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小蠻注視著顏大川,似乎疑惑不解。但那來客不等小蠻說出什麽來,就又接著說道。


    他說:“我要請問大人的,就是這個像八字的和一個九字的符號,有什麽特殊意思。大人見多識廣,以前有沒有看見過?”


    聶小蠻忽向景墨笑道:“景墨,你覺得我們還是空閑著沒事好呢?還是猜猜這沒意思的啞迷更有趣些?”說著小蠻的身子又靠著椅背,兩腿也交疊起來,一隻手操起蒲扇給自己扇起風來。


    景墨知道小蠻對這蠢笨的顏老頭有些不耐煩,和起稀泥說道:“顏老先生,我估計你的意思。似乎要請我的朋友解釋這紙上的符號。但你應得先把它的來曆說明才是。”


    這句話顯然提醒了他。顏大川又拱一拱手,忙點頭讚同。


    他說道:“不錯,我來告訴二位此間來曆。這兩個古怪的符號,本是畫在我的屋子門前的青石階上的。原本是用白鉛粉所畫,大小和這個相仿。我於是照樣也畫在紙上,專門來此請教。敢問,聶大人,這終究是什麽符號?有什麽意思沒有?”


    聶小蠻重新注視著來客,淡淡地答道:“這兩個符號,是畫在你的門外階上的嗎?那說不定是什麽頑皮的小孩子隨便畫著玩的。你何必這樣子大驚小怪?”


    顏大川搖頭答道:“不是,絕不是。大人,我估計這裏麵一定有特別用意!我聽說江湖人有人踩點後,就會留下隻有他們才懂得的記號,或者是不是什麽秘密會黨的符號?我聽說近來那班綁匪,非常可怕。聶大人,你以前可曾看見過這樣的符號沒有?”


    聶小蠻不即迴答,但把眼睛在顏大川臉上默默地看著,景墨見那人的容色嚴肅,眼睛裏含些恐怖,絕不像是兒戲的事。


    看了一會兒,聶小蠻才說:“既然如此,你姑且說得明白些。你住在哪裏呀?你為什麽到金陵來,大概是為避倭辭職的緣故吧?”


    顏大川點頭道,“正是,大人。我到金陵還不過二十來天,起先住在悅來客棧,後來因為開支大大,聽說普提閣有新造的房子剛才建成,便去租了一宅。那裏共有三十所新屋,我住的是第七號。”


    景墨不禁接口道:“不錯,那都是翻牆黛瓦的屋子,門口接著街麵。”


    顏大川讚同道:“是啊。可我住進去了三天,本來是相安無事。誰知昨天十六日一大早,我剛吃過早飯。在門口閑站了一會,就看見青石階上的一旁有這兩個符號。我起先也不以為意,和聶大人一樣的看法,以為是過路的頑皮孩子畫在那裏的。我便叫我的仆人阿福擦掉了。不想到了昨天晚上,我在樓上靠街麵的前房中坐下。過了一會,我偶然揭起窗簾,向街麵上一望,就看見一個黑影子站在我家的門前。那人似乎正向我家的前窗探望著,一見我揭起窗簾,那黑影立即拔足奔逃,一轉瞬便即不見。我頓時覺得稍稍驚異,可不料到了今天早晨,那同樣的符號竟又在青石階上發現了!”


    聶小蠻聽了這幾句解釋後,似乎被略略地引起了一點興趣,他微微地坐直了些,扇蒲扇的頻率也漸慢了。


    小蠻問道:“這一次你發現在階沿的什麽地方?


    “在階的右側,和上一天發現的所在相同。


    “會不會是你的仆人阿福上一天沒有擦掉,故而仍留在那裏?”


    “不會的,大人。昨天我吃過飯後,曾親自到那裏去看過,已經沒有影跡。並且今天早晨所發現的符號,和昨天的略有不同。那個一撇一捺的像八的沒變,但那個九字卻改成了十字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於是更挺直些身子,沉吟了一下,問道:“你以前可曾接到過匿名信之類的東西?”


    “沒有,大人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麽,最近可有什麽陌生的朋友造訪過?”


    “也沒有,大人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又再次沉吟,然後才問道:“那麽你家中有多少人?都是些什麽人。”


    “除了我們老夫婦以外,有一子一女,都還年幼。還有寡居的舍妹,也是我們一同避難來此的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麽除了你之外,沒有別的男子嗎?”


    “沒有了。所以我專門雇了一個男仆來做些重活,那就是我說起的阿福。”


    “這阿福你是在金陵才雇用的嗎?”


    “是的,他是我的一個朋友薦給我的。”


    “哦,薦給你的?你在這裏有多少朋友?”


    “其實不多。一個是我的同行,名叫李弗克,是鴻利瓷器店的掌櫃。阿福就是在瓷器店裏做過的。還有兩個,一個姓河,一個姓崔,都在錫器店裏麵。但這兩個人,自從我到了金陵以後,隻會過一麵。他們並沒有到我新宅裏去過。”


    “那個姓李的可曾來過?”


    “也沒有。”


    “這樣說,你遷入新宅以後,竟沒有朋友來造訪過?”


    “是,當真沒有。隻有隔鄰飲虹橋的朱老先生,到我那邊去談過兩迴。他是鬆江人,從前做過正八品府經曆司的經曆,也是來避難的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挑了挑眉毛,把交疊的右腿從膝上放了下來,用他的右手摸著下頜,而用左手的手指兀自在那圈椅邊上彈著,似乎一時也摸不著頭緒。


    景墨也算是經得多了,可也想不出這兩個符號終究有什麽用意。是胡亂畫的嗎?但據這顏大川所說,連接寫了兩次,並且字碼不同,顯見不是偶然的事。那麽,有什麽用意呢?難道什麽人和這顏老頭惡作劇?


    但看這老頭十分死板,看他的模樣兒非常謹嚴,在這裏相識的人又不多,這樣的人誰會跟他玩笑。那麽,難道當真有什麽匪幫要向他勒索嗎?但這種方式也太古怪了,景墨還從來不曾聽見過。


    聶小蠻又突然問道:“在你看來你家的這個仆人是個什麽樣的人?”


    顏大川答道:“大人,你問阿福嗎?他人很可靠,李弗克薦給我的時候,也說他很誠實。況且那階上的兩個字符,寫得也很圓熟,感覺不太像他這樣的粗人寫得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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