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小蠻不緊不慢地說道:“他不但不是兇手,而且還是一個被害的人!”


    王朝宗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:“奇怪!那麽,誰是兇手?”


    小蠻一字一頓道:“毛羽鴻!”


    王朝宗如遭雷擊,幾乎說不出話,一旁的景墨也不期然而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。


    聶小蠻又道:“難道你已經忘掉了蘇景墨的說話?


    王朝宗突然的迴過目光向景墨瞧一瞧,可是他顯然更加詫異了,眼睛在四處亂看起來,景墨也象墜入了迷霧中不知方向。


    聶小蠻笑道:“景墨,你真健忘!你自己的話也記不起來嗎?你不曾說過毛羽鴻是自殺的嗎?


    這句話才使景墨恍然醒悟,當初景墨一見屍身上彈丸貫穿之狀,驟然間確曾說過毛羽鴻是自殺。但是後來因種種相反的疑跡不能解釋,這自殺的看法景墨自己也不由不放棄了。


    聶小蠻繼續說道:“你當時因為創口的證跡,料他自殺,這看法本是正確的。不過你發表得太急切了,沒有把前後的情節斟酌一下,一切可疑衝突之處,也不曾經過考慮而找到相當的解釋,故而你雖有獨到的目光,到後來卻終於被別的證物幹擾了你本來正確的判斷。這是最可惜的。以後你應得注意這一點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的語氣是含著些教誨的意味的,但景墨仍感到非常愉快。因為景墨自從幫助聶小蠻探案以來,有時雖也談言微中,但景墨的觀察推論終究不及聶小蠻的精辟獨到。


    隻有這一次,自己這一次算是一言料中,連大名鼎鼎的王朝宗也沒看出來,這一成就景墨實在不能不感到高興。


    蘇景墨瞧了瞧王朝宗,王的臉色從驚異而變成沉靜。他的眼睛仍瞧在聶小蠻的臉上,分明還有些半信半疑。


    王朝宗說:“這結果實在是出我意料之外的。大人,現在你對於這案中的一切矛盾費解之處,總歸已有了合理的解釋了罷?”


    聶小蠻仍很安閑,他整了整胸前的衣服,點頭道:“是的,現在我先講一個故事,假如有什麽疑點,不妨等講完後再說。”


    王朝宗道:“很好,大人請講吧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端起茶碗輕輕地喝了一口,方才說道:“朝宗兄,這故事的前半段,你方才已經說明,的確不錯。毛羽鴻和胡悠哲同時和趙雅蘭產生了戀愛,彼此認同學而變成情敵。情場爭奪的結果,胡勝而毛敗,你說的也相合。至於勝敗的緣由,一個是愛情純潔,事事出於真誠;另一個卻把色欲做了前提,把金錢做了後盾。久而久之,真相一露,趙雅蘭當然就舍此就彼了。”


    “故事的性質又跳不出老套的三角關係,不過裏麵的情由,我相信方式是不同的。”聶小蠻停一停,又喝了一口茶,又向王朝宗瞧一瞧,繼續說下去。


    “毛羽鴻失敗了,當然不甘服。你知道一個驕養的富公子,家庭的溺愛造成了他的任性使氣的性格,後果的危險是必然的。這真是:‘神舟穩駕出沉流,明月輝輝命自周。兩個先生暗點頭,有來由,萬劫輪迴向此休。’真叫人可發一歎。到了昨天晚上,毛羽鴻便決定了行兇的計劃,準備把胡悠哲打死,破壞他們的美滿婚姻。他悄悄地走到胡家門外,望見書房的窗開著,胡悠哲正坐在搖椅上暗自思忖。毛羽鴻就在屋外發了一槍。不料胡悠哲的搖椅是搖搖晃晃地,不便瞄準。這一槍彈丸落了空,便陷進了地板裏去。”


    景墨聽到這裏看了王朝宗一臉,發現王朝宗也和自己一樣訝異。


    “當時胡悠哲吃驚地走出去查看時,毛羽鴻早已逃走了。胡悠哲雖沒有瞧見發槍的是誰,但料想起來,除了情敵,他並沒有別的怨家。然而他因為婚期就在明天,不願意好事多磨,再發生什麽意外風波,所以他就把這件事給按下來了,不曾報告給官府。這當然是他的一大失策,因為毛羽鴻是驕縱慣了的。”


    頓了頓,小蠻感歎道:“一個驕縱慣了的少年,平時被人百依百順慣了,讀書又太少,理智當然不健全,所以一碰到挫折,便會倒行逆施地亂來,甚至於連性命都不顧。他行兇不成,越發加上了一重怨恨。迴家之後,左思右想,一百個不如意,就決定了自殺的主意。不過他並不是白死,他企圖貫徹他的報複計劃,嫁禍於胡悠哲。例如椅子的傾倒,前門的虛掩,和臨死時高喚‘悠哲’的名字,都是他準備的計策,使家人相信他為‘悠哲’所謀殺。並且他開槍以後,還努力地把槍擲遠,更可見他的複仇心的堅定和設計的周全。”


    “你難道說‘悠哲’和‘有澤’,聲音太相近,毛羽鴻的母親聽錯的?”景墨乘聶小蠻略頓一頓的機會補一句。


    聶小蠻點點頭。“是。‘悠哲’和‘有澤’實在是太過相像了,就算平常也可能會聽錯。毛夫人在迷湖中聽錯了,我想也在情理之中。”


    王朝宗也開口問道:“聶大人,你說的這也太細致入微了。但這是您的設想嗎?還是有根據的?”


    聶小蠻笑著說:“朝宗兄,你想設想要是沒有了根據,那會成什麽?那我不成說書先生,在這兒給二位講書了?”


    “唔?”


    “我告訴你。我的設想當然都是從事實和證據上觀察而得的。我得到了你的報告,就覺得胡悠哲沒有殺死毛羽鴻的必要。你想他在情場上既然得勝了,婚期又在第二天,為什麽還要冒險殺人?若說為了他的意中人的一張畫像落在情敵手中,竟不惜行兇,情理上委實太牽強。”


    王朝宗聽得連連點頭。


    小蠻繼續說:“因為女子的畫像在秘密不能公開時也許有些價值,這件事情卻完全不同。兩個男子公開地同時愛上一個女子,這女子當然沒有向對方守秘的必要。因此在趙雅蘭這方麵來說並沒有做錯什麽,在毛羽鴻來說這張畫像也不能達成要挾或別的什麽目的。既然如此,那麽胡悠哲為什麽竟值得拚死行兇地取迴這畫影圖形呢?”


    “大人,你這說得有理。”王朝宗終於承認了。


    小蠻又道:“你的報告又說你在他的書房中搜得一粒彈丸。我就到衙門裏去找你,想把彈子比一比。你恰巧不在。我便直接見胡悠哲。我把利害的關係指給他看以後,他就把一切情節誠實地告訴我。我又到胡悠哲家的門外去查驗,果然看見短牆上麵有很明顯的跡象,分明有人在那裏倚靠過的。因此我便確信行兇的是毛羽鴻,不是胡悠哲。火門槍也是毛羽鴻之物更不必說。此外還有一個基本的佐證,就是死者左手執槍,傷處雖在左胸,槍口卻已偏轉,故而子彈從右背穿出。這顯然是自殺之象。而且你總也注意到襯衫上的黑灰明明是彈丸湊近發射的現象。這一點當然就是景墨兄的最初看法的理由,我不必再這點上多說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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