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蠻說道:“過去我常常對你講,我們對付一樁案子,最重要的是隨機應變,不可拘束。說到足印,假如可作為憑據的最好,不能就改變方法,另外尋找線索,絕對不可以墨守成規。這次案件的關鍵是後門外的足印,我不敢忽略,足印是從後門進來,直到臥室,絲毫沒有失誤走錯的樣子,所以我猜想竊賊完全熟悉屋子裏的各房間的位置,而不會是外麵來的陌生人。後來馮雲旗改變計劃用它來證實,實際上他自己也知道失策了。”


    “我再觀察賊人進來後,直接走向第二幢近床邊的箱櫃,這櫃上的一隻箱子就是藏著貓眼石首飾。照情理看,賊人進來,必定先從靠近門道的第一幢箱櫃,而事實卻不然,可見賊人明明知道第二幢箱子裏藏有珍寶。可知這賊人不但知曉屋內情形,還知道珍寶藏在哪一幢箱子裏。因此可以判定,賊人是住宅中和主人比較親近的人,決不是外來的陌生人。而且竊賊碰巧得到珍寶,理應立刻逃遁,為什麽他還要翻動其它的箱子,弄得衣服滿地狼藉,連最下麵的一隻箱子都翻動過,卻沒有偷去任何東西,顯然是這賊故意布置疑陣,使人相信,竊賊為找珍寶,才搞得這樣亂七八糟。”


    “當時我獲得足印後,知道它必有關係,因此細加觀察。足印不超過六寸長,穿鞋人一定身材矮小,但是足印前半段極清楚,後半段就模糊,幾乎看不出來,這人行路時一定是顛起腳尖,腳跟沒有著地,再觀察兩腳之間的距離,大約是一尺六七寸左右,起初我不明白,後來把其他的痕跡對照起來,才開始清楚。原來竊賊一定是軀幹魁梧高大,他要移罪到別人,故意穿小尺寸的鞋子,而自己腳大穿不進去,又怕聲音,於是用腳尖套進鞋子,雖然是抬著腳後跟走,因為個子高大,每步的距離竟在一尺六七寸以上。矮小的人,平常每走一步距離最多是一尺三四寸,假如用腳尖走,距離一定還要縮短。依此猜測,竊賊顯然不是“插天飛”,而是有人冒名頂替。”


    景墨說道:“這樣來看,足印有時也足以作為破案的依據。假設他審慎行事,更進一步,什麽痕跡也不留,那麽我對此就感到棘手了,我不知道何以他會這樣愚蠢?”


    聶小蠻語帶譏諷地笑道:“景墨啊,你也太老實了!你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啊?要知道他這個人十分狡猾,他所以如此行動,是想一箭雙雕。開始他本想用“插天飛”的名字來掩護自己,但後來想想還不夠妥善,因此再次製造假現場,把馬癩子的鞋子找出來,故意留下足印,作為第二步的脫罪的方法。不然,你以為黑夜走到後門小巷,失誤踏入泥水潭,而留下足印,馮雲旗是難道會如此蠢笨嗎,你也未免觀察欠周。你應該看到泥溝是沿牆腳,不是到小巷所必經之路,絕對沒有誤入的可能,即使不小心踏進泥潭,鞋子稍微受濕,走進屋子,一會兒就幹,不可能還看得出離開屋子的足印。據我看這種情形,進和出十分明顯,仿佛鞋子曾經在泥潭裏浸濕很久。於是我猜測他是預先把鞋子藏在泥水中的,這才是事實的真相!”


    病才剛剛好的小蠻還有些虛弱,講到這裏停下了休息了一會兒,景墨也沒有催促,而停停地等著老友休息。


    然後,小蠻才繼續說道:“從上麵幾點可見,我已經有了線索,知道盜賊一定是李府裏的人,碰巧還是熟悉屋子內情的人,此人一定身材魁梧高大,機智詭詐。李府的仆役中,隻有馮雲旗最合格。他說話帶譏諷,雖然象在譏諷於我,但不無可疑。可是一想到馮雲旗跟著主人一起去看戲,人不在,我是一時有點猶豫。再想到廚師肥劉,他身體肥胖高大,力氣很大,可是看他麵相笨頭笨腦,假如他是主犯,必須串通看門人丁老管家。我瞧丁老管家倒是象個忠厚的人,因此我一度有些躊躇不決。”


    伸了伸懶腰,小蠻繼續道:“這時石成告訴我關於高老四的事,我的注意力差一點轉移到別人身上。後來幸虧收到恫嚇信,於是我的思路才迴到了正軌上。竊賊寄出恫嚇信的原意,想掩遮自己,可惜他沒有想周全,反而有了漏洞。這一方麵,我過去已經對你談過。”


    頓了頓,小蠻又道:“案子發生在這天晚上,戲院就是咱們熟悉的那家暢春戲苑。因此我特別懷疑竊賊是馮雲旗,這個馮雲旗雖然陪主人一起去,戲院裏主人與仆人的座位等級不同。馮雲旗到了戲院,佯作就座,之後就偷偷離開,獨自迴去進行他的盜竊活動也是可以的。因為分析地點與時間,自李府到戲苑大約不到半個時辰可以到達,走快一點,二刻鍾功夫即行。馮雲旗巳時一刻離劇場迴家,巳時三刻就能到李府,再用兩刻鍾時間動手偷盜,然後迅速趕迴戲苑,順路還可以把信寄出去,最後重新進劇場,準備陪同主人李文昌迴家,時間上完全綽綽有餘。”


    景墨不禁歎感道:“這馮雲旗也算是心思極巧之人了。”


    小蠻點頭表示同意,又道:“我既然有這樣的想法,但也清醒地看到,要是按規矩辦,我應該當麵查問馮雲旗,一旦抓住他的漏洞和疑竇,就不難根據證據而製服他,畢竟李文昌把馮雲旗看做親信,假如得不到確鑿的證據,萬難得到他的同意,若是草率地查問,非但無濟於事,反而會打草驚蛇,把事情搞壞。所謂‘投鼠忌器’,我不能不尋求別的途徑。”


    景墨一想之前的情形,頻頻點頭稱是。


    小蠻又道:“所以次日,我到暢春戲苑中去探查,聽說李文昌素來歡喜看戲,每一次他去馮雲旗總是跟隨著。因此劇場中的招待員中也有認識他們兩人的。果然我找到有位姓常的人,他說那天晚上兩人到達劇場不久,馮雲旗就出去,什麽時候迴場,因為人多,未加留意。我再問李文昌,他們到劇場後有沒有吩咐他出去買糖果零食,文昌迴答說沒有差遣他出去買東西。於是我確信自己所料的沒有錯。”


    景墨聽到這裏,恍如從夢中覺醒說道:“那麽你第二步探索,應該是找尋贓物。難道是你在浴室裏找到蹤跡的嗎?”


    聶小蠻說道:“你猜的不錯。我們去浴室時,我心中本來是另有計較,後來意外碰到馮雲旗也在那裏。我先猜測馮雲旗有串謀的人,偷到首飾可能先藏在他的家中,因此想探問他平素來往有些什麽人。後來知道馮雲旗常常到桃花潭去洗澡,因此我有意約你一起去,探求消息。不想去了不久,馮雲旗隨後就到。起初聽到他所說的,使我不免有些驚愕。我故意假裝跟他敷衍,借此探出他的口氣,後來他說在廟後找到鞋子,還一口咬定馬癩子是賊,我才明白他已改變策略,想移花接木,把罪名放在馬癩子身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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