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蕭青婉,你竟敢直唿本王名諱?”


    李恪眸色黑沉直盯著她,背手而立,語中略帶嗔怪之意。


    隱於深處世俗羈絆的魂靈,礙著禮教禁錮的思緒,終究於桎梏之中喘息分毫。蕭青婉滯了一瞬,心內在想怎的就忘了這茬,要知道這古時可是規矩甚嚴。


    但又轉念一想,靈機一動,陪著笑臉,頗有幾分討好的意味:


    “殿下可願聽我講一個故事?”


    李恪麵上波瀾不驚,隻繼續往前走著。蕭青婉適時就開始講了:


    “話說啊,這古時候有一個皇子,平日裏甚是張揚不羈,且愛惹是生非,百姓自是敢怒而不敢言,也隻在背地裏譴責些,將怒語訴至茶餘飯後。


    豈不料啊,那時的天子有一日微服私訪,想瞧瞧自己所治理的國都是否真如底下人所言的民風淳樸,路不拾遺。恰巧就來到了那處酒樓,因聽著百姓憤語,故多停了一會兒。”


    蕭青婉這時卻不再講了,繞到李恪前頭,對著他,嫣然笑道:


    “殿下猜猜接下來可是發生了何事?”


    李恪白她一眼,不屑道:“這有何不好猜的,定是那天子聽了些混賬事,大發雷霆了。”


    “殿下真是聰明。”蕭青婉一臉讚許的模樣。


    “後來啊,那天子將言官叫到跟前說:朕聞言以載事,行以載德,可諸卿卻屢次欺瞞於上。望盡千裏的國之上都,秉筆直書的史冊書帛,哪一次不得記錄點實事,可你們卻蒙騙於朕。致使朕安然理得的接受那些歌功頌德,卻無人來言。


    你們口中的國泰民安便是天子都城法紀不明,朕的皇子無法無天嗎?當即大發雷霆著一宦官將那皇子召進了宮中。而那底下人卻說臣都人微言輕,何敢忤逆皇子?


    天子卻說皇子又如何,天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,朕竟不知你們慣是學的溜須拍馬,怨不得偌大一個朝堂卻無人敢諫言。虧你們還說既做了這言官,便應體察民情,將百姓的喜樂呈於天子案前,以筆錄將聖人道理及天子訓示傳於世人,正世風,除疑惑,安民心。


    這便是你們的所作所為?”


    李恪竟也仔仔細細聽了,忽的望向蕭青婉感歎道:“如此說來,這天子倒真好個君王。倒有些國朝聖上的風範了,隻是還差不少。坐宮闕,立朝堂這麽些年,竟對底下之事一如白紙,也不知是閉塞言路,阻斷了言官進諫之路,還是少諫官?”


    蕭青婉心內想之,故嘟起嘴巴,用得著這般誇耀今上麽,遂不甘示弱道:


    “興許是底下人都不敢說呢,自古國有明君卻少賢臣的例子豈不是多,合著這就不該。”


    李恪心內頓覺,就這番事,也至於生氣,遂改作一本正經的模樣:


    “你這是自己好惡,旁人怎能知曉,再說曆朝曆代的言官諫臣多喜風聞奏事,自己養在身邊的兒子竟是半點不知其品性,豈不是荒謬。”


    “便算殿下說的對吧,可我要講的這故事根本也不在此處。”接著也不管他,便又自顧講了起來。


    忽聞一轉角處,假山橫波,粼粼熠熠,多自屬蕭條之景,日頭西垂,杳冥浩渺的青天風物,望之觸情,鳥鳴嘲哳也不聞。


    “話說那皇子倒是來了,竟也不知何事,隻當皇帝是少見他承歡禦下,故召了他來。隻聽天子問起:你覺得我朝民間百姓生活可是開心?


    他隻不假思索便說:九天閶闔之地,萬世平昌,豈不是人人的福窩,自該開心。況且父皇日理萬機,宵衣旰食,百姓感戴天子聖德,全是當作神仙一般的看。


    皇帝立時麵色黑沉,當即扔了一張折子往他臉上,隻說:你這個混賬,盡是胡言亂語,若不是朕微服私訪過,險些要被你給糊弄過去了,還福窩,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。


    那皇子霎時不解,隻不知自己犯了何事。天子說,你自己幹的什麽混賬事,心裏該是清楚。莫不是還要朕來說一遍,朕早先便說了皇室中人一言一行,一舉一動都牽動百姓的生活、生死,皇室人可說擁有天下,亦可說私無一物。若執於私念,便可傷了十分的社稷,百分的民生。


    可你幹的那些事,便是將皇室中人高貴偉岸,立於神龕中的形象跌落到了泥潭之中,永世不得翻身。接著一臉痛心的說了不少道理,也不知都聽進了多少,天子背過身去,隻說:你日後待在府中,好生麵壁思過,無朕的允許,不可擅出。


    那皇子隻說了告退,忽的天子便喊了一聲:蕭慕言,見皇子未曾答應,便又喊道,結果還是未曾答應,轉過頭來大聲喊道:你給朕迴來。”


    蕭青婉隻賣了個關子,並未接著講,兩人又走到了鳶尾亭處,隔著石桌坐了下來,李恪因念著後來的故事,便無心關注其它,隻問:


    “你倒是說啊,後來可發生了何事,這斷了尾,叫人無趣下去不成。”


    蕭青婉將手指抵住嘴唇,做了個噓的動作,笑道:“殿下可別急呀,接下來的才是關鍵呢。”


    “那皇子一隻腳都快踏出殿門了,就聽到這一聲喊,頓時嚇的那是一個激靈啊,趕忙跑了迴來。天子怒火在心中,說:你是聾了嗎?朕喊你多少迴了,怎麽叫都不應。那皇子一臉茫然,隻小心翼翼問道:父皇喊的是兒臣?


    天子一記眼刀射過去,立馬火冒三丈,又是一個茶杯扔了下去,頓時響聲驚動了外頭伺候的宮女太監,他們都立馬跑進來瞧了,而那天子發怒道:都滾出去。這下自是無人敢越雷池半步了,那皇子心中更是恐慌,想了無數的緣由。


    天子語氣亦是十分不好:你個混賬,莫非是久未有人喊你名諱,你便將自己姓甚名誰全然忘記了。既是如此,朕便讓天下人從今往後隻許喊你名,不得稱為皇子或殿下。至於你,將《論語》抄上一百遍交給朕瞧,若敢有偷奸傻滑,便不是這般揭過了。”


    李恪越聽,心中便越發覺得不對,側目對著蕭青婉:“你莫不是在指桑罵槐?還有,本王雖算不上博覽群書,對於曆史之熟悉到底不會有遺漏,本王縱觀前代今朝,卻無有能對得上號的。”


    被她戳破了心思,蕭青婉自是有些心虛,隻說道:“哪能啊,我怎敢指桑罵槐呢,不能夠的。我隻想說既是有了名字,可不就是讓人喊的,要不然做什麽用,若是長久不喊定是會忘了自己的名諱。可殿下不是記得,那便說明有人喚過的。


    那些故事,誰說偏要真實的,曆史終究太過熟悉,早便聽膩了,如此杜撰些旁的事物,豈不是有趣,亦使眾人換了新眼目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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