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小蠻問道:“你說發生了盜竊案?”


    紀少權應道:“正是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低聲道:“損失大不大?”


    紀少權皺眉道:“據事主說竟是無價之寶!”


    “無價之寶!”聶小蠻似微微一震,問道:“那是什麽東西?”


    紀少權道:“單單失了一顆世傳的定顏珠,這東西本來就是有市無價之物,而且據他所說的大小估計,至多也值得一二千兩銀子罷了。”


    說著紀少權摸出一張紙來。紙上繪著一個小圈,說是失主所繪的珠樣,景墨見那珠樣足有個棗子般大小,恐怕是價值不菲。


    紀少權抬手指著朝東一麵的樓梯,說:“他們住在樓上,我們從這一部樓梯上去看看。”


    原來那裏同時有兩部樓梯,一部通向窨子山,一部通向九鄉河的門。眾人於是就往那靠窨子山的那一部上去,正在上樓時,紀少權又把他所知道的告訴聶小蠻。


    “這人姓田,名叫有禽,五天前從鎮江逃來。他從前在太原做過什麽生意來著,此番共有四人,一個是他夫人,一個十七八歲的兒子,還有一個年老的女仆。昨天晚上,老夫妻倆和女仆一同往戲園子裏去的,隻有他兒子留在府裏。今天早晨,那田有禽的夫人偶然開箱,這才發現失珠的事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邊聽邊默默記著,並不答話。眾人上了樓梯,紀少權便領到天字第十三號門前。


    於是三人便推門進去,紀少權又給小蠻和景墨介紹起來。


    那田有禽是一個五短身材的大胖子,隻見他頭戴萬字巾,身穿一件有些寬大的半新不舊的直裰,年紀在四十左右,高鼻深目,額下胡須茂密,加著他那多肉的麵頰,望去有幾分像武財神趙公明。


    不過那趙公明騎著黑虎表情肅穆,自有一番不可挑戰的威嚴,而這位田有禽的臉上卻隻有哀愁淒苦之色。景墨又瞧那位夫人,年紀略覺小些,烏黑的眼珠,白白的皮膚,豐韻猶存。她穿一件湖綢的立領褙子,頭上戴著鑲寶石鳳紋金分心,裝束上頗有幾分豪富氣息。


    這婦人本坐在床頭,見了小蠻等三個男人一同進去,略略仰了仰身子,似還有些含羞躲避的樣子。而在她的旁邊,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,生得麵容白皙而靈秀,眼睛有神,臉上還帶著很濃的稚氣,但身材已很高大,若和他父親相比,至少要高過兩寸。他坐在床邊,頭戴方巾,而身上穿著一件淡灰湖深衣,非常整潔,手中還拿著一本《誠齋樂府》。


    紀少權和田有禽寒暄了幾句,大家分了賓主坐定,聶小蠻便開始問話。


    聶小蠻道:“我聽得你家失去了一顆定顏珠。可知道在什麽時候失去的?”


    田有禽道:“大概是在昨夜我們往戲園子裏去的時候。據內人說,昨天下午,似乎還見那箱上的鎖鎖著。今天早晨開箱,那鎖雖仍扣在環上,卻沒有鎖攏,於是這才起了疑心。她打開箱來一瞧,那定顏珠果已然不見!後來我們向各處找尋,連家各人的身上都已查過,依然毫無影蹤。”


    田有禽立起身來,便把床後的一隻朱紅漆皮箱移出來些,開了箱蓋,從裏麵取出一隻象牙的小匣子。匣蓋上僂刻著盤龍,十分精美,裏麵還襯著一塊血色的緞子。


    田有禽又說:“那顆珠子就是放在這匣子裏的。我們自從鎮江動身以後,隻在船中打開過一次,看見珠子仍在匣子裏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俯身瞧瞧箱子上的鎖,接嘴道:“你們也是乘船一路走水路來的嗎?”從鎮江順長江而下就可到金陵,這是眾人皆知曉的水路,田有禽點了點頭。


    聶小蠻又問道:“你在船上開匣瞧定顏珠的時候,有沒有旁的人瞧見?”


    “沒有。我是很小心的,從來不敢稍有大意。”


    “你從那一次瞧了以後,直到今天早晨發現被盜之間,這中間並沒有再瞧過嗎?”


    “沒有,沒有瞧過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麽,你怎麽知道不是在別的時候被盜,卻一定是在昨天晚上失竊的呢?”


    “大人,因為這箱子常在我們的身旁,沒有離開過我們的眼光。隻有昨天晚上,我們去了戲園子才和這箱子有短暫的分開。”


    “我聽說你們往戲園子裏去的時候,公子仍留在室內,是不是?”


    “是的。不過,他也離開過一會的。”他迴頭瞧著那少年。“蒙正,你昨夜裏經曆了怎樣的情形,仔細些說給這幾位大人們聽,你明白嗎。”


    景墨的目光也跟著瞧那少年,隻見他低下著眼光,有些兒畏畏縮縮的樣子,顯然是一個沒有閱曆的小孩。


    聶小蠻溫聲問道:“你不用怕,有什麽就說什麽就好,你昨夜雖沒有往戲園子裏去,但可曾出去過?”


    少年田蒙正答道:“大人,我沒有出去過。我因為有些頭痛,故而留在房裏。但當我躺在床上的時候,忽聽得下麵有一陣子驚亂聲音,我以為是失火了。於是我跳下床來,跑出去瞧。我走到樓下,才聽說捉住了一個摸包的小賊,所以才喧鬧起來,並非失火。接著我就迴到房間裏來。”


    “你下去了多少時候?”


    “不多,也就短短的一會兒。”


    “你從這裏跑出去時,房門難道開著?”


    “沒有啊,我順手拉上的。”


    “迴進來時門還拉著嗎,還是怎麽樣?”


    “我記得也照樣虛掩著,並無變動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麽你進來以後,可覺得室中有什麽異狀?”


    “完全沒有。因此我根本不知道失竊的東西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交抱著雙臂,沉吟了一下,繼續問道:“那麽你後來有沒有再度出去過?”


    田蒙正搖頭道:“沒有了。我重新上床之後,不久便睡著了。”


    “你睡之前可曾把室門掛上?”


    “沒有。但我睡時並不怎樣深沉。因為我有些頭痛,時常翻來複去。假如有人開門進來,我一定會驚醒的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又低下了頭,默默地思索著。紀少權仍坐著不動,也不插嘴,眼光卻不停地在這幾個事主臉上暗暗地打量。


    又過了一會,聶小蠻終於仰起頭來,向田有禽問道:“這箱子的鑰匙是誰執管的?”


    田有禽把眼睛瞧著他的夫人,答道:“那是內人管的。”


    那婦人不等聶小蠻發問,先開口答道:“鑰匙常在我的身上,從來沒有離開過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道:“哦,那麽夫人到了這客棧以後,可曾開過箱子?”


    婦人疑遲地答道:“箱子是開過的,不過我都是馬上關好的。”她長吸一口氣。“有一件事,我不知道有沒有關係。”


    小蠻眼睛中放出光來,問道:“嗯,什麽事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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