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小蠻聞言吃驚道:“當真?你獲得什麽證物?”


    “我得到一雙破舊緞麵皮底鞋,鞋子長六寸,跟地上的足印比較,完全吻合,鞋子似乎是屬於偷盜的人。”


    “哎呀!獲得這件東西,就可以追蹤捕緝盜賊了,你在哪裏得到的?”


    “我在雜草堆裏找到的。”


    “亂草中?是不是後門出去的亂草?”


    “不是,廟堂後麵也是野草滿地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麽你是在什麽時候發現的?”


    “今天吃過午飯以後。如此看來這飛賊帶了贓物逃逸,卻丟掉這雙鞋子免得被查出來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沉思了一下,說道:“我有點糊塗了,你不為見過如何識得?馮兄,你如何能識辨那雙鞋子?”


    “我自然知道,因為這是我主人的東西!”


    聶小蠻聽了這話大驚,轉動著灼灼的目光,閉口不說話,景墨在一旁自然也是目瞪口呆了。


    馮雲旗又說道:“大人是在奇怪我這樣的說法嗎?這雙鞋子當初是我主人穿的,但等到破舊,就換了個鞋主,一切就當別論了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輕輕出了口氣,問道:“你主人把舊鞋送給了什麽人?”


    “送給了馬癩子,就是最近被歇辭的花匠馬癩子。馬癩子身材矮小,主人的鞋子他正可以穿。每逢主人有舊鞋,總是送給馬癩子的。”


    “這樣說起來馬癩子是盜案的主犯?”


    “這倒很難說,但是看情勢,可能象大人所說,他是主犯。這個人平時行為惡劣,嗜賭如命,欠債累累,債主經常催逼上門,為了這個緣故,主人才一生氣,就把他辭退趕出了家門。”


    “這一點確實很可疑。你對馬癩子還找到其他的證據嗎?”


    “我曾聽說,主人把他驅逐之後,他暫時住到轎夫高老四兄弟的家中。案子發生前一日,看廟人李歪三看見一個形跡可疑的人在巷口徘徊,雖然沒有看見他的相貌,不過從外表判斷,很像是馬癩子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想了一下問道:“我想馬癩子與高老四相識,這中間大有關係,你可知道其中的細節?”


    馮雲旗點頭說道:“大人說的,一點不錯,前天晚上我陪主人出去看戲的事,高老四自然知道。誰知道那時候馬癩子是不是潛伏在高老四的家裏?偶然得到主人出外的消息,就乘機潛進來盜竊。所以我很懷疑!”


    聶小蠻點點頭,想了一想,忽然問道:“馬癩子識字嗎?”


    馮雲旗點頭道:“不但識字,而且還會書寫算帳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微笑道:“這就對了,這人現在在什麽地方,你可知道嗎?”


    馮雲旗聽了這一問,忽然微笑不答,之後又說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心想這是什麽緣故?他為什麽表情奇怪,隨即說道:“難道你怕我搶奪你的功勞?錯了。我不是過是出於好奇罷了,而且也不會如此卑鄙,要分你功勞。你說出來,絕對沒有妨害。”


    馮雲旗不免謙卑地說道:“我不是疑心大人要奪小的功勞,乃是實在不知道他在什麽地方。因此,該如何進行,還未曾有計較。不過有一件事要忠告大人,大人既然知道飛賊不是“插天飛”,應該明確告訴衙門裏,撤去防守的公差,不要徒勞無益,這樣反而使盜賊在背後竊笑。這也可以使這些差人們去找一點正事做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奇怪道:“這件事你自己就可以辦到,根本不需要我出麵。”


    馮雲旗說道:“我區區一個跟班,哪能及得上大人萬一,我去講了萬一被他們駁斥,反不好看。昨天捕快還向我主人查詢兩位是什麽人。主人說了大人是金陵城中有名的聶禦史和蘇上差,他們聽到後十分仰慕欽佩。假如大人現在指出他們的錯誤,我相信龐典史一定從命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聽了這話有點不好意思,說道:“我不過愛管幾樁閑事罷了,卻被冠以了這樣的虛名,實在是慚愧之至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說完,斜視馮雲旗,馮雲旗低頭,臉上還留著一絲笑痕,一邊解開黑綢的棉襖長褲,準備去洗澡。於是出現片刻沉默,景墨看到這樣的場麵,實在覺得有些難堪,但是也不知說什麽好。


    過了一會,景墨對聶小蠻說道:“未時已經過了,我要到司裏去一趟,你先迴家嗎?”


    聶小蠻本來有點進退兩難,聽見景墨的話,仿佛獲得皇帝的聖旨一般,立刻起立整了整衣物,向馮雲旗道別。


    離開浴室,景墨就直接去了鎮撫司衙門,聶小蠻說再要去李府走一次,還不想迴家,於是兩人就此分道各走各的路。


    半個時辰後,景墨完了事迴到了饞貓齋,看見聶小蠻已先迴去,一個人斜坐在椅子裏,兩隻手抱著一隻貓兒,好象在打瞌睡。景墨進去時,聶小蠻依舊不聲不動,似乎沒有覺察。


    就聽小蠻迷迷糊糊地念道:“貓有旋毛,有主兇折。胸有旋毛,貓命不長。左旋犯狗,右旋水傷。通身有旋,兇折多殃。可憐啊,可憐!”


    景墨唿叫道:“聶小蠻,你這是說夢話呢?”


    聶小蠻聽見景墨的叫聲才抬起頭來。景墨對他一瞧,不禁嚇了一跳,他的臉色深沉而帶呆滯,目光現出十分懊喪,和平時的狀態完全不同。


    聶小蠻解釋道:“我不是沒有在睡覺,我在深思。”


    景墨說道:“我看你的神色,知道你在深思。剛才你看到李文昌沒有?”


    “沒有。”


    “為什麽?難道他出去了?”


    “不是,我沒有進去看他。”


    “那麽你又去幹嗎?為什麽這樣憂悶?”


    “我有去觀察李府的後麵,想證明一件事,但完全超出我先前的估計,所以有點心情煩悶。”


    “你想證明什麽事?”


    “請你現在不要追問了,景墨,今日我有點被搞得糊塗。現在我也是如墜迷霧啊。”


    聶小蠻說完,又把頭低下去,似乎不再接受景墨的進一步地查問。這也算是聶小蠻曆來的脾氣了,做一件事,假如還未成功,他往往保守秘密,不肯宣布,多問反惹他不高興。景墨試過幾次,完全了解小蠻的這一特點,因此不敢多問以免影響他的思路。


    過了一會兒,景墨轉移話題,問道:“你覺得馮雲旗怎樣,有什麽評價?”


    聶小蠻說道:“這個人很聰明,非庸碌之輩。”


    “他述說的一切是不是合乎情理?”


    小蠻卻說道:“我對他還佩服。”


    景墨有些奇道,又問道:“照你的估計,跟他一起處理這樁偷盜案,你能勝過他嗎?”


    聶小蠻突然張大了眼睛對景墨看,聲色俱厲地說:“我正在苦思冥想,我如何找出勝過他的策略,不然,無論是否我名譽掃地,你也一樣為我而蒙受羞慚。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失敗嗎?”


    景墨覺得委屈極了,辯道:“我自然不願意你失敗。所以我的意思要先下手為強,不可失掉時機。我有什麽地方可以效果?你大可吩咐我去做。”


    熟料,聶小蠻竟然有點生氣,說道:“多謝你!隻要你不多說話,保持安靜,不要問來問去。讓我能安寧片刻,就謝謝你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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