻是不是跌下去了?景墨哪裏還顧得上許多,忙拉住了那條繩子,三兩下就爬了上去。等蘇景墨爬上牆頭,探頭向牆裏麵一瞧,可是眼前一片漆黑,哪裏有小蠻的影子?景墨正感驚奇,莫非小蠻遭了看守人的謀害?萬一如此,這件事反倒有口難辯了,自己必動用錦衣衛身份,玩硬的,直接把這些人都給辦了!


    可是情況不明之下,景墨又不敢貿然發聲唿叫。這可真是成了騎牆之勢,該怎麽辦呢?正在躊躇不決的關頭,突然就聽見牆腳下有輕微的唿聲。


    “景墨,我在這裏。”


    景墨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就迴到了原來的位置,這時景墨的眼睛也漸漸適應了牆內的黑暗,這才瞧出聶小蠻正蹲在牆腳旁邊。景墨不顧小蠻先前的叮嚀,便把兩腳踏在豎立的瓦片上麵,腰上用力,輕輕一縱便跳到了地上。


    景墨湊到聶小蠻前近,焦急地問道:“你怎麽樣?是不是失足摔下來了?”


    聶小蠻苦笑道:“不是失足,是失手。”小蠻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右手仍撫摸著自己的左臂。


    景墨於是才猛地記起來,小蠻的左臂新近受過刀傷,現在自然還沒有完全痊愈。


    “哎呀,我倒忘記了!你的左手當真不應這樣子用力。你摔痛了沒有?有沒有傷到?”


    “還好,剛才我正想撐起來,這左手突然一陣酸痛,身子便滾了下來。幸虧圍牆不高,下地時我的右手著地,這裏麵又是泥土,並無大礙。但我的外衣不是還在牆外嗎?看來,我們應當抓緊些了。”


    小蠻說著站直了身子,摸出油燈來點燃了,照了一照。那沿圍牆的一帶,都是平屋的殯房。


    兩人站立的地方,恰巧在一處殯房的麵前。這時兩人的周圍環境,可說是又黑又安靜,從表麵上看,可以說並沒有異象。不過景墨的心中,卻不能不想到這些殯房裏麵,一具具全都是些屍體。自己和小蠻的舉動雖是為了正義,可是這真要被誰知道了,可就好說不好聽了,麻煩也必然不小。


    因此,不知不覺地有一種寒凜驚悸的感覺,仿佛直刺景墨的內心。


    聶小蠻低聲道:“這裏的順序大概照著千字文排的,那荒字號大概距離不遠。”


    小蠻一邊說,一過慢慢地向西邊走去,嘴裏念著:“天地玄黃,宇宙洪荒。”


    從黃字號和荒字號,中間隻有三個字的距離。不一會,聶小蠻油燈的光已照到了荒字號的殯房之前。那門窗皆已有好幾處破碎,窗框上的紅漆也都已暗淡剝落殆盡。


    就在在這時,兩人猛聽得那殯房平屋的屋麵上傳來一聲響動!


    聶小蠻立即把油燈熄滅,身子站住了不動。景墨再仔細一聽,原來是一支野貓在裏麵奔過。小蠻這才又重新點燃了燈,又用手推窗,那窗應手而開。景墨的心中不禁躊躇起來,擔心小蠻要給屍體開膛剖肚,景墨雖不讚成如此,但是小蠻萬一真的動手,自己又不便阻攔。


    正當景墨愁眉苦臉地想著馬上就要搞得一塌糊塗之際,聶小蠻已把油燈照到了靠西邊的一口黑漆的棺材上,嘴裏哼了一聲,隨後就跨到那棺材跟前。


    景墨仍站在殯房門外,緊張地看著聶小蠻的舉動。不過,完全出景墨的意料之外,聶小蠻隻把油燈的光在棺材蓋的頭部和尾部照了一遍,使即迴身退出。接著,小蠻重新輕輕將破窗子關上。


    小蠻十分滿意似地向景墨說道:“好了,我們出去吧。”


    景墨感到完全莫明其妙!問道:“什麽?你,你這麽一下就看完了?不是要開棺驗屍嗎?”


    “本來有這一種打算,不過我現在這一瞧,已經完全了然。你不用再替我擔心了,我也用不著再多費心機。”


    景墨聽得一頭霧水,問道:“你已經明白了什麽?”


    小蠻笑道:“我已經知道那一口王門秦氏的棺材裏麵,的確是一個沒頭的屍體!


    “哈哈!小蠻你不會是二郎真君吧?有第三隻天眼?”


    “喂,小聲點,這裏可不是我們的饞貓齋啊。我們先趕快出去,我的外衣留在那裏,總是一個隱患。”


    景墨不再說話,心想聶小蠻倒是不致於因為顧慮他的衣裳,才這樣草草了事。這時候有一陣涼風吹來,徐徐有聲。景墨身上一冷,覺得也沒有和小蠻辯論的必要,肯定是小蠻愛賣關子的老毛病又發作了。


    聶小蠻又同樣用繩子勾住了牆頭,再一次爬上去。景墨怕小蠻的左臂再出什麽問題,便抱住小蠻的屁股,給他些助力。景墨扶著小蠻的屁股用力一舉,小蠻已經爬上了牆頭,小蠻先低著頭向牆外麵探視了一番,然後迴頭來向景墨招了招手。


    景墨也依樣爬了上去,牆外的空地上依舊寂靜無聲,接著聶小蠻麵向著牆壁,兩手攀住了瓦脊,兩隻腳先沿著繩子漸漸地落下。不多一會,他的手也抓住了繩,慢慢地將身子宕到地下。


    景墨先將裏麵的繩鉤拿起來丟在牆外,然後也摹仿了聶小蠻的動作落到地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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