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墨見紀少權汗流滿麵,表情卻是很有些興奮。他向著小蠻兩人點點頭,仿佛一個讀書郎在一個麻煩的題目上,經過了長時間的思考,終於是想出來如何破題一樣,便不禁在他的學伴麵前顯露一種洋洋得意的樣子。


    聶小蠻招唿了一句,問道:“少權兄,失珠案是不是已經被你破了,嗬嗬!兄台果然神速,請坐,來喝一杯新沏的茶。”


    紀少權一邊接了衛樸遞來的茶碗坐下,一邊很得意地答道:“聶大人,破案嘛雖然還沒破掉,但距離破獲也不遠了。”他一邊說一邊喝了一大口茶,差點被燙得扔掉了茶碗。


    聶小蠻追問道:“具體如何?說來我們參詳參詳。”


    紀少權被燙得又伸舌頭又吸涼氣,又把腿伸了一伸,慢慢地說道:“我自從和你們在客棧門口分別以後,覺得這樁案子有三條線索可以跟進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動容道:“哦,哪三條?


    “第一條,就是田夫人所說的那個同船的黑麵漢子。這一條可能性最低,所以還不曾跟進。第二條,就是那個仆婦沈媽。她昨夜雖是一同跟往戲園子裏去的,但珠子的被竊是否真的在昨夜,還不能證明,那麽,這仆婦終日在一室之中,乘機起意,也未必不可能。故而我曾到過三茅宮八寶前街去。


    聶小蠻有些不耐道:“好的,我估計這條線索,你也沒有走通。你不如就說第三條吧。”


    紀少權正在展示他辦事的精細有序,卻被聶小蠻從中打斷,似乎有些不高興。


    這樣停了一下,他才答道:“是的,我問過那個仆婦,當真也問不出什麽。嗯,那麽,第三條路就是那個在裁縫店裏做事的田有禽的侄兒田文凱——”


    聶小蠻又不耐地插嘴道:“我說老紀啊,你所有的線索,隻有這三條嗎?”


    紀少權麵露慍色,抱怨道:“三條線索也不少了。太多了,反亂人的思緒,又有何益處?”


    聶小蠻連連點頭道:“不錯,不錯,你這話有理。我也隻有兩條,還沒有你多呢。”


    紀少權不服氣道:“什麽?你也有兩條?哪兩條呀?


    聶小蠻遲疑地笑了一下,說道:“哈哈,這個嘛,我想我還是先聽你說。你既然說你偵查的結果已經接近破案,我的也許有錯誤。對不住,還請你說下去。你可曾見過那個田文凱。”


    紀少權氣順了一些,點頭道:“自然是見過的,我起初並不說明珠子被盜的事情,假托是他叔父的朋友,順便問他一聲,昨天他為什麽失約不去看戲。我帶一個口信給他,叫他今夜再去。”


    景墨不禁問道:“他信了嗎?”


    “他果然深信不疑,脫口說道,‘我昨夜去過的呀。’”


    景墨輕輕地“啊——!”了一聲,又看了小蠻一眼,隻見小蠻卻神色如常。


    紀少權又說道:“我一聽這話,心想這裏有文章,但臉上仍裝做若無其事。我乘機又問道:‘你在什麽時候去的?他們卻等到你戌時過半了才出客棧。’”


    “他卻如何說的?”


    “田文凱答道:‘我在一個朋友家裏吃晚飯,耽擱了一會,去得略略遲些。我到客棧時,約摸快要亥時了。”


    “他會不會說謊了?”景墨問道。


    紀少權點頭道:“我當時也是這般想的,便用反話逼他一逼。我帶笑說:‘你別說謊。你何曾到過客棧裏呢?’”


    “他怎麽說的?”


    “他辯道:‘我真正去過的。還到過他們房裏。’”


    “你怎麽跟他說。”


    “我仍含笑道:‘當真?你可曾看見什麽人?’文凱道:‘這倒沒有。’我假意大笑道:‘哈哈哈!這可見你的謊話已露了馬腳了!”


    景墨心頭一緊,問道:“露出什麽馬腳了?”


    紀少權卻不直接迴答,繼續道:“他大聲道:‘這是真的,我推門進去,看見裏麵空空無人,才知他們都已往戲園子裏去了。但房門既然沒有鎖死,估計那仆婦應該還在。那時候她既已出去了,我也不想等她迴來,就退了出來,打算趕往樂華戲園裏去找他們。”


    景墨問道:“之後呢,他應該沒去了。”


    紀少權點頭道:“我又說:‘但你後來到底沒有往戲園子裏去啊。’


    田文凱說:‘不錯,那是因為我剛一出客棧,立即遇見兩個朋友,被他們拉住了,一同往東來酒鋪裏去喝酒。起先我還打算陪他們少飲一會,再去瞧我叔叔。誰知被他們連著幾杯下肚,灌得我醉醺醺的,竟然就失了約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聽到這裏,把雙臂的肘骨支著圈椅的邊,兩隻手卻把十個指尖互相交抵著,同時他的沉著的臉上全部是認真思索的神情。


    小蠻說道:“這個人,這個田凱文,原本也是我推想中的線索之一。在這一條沒有證明以前,別一條我們暫且不提它。少權兄,現在你的看法如何?”


    紀少權道:“我當時聽了他這一番話,便知他進房的時候,必就在蒙正因為喧鬧而下樓的當兒。那時候田凱文看見房中沒有人,也許一時起了歹意,便想竊取那顆珠子。他原本就知道藏珠的位置所在的,或是他身邊有一個同樣的鑰匙,或是田夫人開箱以後,一時馬虎,沒有把鎖鎖上,就造成了他的機會。而且那鎖本是一種老式的銅鎖,即使鎖著,也不難設法弄開。”


    景墨覺得有理,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。


    紀少權道:“當時他的行動一定很快,得手以後,又悄悄地退出,田蒙正卻還沒有上樓。你知道那客棧本有朝東朝南兩部樓梯,故而兩個人一上一下,他和田蒙正到底沒有撞見。那顆珠子,我想他一時還來不及脫手。所以我已派人跟隨在他左右,隻要一知道那賊髒的所在,就可以馬上破案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低頭沉吟了一下,才道:“即便如此,你還須謹慎些才是。你可曾打聽他平時的品行怎麽樣?”


    紀少權信心滿滿似地應道:“我打聽過的。這賊平時喜歡吃吃穿穿,別的惡習卻沒有。但在金陵街麵上,一好上了這‘穿’‘吃’兩字,無論男女,都有可能走到邪道上去。聶大人,你說是不是?”


    小蠻咳了一聲,應道:“嗯,你這話很合情理。你可知道他先前所有的一顆珠子怎樣失掉的?”


    “那當然是他變了錢揮霍掉的,後來卻假說失掉的罷了。”


    “這個你是怎樣知道的?”


    “這個嘛,本來也不難推想而可知。”


    “所以你其實沒有問過他?”


    “當然沒有。我當時本想問他的,但一轉念問,覺得因這一問,也許會使他疑心防備。這樣,我們要偵查他的贓物所在,反而難辦了。”


    “原來如此,那你是怎麽安排的呢?”


    “我那時仍不動聲色,和他好好地分別,隻悄悄地派了兩個人監視著他。據我估計,他不久便會把那珠子出售。我們隻須查明他曆來交往的人,就不難達到獲得真贓的目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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