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百歲,惟願萬古升平。花語樓閣,堪美景思量;萬丈塵寰,提劍舞黃沙。迴望平生,疑心之事從來不少,憂慮之事亦是不減。


    如今緊閉的門戶卻是看不到外景,亦聽不到外麵的聲響,隻偶爾有豔聲腔調,名伶的音兒傳來。


    這地方鶯鶯燕燕自是多的很,聽著些難以言喻的聲響亦是再正常不過。


    曦若直視他麵容,漾漾星眸中蘊涵了一絲波瀾,早看出他有什麽事,今兒個偏要揪著都知不放,到底是何因:


    “你總說奇怪,卻也說不出一個因果緣由來,既是如此,為何偏偏要拘於這些事物?


    再說那都知與你有何關係,你非要問個清楚?”


    “我並不是非要拘著這些事,隻是有惑,便不能輕易了了。”


    這話是與她解釋,忽得又是噙了一抹笑,支頤在案桌上,眸中半是迷霧,卻掩不住風情:


    “我與她可沒關係,我隻想與你有關係。”


    紅帷曼過,瞥一眼便能望到,博山爐中的芸香燃得正濃,燒得正烈,繾綣漣漪自心間悄然蕩開。


    曦若聽此,卻是一震,她不能無視自己的內心,可她不能,自己已墜入泥沼之中,如何能誤他家世清白。


    她趕忙轉過頭來,不去看他,手心握過白瓷杯,卻是捏得緊緊的,仿若在顫抖,此時心亦是隨意亂跳,但麵上眼眸之間卻是裝作無甚波瀾。


    執起茶盞,再不是慢慢來品,是一飲而空,放下之際又是弄得案上響動。


    沉澱了半響,方才平靜下來,順著吐出一口氣,隻直視前方說道:


    “我以為你會改,卻總是說道些混話,叫我如何是好?”


    “我說我的,你若是喜歡便聽著,若是不喜歡,我就不說了。”


    他並因為此話而心境低沉,反倒有些愈挫愈勇的意味,其麵上是與平日裏無異的清俊放浪風骨,亦著端著眼眸望她。


    曦若眉睫下垂,瀲灩情愫早已蔓延,可卻極力隱忍。


    隻冷冷道:“我不喜歡聽這些。”


    “無妨,那我便不說了。”孟玄陌聽罷,眸中著實是現了晦暗色,心底亦有些酸楚。


    直起身子,像是被陰霾籠罩一般,雖是說著不在意的話,可心結結實實地被那句不願意給傷了。


    “眼瞧著午時欲來,也該用膳了,你可要留下一起?”


    曦若轉過頭來,試探性的問道,卻忽視了他眼底的暗淡。


    芸香繚繞拂過他清淨的衣袍,他隻仔細聆了一會兒外戶的聲響,著實是少了一些。


    又瞥一眼香爐,方才往曦若處望去:“我今兒便留下用膳了,有些事需要料理,改日再來看你。”


    說罷,他正自起身,將青色衣袍上的褶皺撫平,方才向她投去最後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眸。紅燭掩映之中的山色,亦照著他眉間波瀾,卻被畫屏染了雲清水澹墨生煙。


    雖是白日,亦是雲淡天穹白,然則確是垂了簾櫳,因此閣內常黑,需得燃了燭火方能看清。


    他抬腿往外走去,繞過畫屏,撩起珠簾,又推開閣門,方才走了出去,又是隨手掩上,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。


    曦若卻是直望著他的背影,直至離開,仿若魂被其勾走,久久不能平。


    鶯兒悄悄走過來,她竟全然沒有發現:“姐姐,連我都能看出來,你與孟公子二人之間有情有意,可你為何總是要將他越推越遠。”


    “我早說了,你還小,不懂這些情愛之事。”曦若睨了她一眼,麵上掀不起一絲波瀾。


    “誰說我不懂了,而且我也不小了,再過幾個月,我就十五了,聽你說便是及笄,外頭正經人家早該許了人家的。”


    鶯兒隻裝模作樣的反問道,亦是為自己爭辯,若旁人瞧來她這身骨著實不想十四歲。


    曦若亦自知她是貧苦人家出來的,據說幼時受過不少苦,家中有兄長亦有弟弟,隻因是女孩便常造苛待。


    後來不知為何卻送進了這裏,還來了她身邊,可她卻從未自憐身世遭遇不平,歎上蒼不公。


    思及此,曦若卻是笑了一聲,便開口說道:


    “你懂些什麽,不過是偷著看了幾天書,便想著要許了人家,可是要離了我,日後自個兒奔了好前程去。”


    言辭之中盡是調侃與打趣,忍不住又是笑了。


    “姐姐又是笑話我,哪裏有這些想法,若是有,便叫我從今往後吃不著桂花糕。”


    鶯兒指天發誓,卻叫人一陣發笑。


    “喲,你這誓言發得倒挺毒,從今往後吃不著桂花糕,怕是要要鬱悶了。”


    曦若掩唇偷笑,抬起眼眸又往她那處瞥了一眼。


    這邊歡語不斷,而樓下縱情聲樂,沾香引玉不在少數,嬌娘一雙玉臂容得千人枕,鶯歌笑語盈滿堂,錯落交疊的身影明晃晃地鋪著滿眼。


    幽香沁鼻,夾著厚重的脂粉味混入孟玄陌鼻尖,他輕輕皺了眉頭,這裏果然滿是風情的意味。


    他還未走,尋著老板娘空閑的時日又湊了上去,那華娘瞧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,自己已先開了口:


    “孟公子都在這兒站了好一會兒,還不時往奴家這裏瞧上一眼,可是想尋些好的姑娘開心開心。”


    這時一醉漢經過,那酒氣直衝他鼻端,氤氳水霧,沾染上世俗氣,但他眸低亦是清明一片。


    “我是想向老板打聽一個事,為都知姑娘贖身的是何人?”


    那老板娘遲遲不答語,孟玄陌心中明了,自身上掏出一個錢袋,便直接送到她手上,果真應了那視財如命的名聲。


    那老板娘偏作一番推脫,最終還是收入囊中,嘴上還說道:“孟公子這可太客氣了。”


    這邊又笑道:“這可是你問我才說的,旁人我還不定告訴呢?”


    說罷,眸光流轉,望了望四周,這才作閑話般與他交談了起來,是風月的音兒:


    “為她贖身的人奴家可沒見過,但那日她是自己來的,且帶了好些錢物,與她贖身那是綽綽有餘。”


    卻是忽得勾了眼眸,自以為能惑無數人,卻是不能:“再者,誰又會與錢財過不去?您若是肯花了大價錢贖了曦若姑娘,奴家亦是會放人的。”


    說罷,執起帕子掩唇一笑,是風姿萬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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