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兩人坐在桂花樹下,神情皆有幾分凝重,倒是與此時的景像不似相符,不由得是生出了絲絲悵惋。


    閑適的庭院本該是落花起舞,飄搖於漫天蒼穹,人於其間當自得從容,且可多幾許漫步的逍遙。


    可歎的是世間此理大多不能夠,遇著了好景,未必就能有好的心情,若要求著二者同在,且需費一番心思。


    有道是霽月難逢,彩雲易散,想來便是物中蘊人情,可勘又可思。


    “這些年來,本王已退出權利中心許久,從不與他們爭長短,不知某些人又是在提防什麽?”


    吳王手往石桌上一拍,縱使敲得生疼也全然不顧,目光並未看向孟玄陌,而是瞧著桌麵發,將星目銀光全都繪成了寒刃一並發出。


    “吳王兄可莫要動怒,如此這般是稱了他人的願,而使自己得不到痛快。”


    孟玄陌見此,急忙規勸,縱使無多大用處,到底是能疏導排解一番,於人無害。


    而他見著吳王無甚反應,也隻輕輕歎了一聲


    “皇室中人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,一言一行皆係生民,亦有諸般無奈,大多心裏藏針,胸無城府者少之又少。”


    朝曦還於午陽,已是坐了不少時晨,卷葉簾秋,十月是秋意正濃,幽香沁鼻,陣陣是和風襲麵。


    今日不同昨日,縱使再烈的馬也有安分的時候,可人卻不會。


    於是乎放眼望去的許多地界,皆是被卉翕衝刷過的淩亂。


    本該過著桃花源裏那不聞世事生活的人們,卻硬生生卷進了權利的深淵,無法自拔。


    “如今我府中也遇著了奇怪的人,孤身難敵暗裏人,明處不防鬼胎計。怕也是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”


    魏王來此他總覺得是衝他而來,雖說他本懷疑太子隻是尋歡作樂,但許多事哪有這麽簡單,縱使來意與他無關,亦是有事將至。


    “吳王兄,我與你一同迴府。”誰知剛說完沒一會兒,孟玄陌隨即便蕩出了這句話,但又不是隨意說笑,卻像是思量之後的審時度勢。


    吳王細細瞧他麵上,不肯放過一絲的蹤跡,隻為能窺探點什麽。


    誰知什麽也未看出來,卻被孟玄陌的聲音打斷了,“吳王兄不用看了,誌未平,何以閑適度日,縱使將己身囚於牢籠,我也要尋得那長久的安然。”


    到時再帶她暢遊各處,將俗事拋去,是非之地不再管它。


    吳王便也未再說什麽,於是乎紫衣綠袍兩道身影並肩而立,踏上了迴府的道路。


    可他們卻不知身後有一雙眼睛緊緊盯了他們許久,那是道充滿了怨毒的眸子。


    縱使周圍繁華夢中逢一世,各處叫賣聲,皆未能停息,但生來便帶恨的人何以輕易化解。


    如今且不說他,日後自會明了。


    走過了繁華的鬧市,又行進了幽暗的小巷,風起卷衣袂,兩人同路而行,卻什麽話也未說。


    長長的路段終究是會走到盡頭,吳王府邸前隻有兩名看守,見著吳王前來,隻微微躬身行禮。


    至於孟玄陌從來便不是他們關注的,待他們二人進了府中,卻好巧不巧的與嘚瑟總管迎麵而至,看他那樣子像是剛從庫房出來。


    嘚瑟總管躬身行了一禮:“老奴見過殿下。”眼神瞟了一眼孟玄陌,便又繼續說道:


    “不知這位公子該作何安排?”


    他是府中的總管,自是可以管些常人不敢過問的事情。


    吳王輕輕一揮手,眉峰上揚了幾分:“嘚瑟總管不用過多費力,隻在無妄閣旁尋一個住處便可。”


    嘚瑟總管了然,隻輕輕點頭,吳王便未再管他,徑直離了此處,往無妄閣而去。


    清渏閣中,蕭青婉一襲鵝黃的襦裙,及到腳跟,隨雲髻是鬆鬆挽就,鉛華是淡淡妝成,並未施多少脂粉,連額上花鈿也未曾畫。


    況如今是在府中,又無旁人看得,樂得清閑又何不可。


    正倚在塌上,是閑適的舒然,可卻無聊的緊,將那案上的俗物讀本看了又看。


    那種書帙本該不是她能看的,但她畢竟思想不同,若是事事受製於古代,豈不煩悶,且又悲哉。


    卷卷是離愁,偶夾著些死別,她看之卻無感,隻不過為人書寫,想她從前如此這般的故事寫的可多了去了。


    心裏卻在想皎月那丫頭當真是沒良心,前腳剛與她說要起身活動,不可長久臥於塌上,這轉眼卻不見了人影。


    幾日皆是如此,定是去尋了那非言,便不再管她了。


    人世間的事,正是如此湊巧,方才正在說的人,如今正正是未見其人便已先聞其聲。


    “姑娘,姑娘。”是歡聲的笑語,灑脫的自然,跑著走了進來。


    蕭青婉一陣扶額,真想不到這丫頭竟能整日如此開心,但想想也著實給她帶來了不少樂趣,便也就由著她了。


    “如此開心,又是非言予了你好動西?”蕭青婉正了身姿,將手搭在身上,笑意不減,聲聲調侃之音。


    風起卷簾櫳飛升,吹起額前碎發亂舞,玉爐沉水嫋嫋殘煙飄來的香意是最舒然不過。


    “姑娘又在打趣奴婢,我又不是尋他去了,正想將方才聽到的話與姑娘說說,當個笑話,姑娘卻是不想聽。”


    說罷還佯裝生氣的模樣,撅起了那小嘴巴,將頭偏向一旁。


    蕭青婉見之輕輕笑了一聲:“行了吧,就你那點伎倆,我還看不透,有什麽事快與我說了便可。”


    皎月見她如此說,撇撇嘴將頭轉了過來,低著頭道:“姑娘一眼便識破,可不好玩。”


    將頭抬了上來,又聲聲笑了起來,還將那貝齒露了幾顆出來,當真是變臉夠快。


    “姑娘可知我方才聽到什麽,許是剛招進來的小仆,他們說嘚瑟總管空有嘚瑟的名頭,卻又未見他嘚瑟過。”


    說罷還大笑了起來,全然不顧自己的形象,蕭青婉也是掩唇低笑了起來,可終究忍不住是放肆的大笑。


    昨日因吳王那一鬧,險些將嘚瑟這一名頭給忘了去。


    如今想了起來,那壓抑了整整一天的心情,頓時像是堵塞的水流,除去了阻礙,奔湧不止,是快活且舒暢。


    笑了好一陣,方才停下,掩去麵上的笑意,不管如何總得顧著些形象。


    “今日裏府中格外安靜,你可見著了殿下?”蕭青婉忽然向著皎月問道,她雖是正了神色,那丫頭卻沒有。


    皎月見她問道,立馬站直了身姿,極力要掩了那笑容,卻還是藏不住,隻能憋著,讓人瞧著著實好笑。


    “姑娘不是不想管,何故又問起來了?”


    蕭青婉倒沒有旁的想法,隻是不知為何卻一時問了起來,如今隻得圓了那說法。


    “我隻是想出房中走走,怕遇著了他。”


    皎月聽罷是頗有意味的一笑,離蕭青婉近了一步放才低聲說道:


    “那姑娘盡可以出,奴婢可聽得殿下帶了一公子迴府,不知是不是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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