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玄陌竟這般看著,也不曾往樓上去,有時往周圍看去,也不知是在打量些什麽,但此般絲竹悅耳,管弦不禁,也算是有些趣味。


    台上有姑娘撚撥古琴韻滿城,一曲高山流水覓知音,更是有清音唱曲,若鶯啼悅耳。


    紅燭紛呈,搖曳生姿,三數廳室的內堂是蕩波漾影,映了美人多姿。


    “喲,王公子,可是又來尋玉蓮的。我們家玉蓮可是時時想著公子呢。”


    隻見那老板娘絲帕一拋,往一男子麵上甩去,便是嫵媚一笑,熟稔中更添風情。


    麵靨繪紅,如此觀之竟與少女無異,隻多了些成熟的意味,也更懂得曲意逢迎,待人接客之間也更顯老道。


    那男子瞧著衣冠楚楚,倒也是個生性風流的,聽她說道,便笑得一臉滿意:“華娘既這般說了,那我便上去尋她了。”


    說罷,就往樓上走去,一步並作幾步,不曾迴頭。


    忽的不知從何處竄來了一個醉漢,往她那身前一靠,她竟也未覺厭惡,隻伸手扶了一把,隨即便是嫣然一笑動人心,秋波一轉攝人魄。


    “喲,這位爺怎得喝醉了,我這便找個姑娘來伺候著。”


    說著正要招唿人來,誰知那人卻一把攬過那老板娘的腰身,熏熏迷眼,一臉猥瑣得笑道:“爺就要你伺候。”


    酒味熏鼻,酴釄飄香,正自一身風流外加市井的紈絝氣襲來。


    “喲,爺可說笑了,奴家這就尋一姑娘來。”


    恰在這時,一身著粉色襦裙的女子行過,那衣裙下方還繡有一朵牡丹,發髻半挽,添了幾抹風情,走起路來也是阿娜多姿,姿色也是上乘。


    芳塵氣尤甚,正自托著花雕,拿著一隻酒樽,往前走去。


    “牡丹,你過來,扶這位爺下去歇息。”


    聽老板娘喊了她,那位牡丹方才迴了頭,搖曳著身姿,自是往這處往了一眼。


    “我這可是要給客人斟酒的,如何脫得開手?”


    那位叫牡丹的姑娘如是問道,且正往前探頭而去,像是尋覓某事物。


    “無妨,你先將這些交於我。”說罷,那老板娘未等她反應過來,已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酒壺和酒樽。


    “你先帶這位爺下去。”便將那人往她懷裏一推,男子已然醉得有些不省人事。


    牡丹隻好接過手,便又恢複了一臉媚笑:“這位爺,讓牡丹伺候您可好。”


    朦朦朧朧中傳來那人聲音:“好,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風流。”


    香靨凝羞一笑開,竟還有時笑出了聲,牡丹隻將那男子的手搭上她的肩膀,便是柳腰搖曳著往樓上而去。


    孟玄陌這才望向那老板娘,卻透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。


    “老板娘這待人接客倒是絲毫不差,不愧是在這風月場中待了幾載的人。”


    那老板娘聽此卻是學作女兒家的姿態,以帕掩鼻笑道:


    “喲,奴家得孟公子這般誇讚,心裏著實像是吃了蜜一般。”


    “但凡來過這平康坊的人,誰人不誇老板娘,且也別多說嘴了,我還得上去找曦若姑娘。”


    “你且快去罷,曦若姑娘可是被奴家當作菩薩般供著,誰敢強迫她,奴家便要那人好看。”


    “老板娘這話兒倒是聽著順耳,曦若姑娘得您照顧自是有幸的。”


    這老板娘本名顧知華,愛財如命的風聲早已名揚在外,曦若姑娘是她的搖錢樹,於此觀之,自是不敢得罪。


    孟玄陌且也不跟她客套,隻說完這句,便抬腿樓上走去,天知道這些時日為見阿若,他是日夜思之,日夜念之。


    可堪比古人常說的:一日不見兮,如隔三秋。


    實則她還帶著疑惑,是因那都知的事情。


    終於是走到了曦若的房門,隻聽得裏頭古箏傳了出來,縱他未進,也能想象得出是輕撥音弦,尤為低沉,且不複有高潮之音。


    且唱出的聲曲更顯哀婉,清音入杳冥,更如同哭泣一般。


    舊傷未去,新痛又添,絲竹聲入耳,是直戳他心,眸色暗淡,孟玄陌再也忍不住,是直接推門而入。


    曦若明顯被這聲音給驚了一下,抬頭看去,卻發現是孟玄陌,將眸低的傷情掩去,轉而是嫣然一笑,極美。


    梅花鈿更顯奪目,旁人卻隻會注意她眼底下的淚痣,發髻隻挽一半,其餘盡皆散落於後,未添珠釵與發飾,淡妝紅顏,也是嬌媚不減。


    她穿的不像那些嬌娘一般少,碧色襦裙外套了青色帔子,此般隻瞧著他,彎眉一笑。


    “阿陌,你來了。”


    孟玄陌環視一圈四周,卻隻在圓案上見著幾本書帙,想來又是消愁破悶的,紫檀木古箏自不必說,方才便是彈的這個。


    錦華帳中卻更添一股子誌趣與雅韻,書案上翰墨,棋,酒自是常備,況有人言此三物不存,不必定作人身。


    “所謂美人者,以花為貌,以琴為聲,以畫為神,以玉為骨,以詩詞為心。我瞧阿若誌趣更加不俗,隻這般琴聲聽來著實傷心。


    日後便少彈些這般曲子,多來些歡實的罷。”


    孟玄陌望向曦若的眸中是柔情寸寸,且是謙卑有禮,玩世不恭、輕浮放浪全然不見。


    他隻走過,攜了曦若的纖手,往圓案走去,也不管她是否願意,先讓她坐下,自己方才落座,曦若叫來鶯兒斟茶,那瘦弱的小姑娘別提有多高興。


    孟玄陌看向案上的書:其上一本《謝道韞》,拿開之後卻又見《搜神記》《述異記》。


    他心內疑惑,怎得幾日未見這讀書的風格便又變了,他翻了一下,便抬頭朝她望去:


    “阿若為何又喜歡這些書?”


    “謝道韞嗎?打小便極慕她的才氣,可想學得分毫,卻也不能。”


    鶯兒拿了茶托過來,與她二人斟了茶,曦若以指尖探了下白瓷瓶外壁,終究沒有執起來喝。


    這才望向孟玄陌,又道了一句:“無意天壤之中,乃有王郎。因此我覺得這世間男兒郎無一人可配得上她謝道韞。”


    “我倒不是說這個,隻是奇怪你竟喜歡這誌怪類的書籍,這可是何因?”


    曦若瞧了一眼,方才掩唇笑道:“你說這個呀,哪裏是我想看,我叫鶯兒那丫頭去買些解悶的書來,誰知她竟買了這個來。”


    隻是這一笑倒勾人心弦,孟玄陌直盯著她,未曾離開眼眸。

章節目錄

閱讀記錄

青婉夢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,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客心爭日月的小說進行宣傳。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客心爭日月並收藏青婉夢最新章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